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水白蜜【大改】(1 / 1)

華枝春 懷愫 9891 字 11個月前

華枝春/文

這一晚朝華睡得極安穩。

醒時屋中帳幔低垂,看不清外頭的天色,剛翻了個身?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甘棠就在簾外輕問:“姑娘醒了?”

朝華問道:“什麼時辰了?是不是下雨了?”不是雨天,哪有這樣好睡?

甘棠輕笑:“天兒好著呢,將要日正了。”

“都日正了?”朝華坐起身來,她竟然一口氣睡了快六個時辰!

“姑娘少有這樣好睡的時候,我們就沒叫醒姑娘。”聽著帳中的響動,顯是朝華已經起身,便將床簾挑到小銀勾上。

朝華到內間洗漱過後,坐到妝鏡前。

鏡前的小花插裡,正插著那枝紅白二色海棠花。

青檀抖開錦被收拾床鋪,甘棠端來盞溫水,往水裡調了勺水白蜜,端給朝華飲下。

細語稟報:“今兒一早又散了一輪賞錢,昨日親戚們送的禮也都已經造冊歸庫了。”這些事是她們做熟了的,也不必專等姑娘起床了分派。

“何媽媽今天一大早就把五姑娘那邊的收的禮單送來了。”

昨日五姑娘沒少收親戚們的禮物,其實這些算是私房,但芙蓉榭裡一晚上就把禮品點算清楚,到東院來報數。

“何媽媽說列出個單子,姑娘這邊也能知道是哪家的親戚送了些什麼禮。”

屋中簾子都挑了起來,花窗大開,今日陽光正好,照得屋前綠蔭瑩瑩生碧。

朝華漫不經心應一聲,到底是祖母選的教引媽媽,永秀屋中如今帳目清楚,人員也各聽調配。

聽到朝華懶洋洋的聲音,甘棠的嘴角就沒壓下去過,頓了頓又報:“五姑娘今兒一早到竹外一枝軒去給老爺請安送點心去了。”

“胡媽媽來後,說五姑娘哭了一回,老爺訓導了她幾句,讓她以後好好孝敬夫人,好好跟姑娘學著管家。”

朝華本也沒打算苛待庶妹,她孝敬父親是應當的,真要說些什麼逾矩求情的話,胡媽媽也會立時報過來。

“知道了,她願意何時請安就何時請安,胡媽媽那邊不用攔著。”

甘棠點頭記下,又道:“五姑娘去竹外一枝軒之前,百靈來咱們院子,問我討個夫人喜歡的花樣子,說五姑娘想給夫人做襪套,我說這會和事忙,等閒了再送去。”

這事倒要問過姑娘才好給,夫人從來不穿外人做的針線。

“襪套?”六妹妹給二伯母做襪套,所以永秀就有樣學樣也做襪套。

“選兩個吉祥的紋樣,靈芝的萬字的都成。她若送來,就找個箱子收起來。”

隻收,但絕不許送到和心園去。

甘棠應聲,要真是五姑娘親手做,一副襪套怎麼也得到月底才能做得完。

芸苓給朝華梳頭,見她們把話說完了,才讚道:“到底是睡足了,姑娘今兒連胭脂都不用點。”

唇紅麵白,倒像粉妝過似的。

朝華聞言往鏡中望了一眼,剛觸到鏡中人,

又收回目光。

甘棠忍著笑意:“姑娘前一向那麼累,正該多睡些才是,春天睡足了才最養氣血的。”

朝華看了甘棠一眼,又望了眼窗外正捧著油紙在吃包子的沉璧,也不知什麼餡的,吃得這麼香。

昨天沒有特意吩咐沉璧,沉璧肯定不會瞞甘棠。

本來也瞞不住。

朝華大方吩咐:“上回送去萬鬆書院的燈油,算一算也該用儘了,趁這兩天是清明假,送些新的去。”

芸苓微張著嘴,青檀紫芝在外間也都聽見了,幾人互望換過目光,這麼光明正大送東西去書院?這意思是成啦?

濯纓閣的丫頭們也分沈楚兩派。

有覺得楚家才是門當戶對的,有覺得沈公子人不錯的。

芸苓就是保沈派。

一是沈公子沒聽信讒言。二是羅姨娘給他灌那麼些糖水,他都沒被糖水泡酥了骨頭。

第三條既是壞處也是好處,壞處是他家中確實貧寒些,好處是正因此他才有楚公子沒有的好處。

芸苓可忘不了楚二夫人在花宴上拿腔拿調的給姑娘難堪,隻那一條,她就不想讓姑娘嫁去楚家!

