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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氣溫隻會越來越低,若是沒有遮蔽物,在不使用靈力的情況下,身體虛弱的人很難渡過寒冷的夜晚。
更況且,還要雙修,席地幕天,終究不是一個事。
謝陽曜把廢墟推到一邊,拿起青魚刀伐木,重新搭建房屋。
青魚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不需要靈力,也能完成砍伐劈整的工作。
至於搭建,有了上次搭建經驗,知道哪裡能不使用靈力,因而,整體搭建下來,並沒有耗損什麼靈力,搭建速度也比上次快了一倍。
沈澤蘭把搭在石頭上和蓋在身上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好,抱在懷裡,提起受傷的腳,單腳蹦入新搭建的木屋,又一件件展開,精準無誤地往睡覺的地方鋪。
此時,天已經黑了。
謝陽曜挑選了些完整的木柴抱入木屋,見到他撐臂跪在地上鋪衣服,把他一把抱到火堆前,抖開衣服,刷刷幾下就鋪好了。
沈澤蘭望著鋪得橫起豎起的衣服,欲言又止。
算了,彆人乾活,就不說彆人乾得差了。
他撥動火堆。
火舌往四周撲,火堆燒得更加旺盛了,時不時有火星子迸濺出來,往他手背跳。
若是在家,他便懶得躲了,反正也不會被燙傷,但現下不是在家,還有個姚五在,便不得不做做樣子,躲一下了。
他放下撥火的木棍,撐著光滑的地板往後退了好些,但這些從火堆裡迸濺出來的火星子實在猖狂,他退了好些,還有一兩顆,蹦到他手背。
他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抓著手,趕緊拂掉了。
謝陽曜在他身邊坐下,道:“疼不疼?”
沈澤蘭微微皺起眉頭,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壓著不悅,緩聲想說:我說了,我沒那麼嬌氣。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細思起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多言。
他也不喜歡一句話重複好幾次。
頓了頓,沈澤蘭舒展眉頭,側過臉,看向謝陽曜。
“姚公子,你今天早上的話,我有些不明白。你是不是說錯了?少說了一個字?”
謝陽曜道:“應是說錯了。”
沈澤蘭盯著謝陽曜。
謝陽曜道:“漏了一個字而已,這很重要嗎?”
沈澤蘭想了想,移開了視線,他沒有回答對方這句話,抿了一下有些乾裂的嘴唇,笑道:“我好渴。”
謝陽曜站起身,去取了水。下午時,他去河邊弄了水,搭建好木屋後,便將水放在了火堆左側正對著的角落。
火早早點燃,此時,包裹在芭蕉葉裡的水被火焰烤得溫熱了。
謝陽曜把水遞給沈澤蘭。
“多謝。”沈澤蘭接過水。
謝陽曜視線不自主落在他身上,看著他將芭蕉葉折出一個角,垂下長長的鴉黑睫毛,小口小口飲水。溫熱的水打濕他的淺色嘴唇,顯得濕潤柔軟。
這人怎麼這麼好看。
謝陽曜又又又心臟狂跳,似有數頭傻孢子在他心臟狂奔,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澤蘭。
沈澤蘭察覺到這道過於灼熱的目光,慢條斯理咽下最後一口水,他放下芭蕉葉,側頭看向青年。
青年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沈澤蘭撐著下巴,看著他,見他依然沒有反應,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姚五?”
“姚公子?”
“姚道友?”
謝陽曜回神,他耳根發燙,略有些狼狽地移開目光,看著火堆。
“嗯,怎麼了?”他問。
話出口,謝陽曜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暗啞地要命,低頭一看,自己有了不該有的反應。
好在他此時是曲著一條腿,對方看不到他的異常。
雖然對方看不到他的異常,但他還是很不自主,掩飾似的,撿起木棍,快速撥動火,想要借此掩蓋自己的不自在。
然而,此刻好些木柴已經燃成灰,他這一撥動,底下的灰,儘數朝兩人撲來。
沈澤蘭:“……”
那來的傻瓜。
肉雖然長出了,傷卻還未痊愈,沈澤蘭不好起身避開,他果斷把喝完水的芭蕉葉蓋在了臉上,避免灰糊他一臉。
謝陽曜:“……”
謝陽曜一生的臉都丟在要負責的道侶麵前了。
前所未有的狼狽,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把木棍丟進火裡,揮去朝他們撲來的灰,探身吹去沈澤蘭手上和頭發上的灰。
“蘭道友,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沈澤蘭放下芭蕉葉,挺翹鼻頭被芭蕉葉上殘留的水染得濕漉漉,他摸了摸自己頭發,確定沒有灰後,看向自己的衣服。
衣服外套了件青年的衣服,衣服是法衣,因疊了潔塵符紋,倒也是乾乾淨淨。
沈澤蘭見此,沒與對方計較,擦掉鼻頭的水,將芭蕉葉疊了起來,好奇道:
“所以你剛才盯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謝陽曜輕咳一聲,道:“我沒有盯著你,我是看著你的方向發呆。”
“發呆?”
