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無心另娶,或許是還想等沈知慧,可惜最後廝人已逝,隻剩下他一人。】
【包括他為謝無念取名無念,當時人以為他是絕了對慧妃的念想,無念無念,也就是不再有任何貪戀她的念頭,也不敢有,但其實呢?】
【是真的將景德帝給狠狠的騙了過去。】
【若你結合謝無念的生平、性格來看,你就知道,無念,或許是謝琅對下一任謝家家主的無上期許,因為他在臨終前曾為謝無念改過名,定一字,為絕!】
【世人隻知謝無念,卻少有人知無念隻是他的字,而非他的名。他的真名叫謝絕。絕情無念,終成謝氏最強一代家主,驚豔世人,也是千古第一謀聖!】
【下麵請看主播剪的短片。】
“謝……琅!!!”
急火攻心,連番的打擊下景德帝終究是抗不住,竟直接昏倒過去,旁邊的大監用力將人扶住,趕忙讓殿外的醫正進來。
是的,他早已做好準備,因為他也不覺得有人能在這種知道已經被設計了、還要被全天下人公開處刑自己女人和情敵之間的愛戀有多深時,還能保持理智,還能不憤怒,那就不是人,是聖人了!
所以大監一早就偷偷做主傳了醫正,就是防著等景德帝從打擊中回過神來,情緒過激,身體撐不住的情況。
“竟是如此,當真是造化弄人。近日,怕是京裡要再生波瀾了。”
皇宮另一頭的萬霞宮裡,南宮貴妃如此感歎,卻又想,自己和慧妃又差的了多少呢?
都是被迫入宮,至少宮外還有一個謝琅為她癡心不改多年,還打造出了謝無念這樣一柄複仇利器。
是的,她看出來了,謝琅不是不恨景德帝。
而是他選擇了以一種最極端最能忍的方式,甘願投以數十年的心血隻為培養出一個絕情無愛的謀聖!
想著,南宮貴妃突然臉色大變,從椅上驚立而起。
“不對!”
這一個動作嚇了一旁的大宮女一跳,連忙問,“娘娘哪兒不對啊?”
南宮貴妃秀眉緊皺,左右踱步著,麵色也有一些的白,她思考著,倏忽出聲道:“……你說,謝家主心中可恨陛下?”
奪妻之仇、奪愛之恨,謝琅除非是個王八轉世,不然他能咽得下這口氣?
大宮女不假思索答道:“那是自然。”
南宮貴妃嗓子更加發澀,嘴唇也微乾。
“……那,他為何培養出謀聖謝無念這樣一個人出來?”
當真隻是將自己之誌寄托於謝無念身上嗎?
自己無法出仕,就培養了一個謝無念來,在他之後帶領謝家走向輝煌?
可謝無念連沈槐舟都不放過,會放過景德帝嗎?
是,那時候景德帝是不在了,可他死了,還有蕭氏皇族在啊!
大宮女一陣失聲,兩兩對視,南宮貴妃從她因驚恐而徒然睜大的瞳仁裡,看到自己凝重沉肅至極的
臉色。
“除非……謝無念這把劍,不僅僅是他用來驚豔世人,繼續帶領謝家走向高處,還是用來……”
“尋仇的。”
最後三字落,一旁的大宮女嚇的聲音發緊,下意識揮退周圍一眾宮女,等到其他人都退遠了之後,她才敢壯著膽子上前勸南宮貴妃,卻也是將聲音壓的極低。
“娘娘,有些話當心被人聽到,會惹大麻煩的。”
南宮貴妃抿唇不語,淩厲的目光掃過一旁的眾宮侍,後者集體一抖,生怕自己被滅口。
但好在南宮貴妃還沒到這種地步。
她隻是眼神警告了一番後,轉而看向祥慶殿的方向。
“陛下那裡有何動靜?可有派人去請十一殿下?”
大宮女一早就派人盯著紫宸殿那邊的動靜,現下還沒人來回稟,料想是沒出什麼事兒。
她回道:“沒有。”
南宮貴妃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最後看向大開的殿門,直接一揮衣袖,寬大的衣擺也隨之轉了個圈兒,隻聽她沉聲道:“走!去祥慶殿!”
她兩個兒子,一個不願做皇帝;一個做不了皇帝;
她現在最佳的選擇就是蕭臨淵,對方可不能因此出什麼事。
於是,她乾脆親自前去那邊盯著,一有什麼事自己也能及時知曉,做出應對。
隻是剛踏出殿門,她突然想到什麼,招了招手,一旁的貼身大宮女隨即附耳過來。
“傳信給哥哥,讓他盯牢謝家,謹防有變。謝無念,怕是不可信。”
大宮女拚命壓製住臉上的驚訝,神情凝重,得命之後,趕緊去辦。
而另一邊,南宮貴妃隻帶了少量兩個宮女就朝著祥慶殿趕來。
隻是等她趕到,卻是撲了個空。
白芷私逃出宮,被大監梁永德手底下的人給抓住。
蕭臨淵親出祥慶殿,往紫宸殿而去!