像姑娘這樣好的人,就該有門最順心的婚事。

芸苓很為姑娘歡喜,怪不得今日姑娘的臉色這樣好,光看姑娘的臉,芸苓從此就是堅定的保沈派。

甘棠咬唇忍笑問:“上回送了一箱,這回是送多少?一旬日?”

朝華微紅了麵頰:“一旬日。”

甘棠脆聲應下,這才又說:“昨日是少爺上名大喜,每個院子都有賞菜,按規矩眠雲閣裡也送了一份。”

朝華眉梢抬,大伯母雖沒說祖母究竟打算如何發落羅姨娘,但按祖母的性格是絕不會這麼輕輕放下的。

於是她問:“眠雲閣裡如今怎樣?”

胡媽媽當日並沒把事做絕,隻將羅姨娘房中的私蓄搜走了,她的那些衣裳首飾全都沒動過。

眠雲閣的守門婆子,零零碎碎也收了好些東西,但都是些銀丁香銀戒指銀挖耳之類的,貴重的東西一概沒見過。

才關了半個月不到,羅姨娘原本肌膚豐潤的臉就長出條條細紋來。

金芍也沒了昔日大丫頭的風光,原來連她洗臉都有人端熱水送來,這會兒可不同了,想洗頭都難,要額外的東西都得塞飽守門婆子。

“羅姨娘像是想攢著錢,全留給五姑娘。”都這個境地了,她還死守著錢財,要真是留給五姑娘,也算一片慈母心腸。

朝華沉吟:“叫人繼續留心。”

十好幾日了,羅姨娘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屋中,沒鬨著想見永秀,也沒說想見父親,連假病求醫都沒有過,看著像是完全老實了。

但她知道,羅姨娘還沒死心。

“是。”甘棠應聲,“餘姑娘和袁姑娘有帖子和信送來。”

餘世娟特意下帖請朝華過府賞花,袁瓊瓔則是寫信來請朝華一定要去,她知道朝華不喜這些宴會,但

她自己一個人去知府府,心裡實在有些害怕。

朝華上回就答應過,打開花箋盒子,最上麵一張是海棠花花樣的。

她指尖微綣,跳過了這張,選了彆的花樣,回複“即當欣赴”。

寫完才問甘棠:“原來琅玕簃裡侍候筆墨紙燭的是誰?”

“叫司書,十二三歲罷,已經查檢過他,調回庫裡依舊給各房送紙燭。”

“派他去送燈油,讓把家裡這些事告知沈公子。”

假山中還是太倉促了些,她得讓沈聿知道她行事便是如此,以後也不會改變。他要是覺得不妥,現在反悔也還來得及。

……

楚六宿醉醒來,外頭早已經天光大亮。

他腦子還懵懵的,扭頭就見沈聿坐在窗前提筆疾書。

楚六啞著嗓子開口:“沈兄……”

沈聿並未停筆,隻將筆尖又蘸蘸墨,邊寫邊道:“楚兄醒了?桌上的暖桶裡有醒酒湯。”

兩人的單人小床靠著兩邊牆擺放,書桌並排,桌上果然有個瓷暖桶,一看就是家裡送來的。

楚六頭疼欲裂,低頭一聞,衣服上一股酒味。

楚六差點又要吐,家裡的被子帳子哪天不熏香,本來學中的被子隔三天送回去換新的來,可他換的實在太勤快,被人笑話。

他硬扛了十來天沒換,這會兒被酒味一熏,味道直衝鼻子。

沈聿落筆之際,分神看了他一眼:“門邊有你家裡送來的新枕新被,雲林說等你醒了就來替你換過。”

楚六撓撓頭:“沈兄,我昨日醉酒沒在容家鬨事罷?沒……沒惹什麼笑話罷?”

他不記得彆的,就記得他好像一直在找三妹妹,但他跋山涉水,坐船渡河,走了好遠的路也沒能找到她。

沈聿目不斜視,低頭寫經義的同時回答楚六:“楚兄爬了會兒假山,又上了石舫,除此之外沒有鬨事。”

楚六怔住,原來他腦中的跋山是跋假山,坐船是坐石舫。

他哀歎一聲,提起被子蒙住腦袋,蒙了片刻覺得氣悶,又把被子揭開,整個人頹喪至極。

沈聿聽見舍友床上不斷傳來的窸窣聲,側目望去就見楚六在窄小床榻上翻來翻去,一臉痛不欲生的模樣。

他道:“楚兄,假期還有一日,楚兄要是實在無事可做……”

楚六滿心期待抬起頭來,以為沈聿終於願意休息休息了,這樣的天氣去遊湖散心多好?

