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頌,那些人消息真靈通,就跟聞著肉味兒的狗一樣。不會京都裡的那些,全都傾巢出動了吧?”
蔣明橖抱著戟,閒閒的靠在城樓上站著,眼睛注視著城樓下方的主道,在他的衣裳下擺處沾著不知誰人的血跡,戟上也染著一條紅痕。
通往城門的這條路上人來人往的,想要從中搜索出某人的蹤跡……
好吧,還真是容易的很。
哪怕是用麵具遮住了臉,但蔣明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在人流中向著城門處而來的蕭臨淵。
聽見他連自己都罵進去了的曲蘭頌,臉色一絝,“你罵的人裡最好沒有我。”
至於蔣明橖……隨他便,愛當狗當狗去。
蔣明橖嘿嘿一笑,訕訕的摸摸自己鼻子,故意轉移話題道:“他來了,咱們下去?”
曲蘭頌沉吟了會兒,最後沒有動。
看意思是不了,於是蔣明橖站在他身側,也沒有再說話。
他們已替蕭臨淵掃清了京都城外的障礙,但往後的路,可就得看蕭臨淵自己的了。
蕭臨淵抬頭,一眼就看到站在城樓上分外顯眼的一人組,曲蘭頌神情淡淡的,蔣明橖則笑著跟蕭臨淵招了招手。
三人之間並無過多言語,蕭臨淵頷首,以示謝意,這一路他平安走來什麼都沒發生,就已能說明問題。
右相坐在馬車之中,看著蕭臨淵的身影出了城,輕輕一歎。
“阿父不過去送送嗎?”
“去了,又能說什麼呢。”程始擺手,隻道,“回罷。”
就在車簾被放下的前一秒,一人聽見前方城門處徒然響起的陣陣驚呼聲。
程始朝那方向望去,隻見遠處天空中一巨大的黑雕正抓著的一方白色身影已經飛遠。
程始怔住,片刻後搖頭失笑,放下心來,讓車夫駕車回了府。
而城樓上的蔣明橖在親眼看到蕭臨淵抬手喚雕將他帶飛的麵麵,彆提多興奮了,“蘭頌蘭頌!看到沒有?要是我也能飛就好了!”
儘管一早就知道蕭臨淵有與獸溝通之能,但親眼見到這一幕,曲蘭頌到底也免不了心緒起伏,隻是反應遠不及蔣明橖誇張。
“行啦,人走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說罷,抬腳就走。
蔣明橖在他身後追上去,“誒,你等等我啊……”
宮裡,景德帝暫時沒死,但估摸著蕭懷要登臨帝位也不過是再等上十天半月的功夫。
百裡疾下去煎藥了,用的是謝琅命人送來的一味救命良藥。
蕭懷與謝琅並肩站在殿外的廊下,看著遠處三三兩兩的朝臣離開皇宮,此刻,蕭懷的心情是複雜的,屏退左右,他壓下聲音來問謝琅。
“我以為謝家主不會有此好心?”
畢竟他父皇與謝琅可以說是半生仇敵,謝琅如此戲耍完景德帝,偏最後還送上靈藥救治,簡直叫人看不懂他的用意,也不知他的目地為何了。
知道景德帝暫時死不了,謝琅沒有多歡喜,也沒有喪氣,他的反應很平淡,聞言,他道。
“他是皇帝,也是人。”
“帝王之死,謝氏,可不敢背這千古罵名。”
“哪怕再想蕭夷死,他也不該亡於謝琅之手。”
是的,這才是謝琅送上靈藥的根本原因,這藥根本不為救景德帝的命,也救不了他的命,但是卻可讓謝氏擺脫致帝身亡的流言。
而蕭懷呢,明知對方這是陽謀,但他也不可能看著自己父皇在今日斃命。
那藥,他還得接受。
明明想要一個人死,卻又不親自動手,背上凶手的名頭,還要自己看起來乾乾淨淨。蕭懷沉默著沒有說話,這謝家之人啊,果真聰明到可怕的地步。
“我還想知道,本殿的幾個兄弟之間,從前鬥的如此厲害,謝家主,這背後可有你在其中出的力?”
