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至死不休一生終(1 / 1)

隻是這樣的元鴻彆說他的親朋好友了,若不是因為他們是在看視頻,怕是也不能把現在的元鴻和最初的那個年輕俊朗的青年聯係在一起。

接下來播放的畫麵,是眾人之前聽古古講過的那段故事。

元鴻城外遇放羊的爺孫,然後萌生了收徒、教導弟子是非善惡的念頭。

所有人看到,二十歲的元鴻再拿起書本,臉上有一瞬的忐忑和無所適從。

而過一段時間後,他已經在磕磕碰碰的教導自己收的第一個弟子了。

他的第一個弟子,是一個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父親的中年男人,對方隻是一個賣貨郎,看起來年齡和元鴻不相上下。

兩人人坐在街邊的簷下,一個教,一個讀,元鴻還兼幫他賣東西。

這一幕真的很難不讓人去想,他是不是因為元鴻幫自己賣東西才答應跟著元鴻讀書的?

光幕外的人:……

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

隻能說,原來要達到弟子上千的成就,剛開始邁出的第一步就不能太要麵子,得不拘一格!

嗯,就是這樣!

然後的畫麵那才叫一個千奇百怪呢。

先是元鴻自覺正常的扯塊布在上麵寫上‘收徒’兩個大字,然後就開始了沿街叫賣,啊不,是宣傳。

告訴眾人,他要教人讀書,免費收徒弟了。

講真,這真的很像在招搖撞騙!或者賣東西!唯獨不像個正經先生要招收弟子。

光幕外的人哭笑不得,連元鴻身邊幾個弟子看見這一幕也是忍笑忍的不勝艱難。

“老師,你當初是上門收弟子的嗎?”

最小的小弟子問。

元鴻耳垂發紅,彆過眼去,羞愧的不行。

他都是個老人家了,為什麼還要放他年輕時乾過的一些糗事兒啊?!

後世為什麼連這個都能知道?!

元鴻想呐喊。

但當著弟子的麵,他還要維持住做老師的尊嚴。

他咳了咳,一本正經道:“咳,這都是後世之人胡扯的,曆史上的事過去千年,有些地方記不全實也不奇怪。”

“哦。”

弟子幾個默契的選擇不拆穿他的謊言,畢竟,人艱不拆。

但你還彆說,這招還真挺有用。

視頻中的元鴻已經集齊了幾十號弟子了,然後開始了他磕磕盼盼的教學路。

元鴻的學生中有成人、有兒童、有村頭閒聊的農婦、有眼花到連字都看不清的老叟。

起初,初為人師的元鴻也沒教學經驗,然後終於在自己學生身上體會了一把當初小時候教自己讀書的那位老夫子為何時常煩他,有時更是氣的恨不得跺腳。

他最初是一個人,走走停停,後來跟隨在他身邊遊學的學生日漸多了起來。

經年累月下,元鴻也早已改了自己當初開朗熱烈的

脾氣(),他變得慈祥而溫和○[((),整個人氣質內斂,好像真的將書讀到了骨子裡,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儒雅氣質。

然後,他建書院,歡迎天下學子前來聽學,不拘一格招收學生。

“人如沙粒,其力甚微,若無改變天下蒼生命運之能,那便做好自己之事,儘最大的能力去幫扶他人,去改變更多人的一生。”

文盛學院的名聲一步步打了出去,每天來往進出學院的人也變多起來。

此時的元鴻已不年輕了,他和幾個同樣誌同道合的朋友站在書院廊下,看著來來往往的年輕人,溫柔含笑。

“所有人讀書的目地都不相同,有為國者,有為家者,有為己者,但不可否認,若書讀的好,你總能比旁人更多幾分把握自己命運的機會的。”

他知貴族子弟不缺這幾分的機會,但天下有更多的人是需要的。

他們需要用幾筆文墨換幾兩粟米。

學院中人忙忙碌碌,來來往往,直到這天來了一個格外與眾不同之人。

他吸引了元鴻的注意力。

這個人就是蕭臨淵。

他最後的聖人不聖四字,讓元鴻記得最深刻。

書讀的越多,看的越多,他越懂得有時候文字學說隻是統治者的一種工具而已。

但他意外的是,蕭臨淵年紀輕輕就看破了這一點。

他讓弟子送蕭臨淵下山,回來他又問自己的弟子,“那人可有同你說什麼?”

季英思索片刻,後道:“與提醒老師的話無二,還告訴了弟子,若當老師遇難時,該如何化解困境。”

元鴻一歎,沒再多說什麼,背過身去,隻在弟子將退出去時,方聽元鴻輕聲低語:“混世濁濁,魑魅魍魎。季英,為師願你不肖為師。”

元鴻好像猜到什麼,蕭臨淵也好像猜到什麼,隻畫麵中的年輕弟子季英麵容一怔。

因為,蕭臨淵竟和元鴻說了一樣的話。

後,又過幾年。

一身青色衣衫的元鴻下山乘車上街,卻聽道旁眾人議論他偏心不公之言詞,元鴻未多作理會,而跟在他身邊的季英卻臉色一白。

他明顯想起什麼。

是當年蕭臨淵告訴他的事。

季英開口問元鴻:“為什麼?”

