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開花 畫我的皮,畫到誰臉上呢?……(1 / 1)

晚來天欲雪 留枝 4591 字 11個月前

“辰妃,你可認罪?”

太後執著月氏嫣的手,很是疼愛,那雙眼睛也沒來看我,看來她早就認定是我做的。

我這人雖吃軟怕硬,但有時候就是喜歡對著乾。

“巫蠱之術既不是我做的,那兒妾何錯之有?”

月氏嫣向來不能容人,聽了這話登時站起身就想開罵,卻被太後製止,我接著說道,

“再說了,若不是兒妾提醒,恐怕王後活不到今天。”

月氏嫣果真火冒三丈,不管不顧地就跨下階梯到我麵前:“你當真是不知死活!牙尖嘴利還想攬功,你當吾不敢……”

我眉心止不住一跳,打斷了她的話:“殺了我?”

“王後沒有殺過我嗎?倘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也不過是半個月前的事情。”

我往前逼近一步,月氏嫣沒忍住還是後退了,

“所以王後,你真的還敢嗎?”

氣氛焦灼,我卻故意裝的溫柔無害,月氏嫣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卻也撐著沒有撇過臉去。

“放肆!”

太後坐不住了,玄色衣袍上的大片玄鳥紋案被她甩得似要展翅高飛,

“你若能知錯就改,那此事哀家就替你摁下就此揭過,可沒想到你竟執迷不悟到這般地步,哀家是斷不能容你!”

“青鸞!先掌嘴,再賜笞刑!”

青鸞大步而來,揚起右手,這一巴掌若是落了下來,恐怕這臉上不會好看到哪裡去。既然太後如此不講道理,那我也不必逆來順受。

我一把推開青鸞,拽著月氏嫣的手就站在太後麵前,太後顯然沒有料到我這般行徑,一時之間有些愣怔。

“太後,你若不辨是非就想責罰於我,恐怕不合規矩。倘若我一紙書信傳回澧朝,今日之事斷不會就此了結,更何況……”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旁側穩坐的二人身上,

“有兩位女官在側,”

許是我的目光過於熱烈,四品女官坐不住了,站起身打了個圓場:“太後王後,此事尚無定論,可否……”

“哀家早已查明事實真相!現在不說,是給辰妃留著麵子在。”

太後整了整臉色,對我的失態並沒有太大反應,三言兩語就想定我的罪,“還是澧朝,當真不把金梧王庭放在眼裡?區區一個郡主,犯下滔天大禍,哀家也不能懲處?”

二品女官放下手中茶盞,施施然道:“郡主既已成金梧王妃,犯了錯事,太後自然能定奪。”

還真是耐不住性子。

我冷笑一聲,一把鬆開月氏嫣的手,朝著那女官的臉就是一巴掌。

手掌發麻,女官頭上的珠花也被打落在地上,四品女官見狀也忍不住地跳開了一步。

還真當我是好欺負的不成?

“就憑你們,也能定我的罪?”

我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我,淚眼盈盈,那個清晰的五指紅痕更顯得她楚楚可憐,

“敢問六局二十四司,你們隸屬幾何?”

氣氛停滯,我能清楚地聽見我平和的呼吸。

什麼妖魔鬼怪也敢在我麵前稱英雄?

澧朝就算再文明開化,也未曾聽聞宮中女官可在外行走,更不論可以隨使團出京。

如此裝神弄鬼,弄虛作假,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僅僅隻是為難我?絕不止於此。

女官的身子顫抖,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進她的發髻,我好心地替她擦了去,笑道,

“太後若真要治兒妾的罪,那就把所有證據都擺到明麵上,不需要給兒妾留麵子。”

我把她丟開,抽出腰間的絲帕擦了擦手隨後扔在地上,我也沒去管身後太後的臉色,自顧自地說道,

“兒妾緣何要害王後?害了王後又緣何自投羅網提及巫蠱之術?若太後認定是兒妾做的,那兒妾用的什麼蠱?母蠱何在?以何滋養?”

“諸多種種,還望太後一一為兒妾解惑。”

太後微喘,卻遲遲沒有說話,既如此,那我就再添一把柴,

“否則今日一事,兒妾斷不會善罷甘休,金梧王庭也彆想置身事外!”

形勢當即轉變,線香燃至儘頭,最後一縷煙也湮滅在無儘的沉寂裡。地磚上複雜的花紋和桌椅上的雕花在我眼裡倒映旋轉,思緒無量沒有承托在腦海裡翻騰。

是為了什麼?

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般無恥齷齪卻又不知遮掩?

“取魂蠱。”

可算是來了,否則這滿屋子沒一個能打的。

“人有三魂七魄,所謂取魂蠱就是以母蠱挾生魂,子蠱奪靈魂控覺魂。”

她步步逼近,聲音帶著風的寒涼,驟然攪亂靜寂,強勢地想要占領高地,

“妹妹若是想要斷的清白,那去妹妹的瑤池宮查探一番,想來妹妹也不會推拒。”

她走到了我身邊,手裡卷了一本書,書頁泛黃,書線亦磨損毛躁,

“這本書,是從藏書樓裡找出來的,妹妹可有興趣看看?”

她半笑著把書遞過來,我接過來也沒冷臉,笑著道:“姐姐若是看了,可否替妹妹解惑?”

“子蠱脫離,過了十二時辰後還能不能活?”

