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裝什麼!!!】
【旁邊就是樓梯,你能不能彆這麼驚天動地的,一樓摔下來少說也是個骨折!】
落地時,喻凜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往旁邊一偏,腳上踉蹌了幾步,但他不著痕跡地在地上一撐,旁人看來隻會覺得他裝了個大的。
喻凜還沒有習慣這具身體。
雖然腦子裡沒有進係統前的任何記憶,但可以確定他原本的身體一定沒有這麼弱雞。以至於他總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塞在一個不合適的軀殼裡,怎麼行動都不方便。
他上前抓住了許澤安的手腕,借著對方布料柔軟的袖子蹭開自己手上的灰,緩緩掰開許澤安扣在謝知讓胳膊上的手指,甚至沒留給後者一個眼神。
“你他媽到底想乾什麼!?”許澤安暴怒地甩開他的手,粗聲吼道,“天底下那麼多omega,你就非得和我搶?”
喻凜嫌棄地掃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你看看自己說的是什麼屁話”。
“我喜歡他,想追他,看他被醜八怪欺負,想要保護他,這不是很正常?你哪來的那麼多問題。”
喻凜抬手護著謝知讓往後退了一步,把他帶離許澤安怒氣波及的範圍。
果然,他們剛才退開,許澤安便罵道:“你說誰醜八怪?”
隨之而來的還有係統提示:【深情值+10 貢獻者:許澤安】
喻凜沒理他,隻是轉頭誇獎謝知讓:“做得不錯。”他都開始覺得這個omega順眼起來了。
謝知讓卻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抿著嘴眼神示意他稍微關注一下許澤安的情緒。
喻凜不以為意,反手輕輕撥過謝知讓的肩膀就往教學樓裡走,許澤安卻搶先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喻凜甚至可以聽見他磋磨後槽牙的聲音:“誰允許你們走了?”
“他都拒絕你了,你為什麼還要死纏爛打?”喻凜麵露疑惑,歪著頭不解道,“而且你也說,天底下那麼多omega,你怎麼就這麼在乎他?”
許澤安像是被他這副綿裡藏針的態度刺激到,臉上的怒意燒得更盛了些:“誰他媽死纏爛打了?你說我會在乎他——我他媽要什麼樣的omega得不到,不過是見他柔弱得像個鵪鶉似的可憐一下罷了!”
“……唔,是嗎?”喻凜側過頭,打量著謝知讓的表情。他聽許澤安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麼情緒波動,隻是本來就蒼白的皮膚似乎在陽光下更顯得虛弱了幾分。
謝知讓蜷緊了拽著喻凜衣角的手指,微微張合的唇吐出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氣音。他說:“走吧。”
於是喻凜咽下了準備反駁許澤安的話,收回了視線,帶著謝知讓繞開了他的阻擋。
怒不可遏的許澤安大概沒想到自己還能接連被人無視兩次。他轉身惡狠狠地盯著兩人的背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陰沉了下來:“謝知讓,如果你這次走了,就不會有下次了。你還想回到原來的生活?”
聞言,謝知讓的腳步一頓。
許澤安自以為達成了目的,牽扯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淡的、近乎可以算是得逞的笑。
“眼珠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咽喉也很柔軟……”誰想謝知讓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手上也鬆開了喻凜的衣角。但他還是低著頭,視線遊離在光影上:“我會學著反抗的。”
話落,他試探地仰起頭,小狗似的下垂眼直勾勾地對上喻凜驚訝的目光,他的眼濕漉漉的,像是墜了一片汪洋的深海,仿佛在問“你會幫助我的對嗎”。
而喻凜麵無表情地重重垂頭,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喻凜睡眼惺忪地支起身。講台上的老師關上英語演講的視頻,其他同學開始收拾起書包,他靠著椅背放空了幾秒,等意識清醒了,才拽著空蕩的書包跟上了謝知讓。
林鶴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不知道乾什麼去了,晚上也沒回來。喻凜的白粥大餐泡湯,於是中午興奮地和謝知讓約好了晚上到他家蹭飯。
正好,也給謝知讓製定一個《柔弱omega成長計劃》。
能直達筒子樓的公交隻有26路一班,在百米外的街口,每二十分鐘一趟。為了能趕上最近的車次,謝知讓幾乎不會在學校裡耽擱太多時間,每天都是小跑出的學校。
隻是今天要累得喻凜和自己一起,他稍微有點局促,路上還時不時地偷瞟了好幾眼,生怕他厭煩。
近晚高峰的點,26路車上人滿為患。公交剛到,車站裡等待的人便一窩蜂地湧了上去,要不是謝知讓即使拉了愣住的喻凜一把,隻怕最後被車門卡住書包的人就是他了。
公交搖搖晃晃地行駛著,謝知讓借著瘦小的身形鑽進座位與車窗交界的角落,拿出一本破舊的英語詞典安靜地看。
和喻凜這樣掛著吊環隨意晃動的學渣相比,謝知讓著實努力得有些過分。
007不依不饒地在喻凜腦中給他灌輸著:【你看,這就是謝知讓每天都的生活,如果你拆散了他們,他隻能……】
喻凜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它:【如果他們在一起,謝知讓就上不了大學。】
【為什麼你會覺得和許澤安在一起是他想要的生活?】
007:【可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劇本!】
喻凜不以為然:【那又怎樣?】
公交搖晃了四十分鐘,終於到達了目的。下車時,謝知讓手裡的書甚至換成了《文化常識大全》。
喻凜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昨天見到的流浪貓今天不知道跑去了哪裡,他有些遺憾地張望了一會,才跟著謝知讓上了樓。
樓道裡有些雜亂,有幾戶人家門邊還堆著垃圾,食物的殘汁從塑料袋裡漏出,腐臭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裡。
與之相比,謝知讓的家就有些簡潔得過分。兩室一廚的戶型,幾十平方的前廳,沒有沙發,隻擺了一個款式老舊的茶幾,和兩個掉了漆的矮櫃。
謝知讓的奶奶聽見開門的聲響,從房間裡踱著步蹭著牆走出,口齒含糊地說道:“囝囝,回來了?”
