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衝喜3(1 / 1)

雖有下人伺候,崔拂衣卻也知自己不能當真如此袖手旁觀,否則還不等他們前去敬茶,消息便能傳入愛子如命的王妃耳中。

在應缺被下人抱上木製輪椅上時,崔拂衣便接過丫鬟手中的木梳,自告奮勇道:“我來吧。”

應缺方才懶懶掀了掀眼皮,微微一笑道:“尋常人家婚後翌日皆是丈夫為妻子梳妝,倒是夫人憐我體弱,便將我的活兒給替了……”

短短一句話,他便似是累了,緩了緩才接著道:“當是我比他人幸運,得以有這與眾不同。”

“你們說,是也不是?”

一眾丫鬟小廝皆是笑開了來,紛紛討巧賣乖:“世子與世子妃夫妻恩愛,自是凡夫俗子比不得的。”

崔拂衣手握發尾,木梳卻好似卡在發間,不得移動分毫。

片刻後,方才又順順利利地梳下去。

發髻高挽,玉簪束冠,方才分明還是慵懶的模樣,此時卻成了翩翩郎君,隻這蒼白病容,消瘦模樣,損了幾分玉麵公子相。

崔拂衣從前聽過無數讚譽,其中容貌才華幾乎半分,自己便是驚鴻貌,看他人便都道尋常,此時瞧著眼前這位新婚夫君,卻心想,若他身體康健,必然也能在這京城公子榜上掀起一番風浪。

銅鏡中的公子睜開眼,似是將將睡醒的模樣。

“夫人,再瞧下去,便當真要耽誤時辰了。”

丫鬟們低低笑了,笑聲揶揄。

崔拂衣恍然回神,才知他們這是笑他看得久了。

崔拂衣低下頭去,心道:他才非是瞧那世子忘了時辰,他不過是……不過是……

“父王母妃應當已經用完早膳,我們走吧,莫要讓他們久等。”任由丫鬟為他披上披風,蓋上薄被,應缺攤開手心,溫聲道,“夫人,你初至王府,尚不識路,可要牽緊為夫。”

崔拂衣與應缺四目相對,卻又微微垂眸,眼睫輕顫,“……拂衣為世子推素輿,不便牽手。”

應缺向後倚靠,輕咳兩聲,聲音輕軟無力,竟是連咳嗽也費勁氣力,卻仍同崔拂衣輕語:“那非你之責,你是夫人,而非仆人。”

崔拂衣……終究還是將手落於應缺手中,並非相信此言,而是瞧這世子殿下說話已是艱難,不願再讓對方耗費心力。

掌心相觸,入手仍是一片冰涼,竟是連掌心也無絲毫暖意,若非見應缺尚有喘息,還能言語,怕是要相信此人並非活人,而是一具屍身。

王府乃先皇禦賜,亭台樓閣,風台水榭,雕梁畫棟,無一不美,無一不精,崔拂衣從前自是也見過眾多宅院,卻也為王府之用心微驚,轉來又一想,世子久臥病榻,無法外出,王妃設法精心布置王府,也是應當。

為往來方便,世子住的桃園與正院相隔不遠,不過一刻鐘便見到正院迎來之人。

“王爺,王妃,世子世子妃到了!”

瑞王妃憂心兒子,起身相迎,還未至門口,便見二人相攜而來,雖廣袖遮

掩,卻仍能窺見其兩手相牽。

見應缺精神不錯,今日更是願意親自陪著崔拂衣來,便知對方對新婚妻子頗為滿意,不知當真是衝喜於身體有益,又或是崔拂衣一身藕粉襯人,應缺今日麵上似有淡粉微光,多了人氣。

王妃麵上笑容難掩,“今日風大,怎得不多穿些?”