“想一些事情。”
沈澤蘭點了點頭,並沒有將此放在心上,他指了指地上的灰,輕聲道:“姚五,怎麼辦?”
這樣一通折騰,異樣卻還沒有消失。謝陽曜快如疾風,起身了,他朝外麵走去。
“等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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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天上掛著一輪幾乎圓了的月亮,月光清冷,將四野籠罩。
謝陽曜徑直走到坑前。
坑中積滿水,水麵清晰地倒映著天上明月。
謝陽曜沒入水坑,撩起坑中的水,大捧大捧往臉上撲。水麵起皺,冷水凍死了心臟裡狂奔的傻孢子,他徹底冷靜下來,回頭看向木屋。
木屋未關,暖暖的光線從裡麵散出來。
由於屋中人坐得比較進去,所以他並沒有看到屋中人。
謝陽曜收回視線,習慣性探出神識,查看四周。如往常一般,捕捉到一絲鬼氣。
已然習慣了百眼鬼的窺視,且猜到對方再次出手在冥陰節,謝陽曜隻當沒有發現,淡淡地收回了神識。
他垂下頭,認真洗去臉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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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蘭等了一會,那人帶著一身水汽回來了。
他應是在附近坑裡,洗了個冷水澡。
雖然不清楚對方為什麼要洗個冷水澡,明明穿了身法衣,隻需要洗把臉和手便好。
但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沈澤蘭盯著對方用之前壓在廢墟下的衣服擦乾淨地板,熄滅了火,張開雙臂,抱住對方勁腰。
“雙修。”
謝陽曜把沈澤蘭抱了起來,想要仔細看對方的臉,但門關嚴實了,窗戶僅僅透進一絲月光,修士即便五覺比凡人敏銳,在這樣的幻境下,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他騰出一隻手,想要摸摸對方的臉。
沈澤蘭隻當他要剝衣服,環住他脖頸,把臉埋在了他頭頂。
謝陽曜摸了個空,微微蹙起眉,他轉而摸到對方後頸。
凸起的頸椎骨有點鉻手,卻十分好摸。
“蘭道友。”
沈澤蘭不明所以,嗯了聲。
謝陽曜聽著這聲不冷不淡的嗯,心情轉而明媚起來,他鬆開蹙起的眉頭,將人往上提了一點,去解對方衣服。
情/愛之上,他亦是有所了解。
自己的種種異樣,他也記在了心裡。
隻是現下急迫的情形,讓他精力都放在了對付百眼鬼上,實在分辨不出自己是喜歡蘭黛,還是太過喜歡對方的顏色。
或許隻是太過喜歡對方的顏色?