周雩卿笑容未改,她依舊穿著遠天藍的絲緞長褂,胸前懸掛著幾串桃木混檀木串珠,隱隱的香味卻透著幾絲不明顯的腥味。

月氏嫣就站在我旁邊,她的身體首先做出了反應,腳尖陡然往前一步落在地上後拚命控製著自己的身體。

“不過,距如今也才過了八個時辰,倒也不急。”

我沒給她們太多反應的時間,轉身就出了這座宮殿,

“兒妾先回瑤池宮,恭候太後王後,以及使臣大人。”

至始至終就沒有什麼澧朝使團,她們既然還想唱戲,那我就給她們機會。

流箏早早在宮門前等我。

除了她,還有赫連喻時。

“王上在我門前候著,怎麼今日不做傀儡了?”

我本就心裡不痛快,見了他滿麵春風的姿態,不免有些冷嘲熱諷。

“我的好姐姐,旁人給你氣受,你可彆撒在我身上。”

……

赫連喻時也比我小麼?

不對,他還比我大兩歲!

他身上的花香味道幾近消弭,我懶得搭理他,腳步未停,他也不惱,緊緊挨著我的肩膀和我說笑。

她們是覺著赫連喻時從未見過我的這張臉,昨日就想殺了我,取而代之。

可昨日,他失控了,先是突然出現在王後寢殿,而後又跳湖救了我。

他見過我的臉了。

那今日種種,就是要畫皮了。

畫我的皮,那畫到誰臉上呢?

那個二品女官。

自她出現,一言一行都在模仿我,連說話的腔調都在拿捏。

可我也不能妄動,畢竟赫連喻時身上還有一隻子蠱。

那他,依舊是個變數。

思及此,我張口就想趕人:“你……”

“我在你這瑤池宮前站了半個時辰,早就傳遍了整個王庭。”

他不以為意,搶先我一步跨進門檻,卻停在那裡,等我。

他的心思難猜,我的難道就寫在臉上了?

“她讓你來的,左右她能控製你。”

我從他身旁經過,瞥了他一眼,沒有停留,“我若也能替你解蠱,你……”

“不要。”

他答得利索,肩膀擦著我的肩頭越了過去。

“你雖能壓製,也能偽裝,但你終究還是受製於人。”

我自然不甘心,小跑幾步跟了上去,“聽聽你又不吃虧!”

“不聽。”

他猛然頓住腳步,我卻沒能收得住腳,一腳踢在他靴跟上,身子就往前落去。

他微微一側,右手環住我的腰,肩頭抵住我的,輕輕一帶。

四目相對。

我的慌亂無措,他儘收眼底,亦全部化作一抹促狹的笑意,他的聲音依舊不太正經,但總歸多了一絲鄭重,

“你彆想逃。”

我擰著眉,惱火地推開他,顧不上什麼體麵端莊,悶著頭就往裡走。

身後的他,在笑。

我更是氣得把那卷書扔在桌上,打翻了茶盞,茶水洇濕書頁,把墨也化開。

這座瑤池宮富麗堂皇,極儘奢靡,加上今日陽光很好,更顯得流光溢彩。七彩光暈在地磚上變化萬千,帷帳浮動,朦朧的光影亦平添了一些韻味。

桌上褐色的茶水混雜著烏線滴落在磚上。

熟悉的花香味道。

強勢地把風裡的蕭瑟涼意吞噬乾淨,濃鬱到令人犯惡心的花香鑽入口鼻,一時之間,我像是靈魂出竅一般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就連思緒也想墜入幽暗深穀找不到出路。

而赫連喻時的聲音更強勢地搶奪我的注意力。

“沒事。”

他猛地上前捂住我的口鼻,扣著我的腰就把我往後拉,他的聲音像是破開濃霧的一束光,指引著我飄忽不定的心神。

微涼的指尖觸碰在灼熱的麵頰上,更是讓人不容忽視的存在。

“彆怕。”

恍惚間,他捉住我的手腕往上抬,冰涼柔軟的觸感,隨後是一陣刺痛。

“啊……”思緒和眼前都漸漸清明,我忍不住嚶嚀一聲。

他咬破了我的手腕。

手腕上有一道牙印,邊緣微微泛著白,但也隱在一片鮮紅之下。

他緊接著鬆開了我,然後往前拿起那本書卷,隨意翻著。上麵的字跡糊作一團,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怕了?”他的左眉挑著,舌尖抵在牙側,“怎麼?你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揶揄打趣的意思,不僅從他話裡流露來,更從他眼睛裡跑出來了。

我氣急,又不能發泄,看他嘴邊還有殘留的血漬,便轉身從妝匣裡翻出一條乾淨的帕子,剛想遞過去給他,那句「擦掉」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就見他半闔著眼,眼裡有淡淡水色,他的食指微微蜷起,在唇上擦了過去。

然後被他含進了嘴裡。

我嚇得立刻轉過身去,即使我的動作鬨出了不小的動靜,但我打定主意準備裝作沒看見。

過了許久,那本書卷應是被他擱在桌上,他接著用少有的真誠懇切的語調說道。

“有我在,你死不了。”

門外傳來嘈雜的腳步和怒罵聲,漸漸逼近,險些蓋過了他的聲音,

“但是,你若想要活得更好,就得靠你自己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平靜,越說越聽不出生氣。

與此同時,一根麻繩捆住了我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