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應缺直到深夜才回,雖是深夜,即便燭火昏黃,也遮不住他麵上神清氣爽。
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將幾人叫到身邊,“明日一早,啟程去徐州,今晚收拾收拾,把衣服換一換,穿些不起眼的。”
小三微微睜眼,“那大哥,咱們現在這兒的東西都不要了?”
應缺:“有銀子其他什麼沒有?”
“那隔壁小姐呢?大哥你舍得?”小六視線落在應缺脖頸,上麵還有鮮豔的紅痕,一看就知道是新印上去的,看得他也想找個老婆了。
應缺摸了摸脖子,笑容意味深長,“該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隔壁,盛湘音如往常一般沐浴更衣,隻是今日時間用的長了些許。
待換好衣服,他側躺於榻上,任由身後婢女為他擦乾頭發,他卻是雙目微闔,眉間慵懶。
婢女不經意瞥見他手臂上的痕跡,紛紛臉頰微紅,垂下頭去。
“姑娘可是要那公子常伴身側?隻怕未來郎君那裡不好交代。”
盛湘音微微挑眉,“為何要交代?將來他是不是你們郎君都說不準。”
婢女心頭一跳,不敢再言。
盛湘音沒在說話,還在想今晚應缺的表現,若非他還有些理智,說不定就要在此人麵前暴露真身。
隻是不知那人是當真聽話,還是在他麵前故作乖覺,他說不許碰哪裡,那人便當真沒碰,給盛湘音一種對方其實知道真相,卻也配合並不想拆穿的感覺。
思及此,盛湘音微微眯眼,心道:若是他當真裝的,那最好給他裝一輩子,永遠也不要被自己發現。
翌日,應缺一行人離開,當即便有人彙報給盛湘音。
盛湘音坐在書房,翻看手中書冊,聞言也不過是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彙報之人下去後,盛父才憂心忡忡地看向兒子,“你當真要聯合趙王,和楚王反目?咱們與楚王的地盤毗鄰,離趙王那裡可還遠些,遠水可救不了近火,萬一到時候他出爾反爾,或者沒能及時來,咱們的損失和下場就難以估量了。”
盛湘音頭也沒抬,伸手在桌上拿了塊黃豆糕放在口中。
“誰說我要聯合趙王?和楚王反目?”
盛父皺眉:“你哄騙那人的?”他兒子不會貪圖美色騙人身子然後將人殺了不管埋吧?
盛湘音搖搖頭,“我本來也什麼都沒答應,隻是說等他帶人過來而已。”
至於帶人過來是被甕中捉鱉落入楚王手中,又或是為兄報仇搶婚拿下梧州,那就看應缺的本事,看他能否從趙王夫妻手下逃過一命,拿到多少人馬了。
盛父:“那不還是在騙人?”他兒子分明是個男子,怎麼好像比那些禍國妖妃還會哄騙彆人?
盛湘音懶懶抬眸,望向天邊一眼,“怎麼能說騙人呢,我不是還給了他信物,讓他取信於趙王,有更多籌碼不被趙王殺了泄憤嗎?救人一命,他本來就該以身相許。”他才喝了口
湯,算下來,如果應缺不回來,還是他虧了呢。
盛父:“……”聽起來有點道理的樣子。
但他兒子是這麼好心的人嗎?施個粥都要讓人宣揚到隔壁城中,他從不吃虧。
“若是楚王知道咱們私下和趙王聯合……”楚王就算對付不了趙王,也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盛湘音詫異看他爹,“父親怎麼這麼看我?我何時和趙王聯合了?”
“你的玉佩……”
盛湘音從抽屜裡掏出一大把,看著都極為相似,不仔細看看不出多少分彆,“我的在這兒,誰知道外麵那個是誰何時仿冒的。”
盛父:“……”
行吧,他明白兒子的意思了。
暫且當做無事發生,如果婚禮之前,那個應缺當真能帶足人馬來搶婚,他兒子就會順勢被搶。
可如果那人沒來,又或是敗了,他兒子就會是被人覬覦的無辜人,或許還會幫忙抓住破壞婚禮的家夥,至於是私下藏起來當奴隸禁臠,又或是跟楚王世子邀功,就取決於那人把他兒子伺候得多好了。
盛父不能說兒子的想法不好,這是最穩妥能保全盛家的辦法。
既然如此,他當然也不會反對。
至於盛湘音,更不會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哪裡不好。
他允許應缺借盛家的勢保他平安,以整個梧州為餌扶他青雲直上,對應缺來說已然是大恩。
若應缺真按照計劃行事,他便不欠對方,若是應缺沒有按照計劃行事,背信棄義,那他更不需要對應缺客氣。
隻希望應缺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還沒到午時,忽然有人來報,“姑娘,城裡到處都在傳,楚王世子金屋藏嬌,將安樂公主藏在府中,還要以正妻之禮相待。”
“如今婚事在即,楚王世子竟還如此行事,楚王也毫無約束,分明是沒將盛家放在眼中。”
來報的下人義憤填膺。
本以為盛湘音也會怒不可遏,誰知他卻是雙眼微亮,眼尾一挑,饒有興致問:“消息傳了多久了?知道的人多不多?”