崔拂衣低頭看向應缺,見他身上裡裡外外,就差沒裹上鬥篷,思來想去,也不知還能加穿何物。

“是兒子考慮不周,隻想著夫人穿藕粉格外動人,便想讓他穿與母親瞧瞧,忘了今日風冷,該加件外衫才是。”

直到應缺慢慢將整句說完,崔拂衣方才恍然,原是王妃問的是他,而非應缺。

“是……拂衣也忘了,方才走來,也未覺冷,想來不妨事。”崔拂衣忙道,說罷,並看向應缺,卻不想對方也正將目光落於自己身上,便又匆匆移開。

見小夫妻互相維護,王妃非但未曾生氣,反而更為歡喜。

“果然是新婚燕爾,見你們感情好,為娘便也放心了。”

王妃親手褪下手上的晴空鐲,伸手便要親自為崔拂衣戴上。

崔拂衣從前未曾戴過此類物件,一時未能反應過來,還是應缺微勾手指,提醒了他。

崔拂衣低頭,緩緩將手抬起,當那枚晴空鐲戴在手上,崔拂衣微微福身,“多謝王妃。”

王妃含笑將他扶起,“不必言謝,自小缺那日特地去見你狀元遊街時,我便知你是好孩子,今後,也盼你二人夫妻和樂,美滿順遂。”

崔拂衣心頭一跳,下意識看低頭向應缺。

特地看他遊街?他如何知曉他是狀元?又為何是為他而去,而非為了他人?

他……認識自己?

手上鐲子觸手溫涼,卻不知為何,竟覺發燙,教他握它不住。

今日之前,崔拂衣也如外人揣測,隻當瑞王府救他出獄,聘他入府,不過是為那道士八字之說,為那衝喜而來。

今日之後,他卻心有所感,或許事實並非如此。

若此事當真,他便是欠下這位世子良多,餘生當儘數償還。

他並不欣喜,隻覺沉重。

應缺餘光微斂,淡淡笑道:“母親,外麵風大,還是進去說罷。”

王妃連連點頭:“對對,瞧瞧,一高興,竟將這都忘了,你們快些進來。”

見前廳空蕩無人,崔拂衣心中驚疑,今日本該敬茶認人,如今卻四下無人,可還是來遲了?

低頭看向應缺,見對方麵無異色,方心下稍安。

瑞王與瑞王妃拉著應缺閒聊幾句,直到應缺麵上流露出倦色,方才作罷,放二人回桃園時道:“日後無事,隻初一十五來請安即可,至於府中其他人,不見也罷,他們不敢前去打擾,若當真有事,隨你施為,不可受了委屈。”

是不可委屈,而非不必委屈。

崔拂衣恍然領悟瑞王世子在府上地位之高。

“拂衣。”王妃親熱喚

道,“為娘便將小缺交於你了。()”

崔拂衣心中稍沉,麵上卻是乖巧點頭應下:是……?[(()”思及應缺方才稱呼,餘光瞧了應缺一眼,口中稱道,“母親。”

直到二人身形漸遠,王妃才抹了眼角淚痕。

瑞王上前寬慰:“缺兒如今成了親,娶了妻,你也當放心了。”

瑞王妃麵無表情將眼前為她拭淚的手推開:“林嬤嬤,隨本王妃回院。”

林嬤嬤早對眼前情形習以為常,“是,王妃。”

瑞王望著王妃背影,愁眉緊鎖,心下一歎。

瑞王與王妃本是青梅竹馬,自幼定親,王妃自小便喜愛追在瑞王身側,嚇退眾多異性玩伴,隨著日漸長大,王妃趕的便成了紅顏知己。

瑞王心中惱怒,越是與之作對,婚後更是大張旗鼓,廣納妾室,以氣王妃為樂。

直到世子出事,王妃徹底心死,瑞王方徹底醒悟,後悔莫及。

“王爺,秦側妃派人來告罪求情。”

“讓她繼續病著,王妃何時消氣,她何時解禁。”

王府後院,粉衣女子咬牙暗恨:“她林樂儀生氣,與本側妃何乾?王爺這是為了那林樂儀,絲毫不顧本王妃顏麵!”