蕭懷中間頓了頓,問的直言不諱,就差把對謝琅的懷疑寫在臉上。
而麵對這個問題,謝琅沒有回答。
不重要了,最初他對景德帝的報複計劃是什麼,已經不需要再提。
光幕的出現,讓很多東西都變了。
他看向天空中此刻正在直播的古古,對方說的熱火朝天,但今天直麵景德帝和謝家這場大戲的眾人是沒空關注了,或許直到此刻才有閒心聽上一一。
“太子殿下在叫我?您與家父方才在說什麼?”
謝無念從蕭懷背後的長廊下走來,悄無聲息的出現,嚇人一跳,這人一副淺笑盈盈的模樣,但時至今日,無人再敢輕信這人外表分毫。
蕭懷一時沒有回答,他也是才想起來,謝家的家主已經不是謝琅,而是這位了。
“無甚。”
於是謝無念笑著點點頭,道明來意。
他是來與謝琅彙合,一人好一道回去的。
隻是在與蕭懷這位新太子分彆前,謝無念回頭望著他,突然笑了笑,道了句,“對了,殿下可曾聽聞半月前,吾與十一殿下十賭全勝之事?”
“等這最後一賭的賭注了了,我們謝家與此人的恩怨,便也清了。”
領悟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蕭懷怔了怔。
看著謝家父子一人朝他一禮後,便轉身走了。
謝無念聽見了他先前問謝琅的問題,這最後一句話,便是他表明的態度。
景德帝必死,但他死後,謝氏與他之間的恩怨也就到此為止了,此後再不提從前舊賬。
轉身剛踏進殿內,就聽見十一皇子蕭榮伏在景德帝榻前低低的哭泣聲,蕭懷在心中歎了口氣,停住腳步,沒有再進去,而是轉頭去處理公務。
這個國家,在交到連笙手上前,還需他堅持一段日子,在他右手邊協助他處理奏折的,赫然是剛調來他身邊不久的施漫雨。
他沒空看古古直播,但終於走出皇宮的朝臣們現在得了空,能聽上一一,可這時也到了古古直播的後期,他正在對
五人的生平功績做著總結。
【神昭五將——都將羅申,又稱大宸第一好磚,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戰場上的萬年輔助,主帥身邊永遠不可缺少的副將。
一生跟過好幾位主帥,輾轉於多方戰場上,儘管跟過的主帥多如韭菜,換了一茬又一茬,但不管到誰手下,這位仍是副將。】
嗯,聽起來莫名有點慘兮兮。
但好在這位性子不是爭強好勝型的,一生光是乾副將,也乾的心甘情願、踏踏實實。
額,好像這樣想起來…似乎哪裡有點怪?