這個時候他去做什麼?
上趕著去刺激景德帝?
宮外的二皇子和七皇子、八皇子聚在一堆兒看戲,看的興致高昂,但該知道的內幕都知道了,再看彆人去演的這段視頻有什麼意思。
該去皇宮,看現場的大戲才有樂子啊!
於是,二皇子二話不說,帶上兩個弟弟,大搖大擺的就朝著皇宮而去,完全無視了景德帝讓他安心在府裡養病的命令。
二皇子:反正我也不做皇帝了,光明正大的發瘋怎麼了?我是個病人啊!發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
“謝琅,如今沈家那姑娘嫁給旁人,倒也算是幫你斷了情絲。”
“今後,你會是一個合格的謝家之主。”
父親低沉沙啞的嗓音若流水緩緩流進謝琅的心中。
一室昏暗裡,容貌俊美的青年微勾著頭,直呆呆看著麵前的地板發愣,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人,可那雙眼中是如海般深沉的悲痛欲絕而又充滿無力,眼眶通紅卻連一滴淚水也流不出。
……
他收到沈知慧的來信,他不想放棄沈知慧。
可他的這封回信最終卻沒能交到正確的人手中,而是被白芷轉手交給了沈槐舟。
信的內容被重新謄抄,卻隻寫了謝琅的上半段話,沈知慧看完信後大受打擊,心灰意冷之下同意進宮。
她不能違抗聖旨,她要保住沈家所有人的性命。
她入宮正式成了景德帝的慧妃,可有一天,在她外出尋白芷時,意外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她以為自己對不起謝琅,也痛恨自己的父親騙了自己,情緒大受打擊之下,腹中孩子早產。
而另一邊,陰暗冰冷的謝宅裡。
“父親,孩兒已經變成您期許中的模樣,所以,還請父親放心將家主之位交給我。今後,我會繼續帶領謝家。”
“做好家主該做之事。”
但沈知慧,他同樣不會放棄!
昔日清風朗月般的謝家少主好似突然變了個人一樣,眼中隻剩冰冷和野心,還有複仇的怨與恨。
獨剩兩人的室內,他單膝跪在父親身前,白皙如玉的手,慢慢的一點一點、緩慢又不容拒絕的從被軟禁在屋內的父親手中奪過對方的家主印信。
迎著後者冰冷氣憤的目光,他毫無動搖,反而是無聲的笑了,那笑容,好似隱藏在黑暗裡的毒蛇,又像盛開在午夜的幽蓮,冰冷陰暗。
光幕畫麵開始分成兩半,一半為喜,一半為悲。
漫天華彩裡,二十四歲的謝琅終於當上家主之位,周圍儘是賓客的奉迎和討好聲。
而另一邊,入宮為妃的沈知慧絕望而無聲的躺在滿是鮮血的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謝氏第二十三代子孫謝琅,身出嫡係,少時成名,慧敏多智,德行出眾,今,繼謝氏家主位!望爾不負家主之責,勉勵前行。”
隨著唱禮者溫厚的聲音響起,身高八尺、麵如冠玉的青年郎君從堂外走來,一步一步迎著滿堂賓客的豔羨、欽佩目光,像久經歲月沉澱的烏木,端方有度,藏拙在身,氣韻悠長。
他一步步向前走著,踏過曾經的無力、看著愛人入宮自己無能為力的屈辱……
“諸君共賀!”
“謝氏美玉,不負傳聞中的盛名啊,年紀輕輕就接管了謝家。”
“可不是嗎……”
就在無數人都在為謝琅祝賀時,宮裡的沈知慧被人發現難產,已經救不回來了。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虛弱的女聲響起,那是她最後的心聲。
“謝琅,你怎麼還不來?你做事總是要比彆人慢。”
“……這次,我不等你了。”
沈知慧死了。
死在謝琅終於掌握謝家大權之時,消息傳出宮,謝琅愣住了。
形單影隻的青年沒有哭,也沒有流一滴眼淚,他獨自走在彆致的廊橋上,輕風蕩起他的衣擺,也吹落他手中的那枝山桃花。
粉白的花瓣隨風遠去,
耳邊是那年少女婉麗略害羞的聲音。
“謝琅,父親說,我們的婚事就定在明年冬月初七,你……”說到一半兒,她頓了頓,像是實在怕羞的說不下去了,趕緊轉移話題,羞惱的道,“你、你那天不準晚到!你敢來遲一刻鐘,我就不嫁給你了!”
“你聽了沒有?”