當初為氣林樂儀迎她入府之人是你,如今翻臉不認人之人仍是你。

她便合該受這般苦楚?!

“側妃娘娘,三公子前來與您請安了。”伺候的嬤嬤機靈道,“您可要將淚痕擦上一擦,免得三少爺擔心?”

秦側妃聞言忙以帕沾水,將淚痕拭儘,瞪向門口,“不長眼的狗奴才,還不快請三公子進來!”

“母親何故如此生氣?”一道身影走來,屋中丫鬟皆紛紛低頭,以掩麵上羞紅。

比起病秧子世子,這位王府三公子玉樹臨風,儀表堂堂,顯然更得世人青睞。

“無事,不過是今日本是世子世子妃敬茶之日,王爺竟不許我等出現,我去了,王妃還無故斥責王爺更是將我禁足,娘一時心中不忿,有些氣惱。”

三公子見狀如何不知,定是他娘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惹惱了王妃。

“母親,日後謹言慎行,莫要莽撞。”次次當槍使,次次還上當。

“娘又沒說錯,昨兒進門那位世子妃,誰不知他是……”

“母親。”三公子語氣一沉。

秦側妃話音一滯,麵上心虛一閃而過:“我、我不說便是了!”

想到那位新入門的大嫂,三公子心中也難免複雜難言,“陛下尚且網開一麵,若是母親再提,言語嘲弄,傳入陛下耳中,兒子怕是也要吃罪,亦或是不得重用。”

秦側妃心頭一驚,未曾想到如此嚴重,一時也害怕起來,連忙捂嘴,表示再不敢多言,瞧著是真怕了。

如此,三公子方才放下心來。

世子纏綿病榻,不堪重用,王府終將換新世子,三公子亦不甘拱手讓人,自是想要拔得頭籌,他與秦側妃一損俱損,算計秦側妃之人,亦是算

() 計他。()

三公子眸色漸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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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桃園,行至昨夜所經之路,見道上仍有花瓣,自不會認為王府下人乾活偷懶,如此,便隻能是昨夜新下。

殘花如人,以新換舊,更替取代,曾經殘留下的芳香,亦消散於風中,不留半絲痕跡。

回到屋內,丫鬟們一早燒起了暖爐,進門便暖意融融,將方才在室外帶來的寒意驅散。

抬頭凝視擋在眼前的山水屏風,想著內室之人此時在做之事,崔拂衣便麵色微恙,片刻後,伺候的小廝捧著花瓶離開,崔拂衣才得以進入裡間。

越過屏風,便見應缺已然換了身衣衫,半靠在床頭,手持書本,似在看書,隻是不知為何,半晌未曾翻頁。

崔拂衣想到隔壁似有間堪比整間臥室一般大的書房,心想,原來世子喜讀書。

想來也是才學出眾,若非久病在床,應當也能得一才子名聲。

他一邊想著應缺手中是何書,竟如此引人入勝,一邊前去關窗。

“不必關上。”

應缺視線從書上移開,微一抬頭,看向崔拂衣。

崔拂衣手仍扶著窗框,“世子受不得風。”

應缺掩唇輕咳:“屋中儘是藥味,我不喜,便散一散,稍後再關便是。”

聞言,崔拂衣便也隻好作罷。

手中無事,四下無人,便是昨夜,也不如此時寂靜尷尬。

崔拂衣試圖找些事做,方才關窗便是如此,不想卻被應缺製止,一時令他不知該做甚,隻好另起話題。

“世子喜歡讀書?”

“……算是。”應缺又補了一句,無奈道,“左右我這身子,也無事可做。”

不等崔拂衣接話,應缺目光輕輕一掃:“夫人不想問問,今日母親所說之事?”

何事?自是他似是認識他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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