古古心裡歪樓了一下,聲音頓住,但很快回神。
【這位最初是昭元三年,跟隨主帥南宮舒華參加東征戰役,一直到昭元六年,拿下東嶽國;後南宮舒華奔赴北疆,東征戰場的主帥就換成了當時的副將楊宏,羅申嘛,還是副將。】
嗯,數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為人副將了,但不要驚奇,因為這可是一生都在跟副將這個職業死磕的男人啊。
【隻是,當時的副將隻羅申一人,就手上權力來說,應該是比之前大了點兒的。】
當然,這是古古個人感覺。
他又沒去那時的戰場上看過,隻能從那時戰役中的主要參照將領的職級來判斷。
【然後,兩人領軍在昭元十一年期間,又接連攻下東邊兩國,一直打到了東海邊兒,為後來項飛的海戰奠定了基礎。】
東征八年,打下三國,一直將軍隊打到了東海邊兒,這其中羅申的功勞可以肯定。
【昭元十一年,羅申奉命參加滅神之戰,更是在最後一戰中隨蕭臨淵深入沙蕪,險象環生。】
當時定天崖上幾人縱馬飛身一躍的一幕,至今還叫大宸許多人難忘。
羅申於此戰中的功勞亦可肯定。
【滅神之戰後,羅申加入西征戰場,成為當時的西征主將左漳的副將三年,戰場殺敵;後因南邊戰事緊急,缺兵少將,於是朝中一紙調令下來,又將他給調到了南邊居廣的麾下帶兵。】
【滅神之戰那次不算,居廣是他共事過的第四位戰場主帥了。】
【但是神奇的是,羅申這位脾氣性格都挺好的老實人,他和他的這第四位主帥就合不來,據羅申後來在史書上交代的原因,總結起來很簡單,就一句話!】
【他看不慣居廣這口是心非愛好造反的‘亂臣賊子’樣兒。】
【於是沒多久,大概就一年時間吧,他就忍不住暗戳戳的主動向神昭大帝申請了調令,可憐居廣老將軍那時候還不知道羅申討厭他這事兒呢,還同一時間也向上頭提交了要提拔羅申為自己副將的奏折。
他以為人家是自己副將的事是鐵板釘釘了,於是就在軍中宣揚上了。】
古古憋不住笑,【最後,羅申還是走了。】
【而且在知道羅申是自己主動調軍後,可把咱居廣老將軍給氣的啊,直罵他不厚道,哈哈哈哈……】
大宸眾人:……你在笑什嘛?
為
啥他們聽著,有人都忍不住額頭滑下黑線來。
這羅申,emm……
是真有點子一個地方待不長久的命數在身上的,有人想。
【但是南地戰事缺人啊,羅申雖然從居廣麾下調離了,但是後來參戰的戰場還是在南邊兒,隻是這次的他最後一任主帥是因他自己想給自己換的,所以才又多了一個副將成就。】
【他被調到了蔣明橖的麾下。昭元十八年,南地戰事將平的時候,憑功勞又給自己乾到了副將一位上。】
你是非跟這位置死磕到底嗎?副將這個頭銜到底是鑲金了還是嵌玉了?
你能不能努把力,給乾到這個位置的上麵一級去?又或者是乾脆泄把力,老老實實當個從將得了,彆再升到這麼個位置上去了。
他們聽著都覺得尷尬。
以後人家一提誰誰誰的副將,屬你名字出現的最多。
看到評論區有不少人在吐槽,古古看到一個人在問,“為何羅申永遠都隻能當彆人副將,最後他還到了蔣明橖手下,這不是更成不了主帥?”
這可真不是這人小看羅申,更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純粹是蔣明橖戰□□號太深入人心,如果羅申能比蔣明橖還要厲害,那這戰神就是他,而不是蔣明橖了。
所以這人看的明白,羅申到了蔣明橖手下,有蔣明橖在,他壓根升不上主帥之位。
古古也笑了,【因為大宸神昭年間湧現的將帥之才太多了,雖然當時大宸曆史上他們打起仗來,總在缺人的樣子,但細數曆朝能力比較突出的武將們,在人數上還真沒哪一代能多過大宸神昭年代去。】
【當時的大宸,說是將星雲集也不為過。但凡羅申是生在大宸末年,那高低一個主帥之位是跑不了的。】
【奈何人家生在一個神仙打架的年代。】
【就算本身都是神仙,但神仙打架總也要分一個高低的不是?所以,比起當時升為主將的幾位來,可能……羅申在能力上就、差了一丟丟。】古古撚起兩根手指,比了一個小小的高度,還憨笑了一下。
但被這樣說的羅申並不覺得自己倒黴,又或是運氣差。
相反,他慶幸自己生於這一時期。
“能與諸將生在同代,是吾之幸,有什麼好奈何的?”他笑著搖搖頭,否認古古的話。
在一個落魄的時代當一枝獨秀的英雄,還是成為群星璀璨的年代裡的其中一顆星子,羅申的選擇永遠是後者。
生於當下,曆史上得遇諸君,是他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