畢竟對方生得太好看了。
謝陽曜丟掉衣服,順著懷中人的後頸緩緩摸到背脊。沈澤蘭過於敏感,身體輕輕抖了一下,乾什麼呢,他不安地咬緊牙,拍了這人一下。
“雙修。”
謝陽曜低低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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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修多次,謝陽曜已然在暗黑中,摸索清楚蘭黛的身體,知道對方能夠適應的節奏。
溫柔體貼地雙修完,他將人放了下來。
沈澤蘭出了薄薄一層汗,被放下,有些不適應,迷迷糊糊地伸手環住了他脖頸。
謝陽曜掐了個訣,清理乾淨沈澤蘭身上的汗,牽起衣服仔細蓋住沈澤蘭,他就勢躺在一旁。小蒼蘭的味道濃鬱許多,絲絲縷縷往他鼻腔內鑽。
謝陽曜心臟內被凍死的傻孢子又活了,在心臟內狂奔。他攬住沈澤蘭,閉上眼睛,強逼自己冷靜,專心修煉。
沒冷靜下來,腦子裡滿是雙修時對方輕輕的哭聲。
謝少主煩躁地睜開眼,勒緊懷中人,在暴起的邊緣反複徘徊。徘徊不過數秒,下巴被人輕輕親了一下。
“你勒疼我了。”懷中人迷迷糊糊道。
煩躁頃刻散儘,謝陽曜鬆了鬆力度,他抬起手,對方沒有躲,叫他順利地摸到對方的臉。冰涼的臉頰此刻溫熱了起來,軟乎乎。
謝陽曜順著臉頰摸到對方的眼睛。灰藍眼眸,格外少見。
他順著眼睛往下摸,摸過鼻梁,鼻頭,落到嘴唇。
思及方才對方親自己下巴那一下,他心念微動,猶豫片刻,稍微低了一下頭,低聲道:
“蘭道友,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沈澤蘭有些煩,這人在嘰嘰咕咕什麼,半天不得消停。他把蓋在身上的衣服拉高,遮住腦袋。
謝陽曜隻當他是覺得冷,伸手摸過一件衣服,嚴嚴實實搭在他身上,隨後鍥而不舍道:
“蘭黛,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沈澤蘭煩死了,他伸手捂住對方的嘴。
謝陽曜有些憋屈,悶聲悶氣道:“不可以嗎?”
說話的熱氣儘數撒在了沈澤蘭掌心,沈澤蘭覺得癢,收回了手,他揚起頭,潛意識憶起之前雙修,於是,像之前一般,親上對方嘴唇。
“男朋友……”乖,彆煩我。
剩下的話沒說出去,被青年儘數堵住了。
謝陽曜仔仔細細親他。
這是一個無關雙修的親吻。
隻是單純想與對方親密接觸。
謝陽曜邊親邊將人抱緊了。後者軟乎乎地讓他親,隻是後來,因為他抱得太緊,扭動身體,不讓抱。
謝陽曜鬆了鬆力度,後者便不再試圖掙脫。
他放緩了這個吻。
正常男人親人不可能沒有反應。
腹下升起一股邪火,謝陽曜放開了人,低低喘氣,摸了摸對方濕潤的嘴唇,深吸口氣,壓下邪火,靜下心,閉目修煉。
……
沈澤蘭臨近中午才醒。醒來時,後者還在修煉。
昨晚對方似乎親了他?
不對,好像是自己親了對方。
沈澤蘭那時睡得迷糊,根本記不得什麼,隻記得親吻時,幾乎窒息的感覺。
糾結了一下,自覺不是什麼大事。
沈澤蘭撥開後者攬住他的手臂,挪出懷抱,坐了起來。衣服都摞在這裡,他挑出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想要煉化體內的東西。
大部分修士都需五心朝天,才能靜下心,煉化或者修煉。
沈澤蘭也不例外。
但他傷未痊愈,實在難盤坐起來,怕扯到傷口,他思慮片刻,放棄了。早知如此,昨晚雙修時,他即便暈過去,也得把體內東西儘數煉化了。
雙修時,即便不五心朝天,依照姿勢和雙修心法,也能順順利利煉化。
謝陽曜結束修煉,便瞧著沈澤蘭正在係上衣衣帶。
他隻一眼,便看出沈澤蘭沒有煉化體內剩下的東西,猜到什麼原因,謝陽曜沒有多言,他快速穿好衣服,走到對方麵前,道:“我幫你穿。”
沈澤蘭身體不舒服,有人願意幫忙,自然樂意至極。他將衣服儘數抱起,塞給對方。
謝陽曜盤坐了下來,將衣服放在一邊,仔細給他係好上衣衣帶,而後拿起褌,把他抱了起來,方便穿褌。然而,抱起的瞬間,未煉化的東西滑了些到腿部,兩人意識到不對。
沈澤蘭愣了愣,低頭一看,青年也愣住了。
謝陽曜耳根紅透了,他快速給沈澤蘭穿好褌,又穿好其它衣服,把人放下,快步走了出去。
“我出去練刀。”
沈澤蘭分外難堪,低低嗯了聲,算作回答。
許久,沈澤蘭總算散去難堪。這沒什麼,他們都如道侶一般雙修了,這又有什麼?隻是……隻是為了活著離開,不得已而已。
沈澤蘭恢複了平常的淡然,靠在木質牆壁上,把玩靈劍。
踏上修煉之途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碰上非人之物。
百眼鬼。
老實說,過了昨晚初麵對百眼鬼的恐懼,他回憶起百眼鬼,便止不住的興奮。
寒氣未重前,他每次練劍結束,都會捏出一個非人之物,思考如何利落帥氣地解決它。
每個劍修都有成為劍尊的夢。
沈澤蘭橫起靈劍,假設他實力足夠,他便要一劍將百眼鬼劈成兩半。
可惜,實力不足。
沈澤蘭將靈劍放到一旁,思索百眼鬼有沒有弱點。
眼睛幾乎是每個生靈的弱點。
百眼鬼那麼多眼睛,若是把它眼睛全廢了,它應該就沒有辦法攻擊他們了,而他們說不定能抓住機會,將百眼鬼殺了。
可是,如何把百眼鬼的眼睛全廢了?