聽到了……
隻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謝琅獨坐在廊橋邊的地上,看著天邊的太陽一點點墜入黑暗,沒有世家公子的儀態端莊,動作自然放鬆,屈膝背靠著廊下的柱子,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鏡頭始終對著他的背影,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但光幕外的人猜,他一定不好受……
“拜見主君。”
一聲下人過路時的問安,驚醒了謝琅。
他回過頭,眼神死寂,表情古樸無波。
他的視線落在下人懷裡的一個繈褓上,那是剛出生還不滿一歲的謝無念。
謝琅的視線就像是粘在上麵一樣,久久未動,外人不知他在這一刻想到了什麼。
隻見他起身,慢慢朝下人走過來。
後者疑惑的看著他伸手將孩子抱進懷裡,臉上明顯不解其意。
沒讓人眼著,謝琅獨自抱著孩子回了房。
屋內靜悄悄的,一片漆黑的室內,沒有點燈。
謝琅就這麼抱著繈褓中的嬰孩,靜靜的站在窗邊,遙望著天上那輪朦朧的月。
“我為你取名無念,今後,你將會是謝家下一代的家主,也會是……”
“謝氏,所有人裡最強的一個。”
沈知慧死了,謝琅沒有哭,也沒有鬨,也沒有再提她的名字。
他開始傾儘全力培養謝無念。
他是謝無念的引路人,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的父親。
時間飛逝,人的生命進程在視頻裡好像也不過短短幾分鐘,不過須臾,視頻裡的謝琅就老了。
他病倒在床上,麵容枯瘦,眼神灰敗,已是彌留之際,留下謝無念一人守在床前。
“我為你取字無念,而你在族譜上的真名,隻一字,為絕。”
“絕情無念,你將會是我謝氏最強的一任家主。”
“那你呢?”
年輕的謝無念跪坐在床前,神情平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沒有悲傷,沒有哀痛,隻眼中流露出一絲絲的茫然和不解。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隻是父親傾儘全力打造的一件兵器,隻是他不明白,“你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何因一個情字困住自己半生。舊情,當真難忘嗎?慧妃當真就如此重要?”
謝琅看著床邊的謝無念,那是他傾儘心血打造的絕世神兵,可大概這件神兵這輩子都不會再與情字有牽扯。
聽到這個問題,他緩緩笑了,望著頭頂的床幔,聲音如流水緩慢遲凝,“無念,難忘的不是舊情。也不是舊人。”
“是我……”
“作繭自縛的心啊
。”是執著,是妄念,是經年的不甘導致往後一年一年加深的怨恨,是怨恨中不斷對少時的那份情、那個人的追憶。最後,在一遍遍的回憶裡迷失自己,不斷美化過去,不斷憎惡如今。
不斷的想,如果當年能怎麼怎麼樣,會不會現在就不會是這個結局?
“凡人七情六欲,萬般雜念在心頭,不是想忘就能忘,不是說止便能止。”這才是凡人啊,謝琅緩緩閉上眼睛,他累了,最後隻餘下對謝無念的一聲祝福。
“無念,我願你此生勿生諸多雜念,絕情無愛,便是最好。但是,有一句話望你謹記。”
“通人心,曉人性,莫…戲人情。”
那是一個沾上就不得了的毒藥,無藥可醫。
謝無念就這麼看著謝琅慢慢沒了生息,他還是沒有一滴眼淚,冷漠、冷血的不像父子,也不像是親眼看著一個將自己養大的人走了,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這就是謝琅耗費心血培養出的下一代家主。
他是謝琅最傑出的作品。
“你放心吧。”謝無念緩緩站起身,神情平和、淡定,沒有再看一眼床上之人,轉頭緩緩朝外間走去,“我絕不會步你後塵。”
“謝琅,你太蠢。而我,不會是你。”
謝琅走了,屋外大雪紛飛,畫麵上緩緩出現一行小字。
‘謝氏家主謝琅,病故於昭元三年冬月初七’。
京都有老人想起,那曾是他與沈知慧定好的婚期,謝琅就死在了這一天。
是巧合,還是偶然?
光幕外的人沉默,已隱約猜到,謝琅怕是自己不想活了,不然怎會這麼巧正好是死在這一天?
“拜見家主!”
謝無念身著玄黑色廣袖長袍,頭戴銀冠,站在宗氏大堂,接受族人的朝拜,嘴邊含著淺淺的神秘的笑,看似溫文爾雅,隻那雙凝視著屏幕外的人的眼是如此的冷,冷的不近人情,如望深淵。
謝琅的絕世兵器,真的鑄成了……
眾人本以為視頻到這兒就該結束了,萬沒想到,末尾還有一個中年男子渾厚低沉的聲音。
“遙遙神女倩兮,見而難忘矣,誤此帝王終生,長悲不複思見。”
這是不知誰人吟詠的一句行賦,再然後,是年老的帝王望著寢宮中的畫像出神的模樣。
畫上的人正是沈知慧,因為一場有心之人的設計,一場救命之恩的錯遇。
謝琅和景德帝兩個男人到死都在念著沈知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