她的記憶時好時壞,今天大概是好的。
喻凜瞧著謝知讓動作迅速地拖了鞋,光著腳快步走了過去,書包在矮櫃上順勢一丟:“嗯,我回來了。”
鄰居家裡開了火,油爆的、滋啦啦的聲響驟然響起。
老人在謝知讓的攙扶下正要回房,渾濁的眼裡映入喻凜直挺在門口的身影,她止住了步,好奇地說:“今天來朋友啦?”
謝知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喻凜,點了點頭:“對,一個同學,他家裡今天沒人,過來吃飯。”
他和奶奶說話時,就不那麼畏縮和膽小了。喻凜心想。
喻凜帶上了門,杏眼溜溜地掃著前廳裡的擺設,頓時被牆上掛著的積了灰的刀劍吸引了目光。他走到矮櫃前仰頭張望,思索要怎麼才能禮貌地把它們拿下來玩玩。
從房間裡出來的謝知讓沒察覺到他的心思,端著老人吃剩的碗筷,爭分奪秒地往廚房裡竄:“林晝,我先去做飯了……右邊那個是我的房間,你可以隨便坐……”
喻凜知道他等會還要兼職,應了個“好”後,便自顧自地亂轉起來。
兩間臥室的門成直角挨著,喻凜本來想進謝知讓的房間裡看看,剛走到門前,就讓謝知讓的奶奶喊進了她的房間。
老人家的臥室比謝知讓的寬敞,擺了一個柔軟的皮沙發,還有陳舊的木桌和木櫃。桌上大大小小的塑料罐子堆了一排,看不清裝了些什麼。
喻凜呆呆地被她牽著手,一步一步地走到木桌前,看著她動作遲緩地拿起罐子、擰開瓶蓋,顫著手從裡麵倒出五六個李乾,放在喻凜的手裡。
“乖仔,給你吃……”老人含混地說著,又去拿下一個罐子,依舊是那樣緩慢的動作,粗糙滄桑的手接下了一捧葡萄乾,又要往喻凜手裡塞。
“奶奶!”謝知讓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他隻是探出頭看了一眼,便知道發生了什麼,拎著鍋鏟匆匆趕來。
他的奶奶把這些果乾當寶,恨不能分給每一個能遇上的人,可林晝這樣的少爺怎會看上這些簡陋的吃食?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沒關係,放在外麵就好,我等會會偷偷放回去。
卻不想少年隻是垂著眼盯著手上的果乾看了幾秒,然後就抓起一個塞進了嘴裡。尖利的犬牙刺破果肉,喻凜下意識地感歎了一句:“好甜。”
下一秒還有:“怎麼有核。”
連謝知讓都被他逗得露出了一個笑來。
他撕了一張紙遞到喻凜麵前,說:“吐這吧。”
喻凜含糊地“嗯嗯”了兩聲,剛吐出一個核,又塞了第二個李乾進去。
他吃東西時像倉鼠,本就不大的嘴被塞得滿滿當當,兩頰都鼓了起來,還想再往裡進第三個。
“慢點吃,我這裡還有很多,囝囝他都不愛吃這些——”老人彎著狹小的眼睛,幾乎要擠成一條細縫,眼眸裡是陰翳的灰黑色,一臉的蒼斑皺紋,神色卻慈愛得過分,“還要嗎?”
喻凜低頭注視著她的臉,小雞啄米地點了點頭。
回去得讓林鶴也給他買幾罐。
這麼想著,他突然感受到手背一涼,他遲鈍地感受到了臉上的水跡。
他詫異地提手一摸,一道微涼的淚痕從眼下滑至臉頰,又在方才跌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哭了?
可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