誰知沈聿接著說道:“不如我們互相出題?”說著,取出個紙卷遞給楚六。

他左手小指上套著那隻綠玉環,容姑娘雖明說了她對楚兄沒有男女之情,但沈聿總想做點什麼。

楚六展開那卷紙,大約有三尺長,列明了他每日要學的東西。

沈聿列得十分仔細,連這書在掌書處能不能借到都羅列了。楚六一邊看一邊不斷抽氣。真要按紙上寫的來學,他不是中舉就是猝死。

楚六把紙卷塞在枕頭下,又把被子蒙上

了,在被中嗡聲嗡氣道:“讓我先醒醒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再來看這些。”

白菘領著司書站到“陸”字號學舍門前,門雖開著,他也按規矩稟報了一聲:“公子,容家送了燈油來。”

司書跟白菘蘆菔早就混熟,笑嘻嘻向沈聿請安。

“估摸著上回送的燈油該用完了,又差我送了新的來。我們老爺想請公子四月初八佛誕日那天去湖上看放生。”

說著取出張請柬來,恭恭敬敬雙手奉上。

那張請柬的角落處畫了一朵海棠花,沈聿耳尖微紅。

一麵說服自己十二月花箋本月該輪到海棠,一麵又忍不住清嗓:“多謝世叔,我一定到。”

司書在琅玕簃中侍候了那麼久的紙燭筆墨,極少見到沈聿這個模樣。

以前的沈公子人頗有些冷峻,這會兒身上那團冷氣像是被西湖春風給吹散了似的,不僅問了送來多少燈油,又問來時多少路。

司書簡直受寵若驚!沈公子住在琅玕簃裡一個多月,他跟沈公子說的話全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說的多。

司書咽了口唾沫,甘棠姐姐交待的話,他還沒說。

“沈公子,家裡裡裡外外清了一遍人,往後給沈公子送紙燭的事兒就是我來辦,我一旬日來一回。”

一旬就是十日,沈聿摩挲著小指上的綠玉環,不知十日夠不夠物色個差不多的指環送給她。

他正出神,白菘已經忍不住:“怎麼回事兒?”

司書趕緊把西院肅清風氣一事說給白菘聽!

“我是年歲小沒犯事兒,這才能留下繼續當差呢。”

白菘聽到常管事和羅姨娘挪了銀子借雞下蛋,驚得嘴都合不攏了:“就是那個常管事?”

司書點點頭:“我們三姑娘真是……”雖是甘棠姐姐教他的,但他說出來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真是厲害。”

“那你們西院的姨娘跟五姑娘怎麼樣了?”白菘脫口而出。

“姨娘查出來還犯了旁的事兒,叫禁了足,五姑娘還那樣。”

白菘心有戚戚,沒想容三姑娘這樣厲害,這一出手就打掉了姨娘管事,又過繼了小公子,整個容家三房可不都捏在她手裡了。

想起容三姑娘雪月梨花,冷情淡漠的模樣,沒想到一出手就這樣狠。

司書竹筒倒豆說完,長長出了口氣,抬頭打量沈公子的神色。

就見沈公子眉目含笑!

跟著便聽他低聲讚歎:“算得準,動得快,做得徹。”也就是受閨閣女身份所限,不然還能做得更徹底些。

她特意告訴他這些,是叫他知道她已斷了蛇牙,撥了蜂針。

讓他不要擔心的。

白菘見公子臉上露出笑意,完全想不明白,五姑娘的丫頭報信明明為了公子好,公子偏擺那麼張冷臉。

如今容三姑娘雷霆手段,公子反而誇獎她?聽上去還頗有些驕傲的樣子。

那模樣白菘似乎在誰的臉上見到過,白菘一下就想起在誰臉上見過了,可不就是楚六公子嘛。

楚六公子談起容三姑娘時,臉上就是那麼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模樣!

司書辦完了差事,告退下山。

白菘送走司書,回到後頭的雜役房。

蘆菔還在想今日公子為什麼不肯讓他洗昨天赴宴的那件青袍子,還說那件袍子上染有鬆柏香氣,不必洗,就那麼掛在牆上。

“一定是公子最近用功太猛了。”書僮們在一塊也嚼舌,據說年年書院裡都有用功用到行為顛倒的學子。

白菘對蘆菔翻了個白眼:“你這蘿卜懂個甚,咱們公子呀,有心上人啦!”

一直蒙著頭的楚六,等人全走了一把掀開被子,他先是替朝華高興,常管事怎麼能跟羅姨娘勾連?

跟著又長長歎息一聲:“就是可憐了五妹妹,她姨娘被罰,讓她如何自處啊?”

沈聿瞥了他一眼:“楚兄,醒醒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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