齊旭雖然已經比他高一年級,馬上就要畢業了,但還是時常在課間跑到另一棟樓找他來玩。
就在韓洵上台發言失敗的那一天,齊旭中午吃完飯之後,又興衝衝地跑來找韓洵。
韓洵那一天沒去吃飯。從下台開始,他就一直低頭趴在桌子上,手裡攥著的演講稿沒鬆開過。
而那幾個向來以嘲笑他為樂的家夥吃完飯回來之後,各自捏著嗓子在他周圍轉來轉去,模仿他剛才說話的音調,逗得其他人一直在笑。
齊旭沒問韓洵就猜到了怎麼回事,頓時火冒三丈,要和他們理論。混亂之中幾個人動手要打他,齊旭被帶頭的人推了一把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還手,就看見韓洵直接推翻了課桌站起來,朝對方的臉來了一拳。
對方的鼻血直接飆到了他的拳頭上,旁邊的同學都怔愣在原地,誰也沒想到向來悶聲不吭的韓洵會突然動手,而且把人高馬大的對手瞬間揍得嗷嗷直叫。
聽到這裡的時候尹星擇率先鼓掌叫好,迫不及待地問:“他們幾個人啊?不能隻揍這一個吧?”
韓洵笑了笑:“我倒是想多揍幾個,可惜他們跑太快了。”
韓洵全程都沒有說一個字,冷冷看著被他揍趴下的家夥在地上打滾哭嚎。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是怎樣的,但據齊旭後來跟其他人的誇張形容,他麵露凶光的眼神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狼,其他幾個人上前想聯手揍他的時候直接被嚇得腿軟了半截,直接夾著尾巴溜了。
聞澈吹了一聲口哨,簡清凡倒是擔心地問:“那他們後續沒有找你什麼麻煩吧?”
韓洵搖搖頭:“那個挨了一拳的家夥後麵還想跟我學幾招呢,我沒理他。”
大家頓時笑聲一片,林之栩笑完不屑道:“欺軟怕硬的家夥是這樣的。”
但因為打架的事,最後韓洵還是被老師叫了家長。
他爸在知道來龍去脈之後陰著臉拎他走進辦公室。當時整個場麵亂糟糟的,雖然韓洵刻意收了力,隻讓對方流了點鼻血,但不妨礙家長怒氣衝衝地在辦公室裡鬨事,和稀泥的老師讓他給被揍的同學道歉,不僅現在要道歉,明天上課的時候還要當著全班的麵念檢討。
這時候父親板著臉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低著頭韓洵以為父親想讓他道歉,剛準備開口,就聽到他說:“你用不著道歉。”
他就這麼直接跟對方的家長說:“彆光在這裡鬨,直接帶去醫院做檢查,有什麼問題我負責。走啊,我還想給我兒子檢查呢,這小子連腦袋被推得撞了一個包都悶聲不響的,誰知道他有沒有受傷,等結果出了一並解決。”
韓洵已經忘了那件事情最後是怎麼解決的。總而言之,在父親完全搞砸了之後,母親也去了一趟學校,回來的時候父子倆大氣不敢出。
結果他媽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轉學吧,家裡的店不是正好也要搬麼?”
韓洵的母親做什麼事都不疾不徐,即使兒子在旁人看來捅了婁子,她說話的聲音依舊輕聲細語。
在韓洵的印象裡,哪怕他病情最嚴重的時候,母親也沒有掉過眼淚,隻是忙前忙後地處理所有事。
她唯一一次當著自己的麵哭泣,是在韓洵發現自己再也恢複不了正常的嗓音時。那一天韓洵在病房裡像瘋了一樣一次又一次竭儘全力嘶喊,徒勞地以為隻要自己把嗓門抬高,他的聲音就會回來。
最後是母親拚命抱住了渾身顫抖的他,韓洵能感受到她的熱淚不斷滴落在自己的背上。
韓洵知道母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意味著多少麻煩事。他輕聲說:“對不起。”
搬店的那天,韓洵蹲在門口看著父親指揮運貨卡車忙來忙去,被揚起的沙塵嗆得連聲咳嗽。他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管在新環境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再給其他人增添負擔了——不管是父母,還是他的朋友。
雖然來到了城市的另一端,齊旭在有空的時候還是經常興致勃勃地坐很長時間的公交過來找他玩。
有一天他告訴韓洵,最近他們班都開始流行一款叫英雄聯盟的遊戲。兩個人在韓洵家擺弄了半天電腦,花了一下午時間總算安裝好了。
“我給你注冊一個遊戲賬號,以後就算不在一塊兒,也可以在網上一起玩了。”齊旭如是說。
兩個人在賬號注冊頁麵上犯了會兒難。最後齊旭提議:“就叫Penknife吧,你覺得如何?”
韓洵點點頭,看著齊旭用手指頭鄭重而小心地一下下敲擊著鍵盤。
當看到屏幕上的“P3nkn1f3”時,他有些不明所以,而齊旭給他解釋:“高手都喜歡這麼乾,把i打成1,再把e打成3。”
韓洵講到這裡的時候,大家頓時都發出了恍然大悟的感歎聲。簡清凡感歎:“沒想到這ID真的有些年頭了。”
尹星擇掰著指頭算,羨慕道:“這麼看來,這位仁兄和小刀的確是好多年的朋友了,真是不容易。唉,我和那時候的同學都已經不咋聯係了。”
林之栩正色道:“刀神的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啊,啥時候叫出來一起吃個飯唄,哥們想好好感謝他。”
商縱笑著問他:“你小子又要感謝什麼?”
“感謝他推薦刀神玩了這遊戲啊,”林之栩理直氣壯地說,“不然,我們說不定還不認識呢。”
商縱沉思了幾秒鐘:“這倒是有道理。”
韓洵望著興奮的林之栩,笑了一下,輕聲說:“我覺得你們應該會很聊得來……不過,大概讓你們失望了,就連我自己也已經很多年沒有聯係過他了。”
就在韓洵升上初中的那一年,齊旭的家裡陡然發生了接二連三的變故。在半個月之後,他跟著自己的親戚離開了這座城市。
韓洵甚至不知道齊旭是在哪一天走的,他在出發之前根本沒有告訴身邊的任何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離開了,和韓洵最後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對符文的討論上。
他離開的時候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係方式,就連這一點信息都是韓洵和幾個好友後來通過齊旭原來的鄰居才打聽到的,誰也不知道他的親戚帶著他去了哪裡。
他沒有再使用過原來的手機號碼和通訊軟件的賬號,就連遊戲頭像都沒有再亮起過。在這個所有人都無處遁形的大數據時代,韓洵和其他朋友們再也沒有收到過關於齊旭的任何消息。
當韓洵嘗試在搜索引擎上打入這個名字時,他對著浩如煙海的結果沉默了。他第一次覺得,叫齊旭的人好像太多了。
在一片安靜的沉默中,聞澈輕聲道:“洵哥,你的選手ID也叫這個,是不是希望有一天,你的朋友能夠找到你。”
韓洵迎著他的目光點點頭:“也有這一部分原因吧……假如他還關注這款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