下人不明所以,卻仍是老實答道:“已經有好幾日,據說是從蒼州那邊傳來的,如今莫說蒼梧兩州,恐怕連楚王境內也知道了。”
盛湘音霍然起身,麵上染上一抹笑意,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盛湘音雖然原本並不打算做些什麼,但如今機會到了眼前,也沒有眼睜睜看著它錯過的道理。
更妙的是消息來源並非梧州,盛家完全可以從中摘出去。
既抓了把柄,又全身而退。
可見布局之人多有為盛家考慮。
這讓盛湘音不由反思,比起那人對他,自己是不是太過無情了?
念頭不過一閃而過,很快盛湘音便又開始了正事。
兩日後,他難得換上一身男裝,青衣著身,風姿如竹,對著鏡子看了許久,盛湘音……不,此時應當叫盛湘君,都有片刻恍神。
盛父尋來,看著難得恢複男子身份的兒子,滿意又驕傲地點頭。
“你一直對外身子不好,這次就讓我去見楚王吧。”
兒子青出於藍勝於藍,自己能做的,就是幫他避開危險。
這次去見楚王,便是主動找事,雖說楚王應當不會有所異動,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盛父不願意兒子去冒險。
盛湘君負手而立,“您老就好生在家等消息便可。”
說罷,他勾唇一笑,“我可是要親眼見見那楚王世子如何的,否則如何能兩相比較?”
盛父:“……”比較?你還想比較什麼?
看來他兒子雖然做女子的時間更多,喜好也偏向藍顏,但性子卻並沒有如女子那般拘束,反而格外放得開。
盛湘君坐車去往楚王如今所在之地,他一直對外宣稱身子不好,那坐車在路上消耗些時間也情有可原,等他到達楚王如今所居的宣城時,已經過了整整一晝夜。
“聽聞盛公子到來,王爺忙派屬下前來迎接,不知公子路上可好。”
盛湘君臉色微白,輕咳兩聲,身邊侍奉的婢女卻代他答道:“路途顛簸,我家公子身體不適,食欲不振,若非為了我家姑娘,公子也不會走上這一遭。”
副將麵色赧然,雖然他對盛湘君不說話,反而讓一個丫鬟與他答話這件事感到不滿,但對方所說一事,也是他們理虧在先,還真不好發作。
誰聽不出,這婢女口口聲聲盛湘君是為盛湘音走這一遭,實際上卻是說盛湘君是為了楚王世子所作所為遭罪?
偏生楚王世子這回乾的還真不是什麼好事。
盛湘君一路被請至待客的前廳。
沒過一會兒,楚王就領著夫人現身了。
見到盛湘君便笑著寒暄,“是湘君啊,上次派人去盛家下聘,聽說你身子不好,如今可是有好轉?府上有不少彆人送來的珍貴藥材,等你走時,也彆忘了帶上一些。”
兩人一現身,就以長輩的姿態對盛湘君多番關心,當真像極了和藹的叔伯長輩,絲毫看不出今日之前他們從未見過。
“有勞王爺王妃掛念。”盛湘君一句帶過,不給二人繼續深入的機會,隨即又開門見山道,“湘君身子不好,不便久留,今日前來,也是想為世子與吾妹婚事。”
“不必提其他,湘君隻想問,公主千金之體,又聲名在外,可是要讓吾妹將正妻之位相讓於她?若當真如此,那便請王爺派人去盛家府上,將聘禮收回。”
楚王麵色微變,既氣惱盛湘君不給自己麵子,仿佛絲毫沒將他放在眼中,又氣兒子先斬後奏,才有了今天的麻煩。
若等成了婚再去搶公主豈非兩全其美?左右公主已經輾轉幾人,再多一個趙王世子也無妨。
不過想想兒子殺了趙王世子,楚王心中的生氣又成了滿意。
這些日子他大肆宣揚趙王世子已死,尤其是徐州境內,哪怕趙王想要壓下消息也無用,如今趙王軍心不穩,等他拿下梧州,趙王就是他下一個目標。
思及此,楚王眉開眼笑,對盛湘君態度也好上許多。
“賢侄說的哪裡話,你我兩家先定下婚約,公主表示要進門,也在湘音之下。”
盛湘君淡淡一笑,“既是納妾,那便無妨,湘音並非不許夫君納妾之人,也不介意進門先後,既是公主已然在府上,遲遲沒有名分也不好,若是可以,便早日將名分定下吧。”
這是要讓楚王世子先給公主以妾室名分,免得盛湘音嫁進來,楚王得了好處,楚王世子轉頭卻出爾反爾。
“待公主名分定下,我與妹妹在府中等楚王世子迎親。”
言外之意,沒定下,就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