沈澤蘭垂下眼簾,他看向自己雙手。若是他能趕在冥陰節前,將寒氣除掉,那麼他就能毫無顧忌地調動全身靈力,布下劍陣。
雖然他所布置的劍陣,威力不夠大,但如果抓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忽然暴起,或許能廢了對方一半的眼睛。
沈澤蘭將活著離開此地的希望,寄托在姚五身上,可這不代表,他願意像一隻雛鳥,活在大鳥的羽翼之下。
傍晚,小腿肚上的傷痊愈了。
沈澤蘭煉化了體內的東西,弓起腿,撩起褲腿,拆掉了細紗布。
細紗布帶著濃鬱的藥味,丟進火堆時,刺激得火焰低了幾分。
謝陽曜坐在一旁,為白天的事,羞於看他。
沈澤蘭放下褲腿,起身活動了一會,看向謝陽曜,刻意道:
“你不必覺得害羞,現下一切,隻是為了活著離開此地。”
謝陽曜聽著這話,心裡不太舒服。不過他也認可蘭黛的話。
褪去羞意,眸光微沉,抬頭看他一眼,道:“蘭道友,過來,雙修。”
這是姚五第三次主動雙修。
第一次是兩人初次雙修,姚五主動拉他,沈澤蘭壞心思,逗弄他,叫他像個大姑娘一樣,羞答答地放棄了。
第二次是初次雙修後,沈澤蘭擔憂百眼鬼襲擊,不顧身體,要求白日也雙修,對方拒絕後,口不擇言,怪罪對方,惹得對方大怒,進門便要雙修。
最後因為他害怕,哭哭啼啼,放棄了。
而此次,也就是第三次,沈澤蘭沒有乾什麼,毫無阻礙,順利雙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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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的氣溫比外界的氣溫要低上很多。
外界入秋時,氣候宜人,天高氣爽,而崖底卻猶如入冬前,有些冷了。
外界入冬時,稍稍有些冷了,而崖底卻猶如深冬,每說一句話,便帶出一團淡淡的白霧。
謝陽曜拿著青魚刀在鑿石頭。
河麵起了薄冰,河水透心涼,他擔心沈澤蘭喝這樣冷的水,會著涼,便想鑿個薄薄的,能燒水的石碗,用來燒熱水。
沈澤蘭挨著門框,探出腦袋,迎著冷風,看了看他,見他一時半會,弄不好,便打開窗戶,和上房門。
後天便是冥陰節了。
他想試試拔除寒氣。
體內寒氣被陽氣壓製得黯淡無光,或許能拔除了。
沈澤蘭沉下心神,挨著木質牆壁,盤坐下來,運轉靈力。
丹田內的寒氣一動不動。
沈澤蘭將靈力擰成一張網,緩緩靠近寒氣。寒氣已然一動不動。
沈澤蘭抓住機會,直接用靈力將寒氣網住,輕輕拽了拽,確定不會叫寒氣逃脫後,他目光微沉,拽著寒氣往外拖。
寒氣似乎遲緩地察覺到他的目的,開始劇烈掙紮。
可沈澤蘭怎麼會放過它,發狠了,拽著直往外拖。
寒氣掙紮地更加厲害了。
劇烈的疼痛隨著寒氣的掙紮,升騰而起。
沈澤蘭臉色微變,可他怎麼會放過寒氣。手指攥緊衣擺,他咬緊後槽牙,網著寒氣,往外直拖。
“噗——”沈澤蘭體內內臟揪著痛,他喉間湧出鐵鏽味,忍不住吐出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