明明是青天白日,季英卻隻感覺渾身好冷,如立寒冬。

元鴻不明白嗎?

他明白。

隻是因著對那弟子的寬容和曾經的那點師生之誼,他才不去追究。

“季英,不要肖為師。”

季英聽罷,知道他老師其實心裡也對這背後散播流言的人是誰,心知肚明。

他不懂,“老師,心善是錯嗎?”

“不是。隻是心善之人不願傷人,又如何比得過心中藏刀之人傷人厲害?”

季英替他老師感到心寒,又覺得憤怒。

“老師,那你為何不找那廝要個說法?!隻讓弟子不要肖您,您不想弟

() 子步您後塵,可您又為何要吃下此虧。”

他是善良,但不是毫無脾氣。

他想去找那廝替自己老師討個公道!

元鴻見他憤怒,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一下,輕撫他的頭,安慰道:“若是為師年輕時候,必是要拿個大棒哪怕追他二百裡地也要狠狠揍上他一頓的。”

季英怔住,“那為何現在……”

元鴻一手輕撫自己花白的胡子,聲音蒼老,“總有一天,季英,當你看多了人世間的不公,你就會發現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這件事,到底是有多微不足道。”

“這世間的事和人啊,多到你數都數不過來。季英,去多走走,多看看吧……”

蕭臨淵當初的話又說對了,季英按照當年蕭臨淵走時告訴他之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元鴻一門弟子也與那卓姓弟子至此徹底關係鬨僵,勢不兩立。

就這樣又過去了許多年,新皇登基不能打破徐州文盛學院的寧靜,但是一道令天下嘩然的王令可以。

年過花甲的元鴻走出學院,一路坐車趕到京都。

他來到皇宮門前,後親眼見到了新帝蕭臨淵,勸說他放棄統一天下文字和整改文學典籍之事。

後麵的視頻眾人已經看過了,但是再看一遍,仍忍不住汗毛起立,渾身的熱血好像都沸騰起來。

蕭臨淵……不愧為千古一帝!

事後,元鴻就留在了京都,和柳尚、與那兩百多位學士一起,開始了日夜不輟的辛苦編撰天下大典的工作。

“老師,您不是來勸說陛下的嗎?怎麼……?”

陪他進京的弟子不解。

元鴻的回答很簡單,卻令人振聾發聵。

“之前,我們說,是陛下錯了,但他哪裡錯了呢?”

“他予天下安定,予萬民福澤。我們說他錯了,隻是因為他在走一條自古從未有人敢走的路。”

“他為先驅者無畏,而跟隨者有畏。我無懼,所以,現在我跟陛下是我們,跟那些反對者,是他們。”

他回首看向自己屋中擠得滿滿當當的弟子,截然不同的兩個稱呼,已足夠表明元鴻的決心。

隻是這樣一來,當時罵他倒戈的人必然不少。

果然,第二日出門後各種難聽的罵聲就傳來。

“呸!什麼大儒,真是丟儘我們文人的臉!”

“奴顏婢膝!如此之人也配為人師?誤人子弟!!”

“……快滾!我們與你不再是朋友!趕快消失在我等眼前!”

光幕前的人沉默。

以旁觀者的視角看這段內容,真的很戳心。

元鴻錯了嗎?蕭臨淵錯了嗎?

後世對兩人的讚頌,曆史中大宸的強大,百姓的安居樂業,無不告訴現在的大宸世人,錯的……是那些反對者。

天下大典在編撰。

又過兩年,蕭臨淵終於是按捺不住了,一紙招師令和大宸子民免費讀書入

學堂的詔令傳遍大江南北。

再然後是元鴻的一紙請師函,上千文人收拾行囊,浩浩蕩蕩的出發去自己調遣任命的鄉鎮,教書育人,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優秀子弟。

普通文致的學院裡,坐滿了年歲不一的人,書聲朗朗。

他們就是大宸下一代的希望!

而巍峨宏偉的皇宮裡,一代帝王正在執筆批複公文。

冠上的東珠微微攢動,黑金色的衣袖滑過,朱砂筆下,擺著的是一份勸蕭臨淵收回成命的奏章,言辭間還透著些許若不同意,他們就要罷工了的意思。

年輕俊美,周身透著無邊威勢的帝王輕輕抿唇一笑,低沉的嗓音自唇邊響起。

“天下萬萬人,孤何人不可用?妄圖以罷官來威脅孤,簡直癡人說夢!”

說罷,一個大大的準字落下。

可想而知,敢上奏這類奏章的人怕不是最後都落得個告老還鄉的下場。

蕭臨淵也太狠了!

光幕外不少人背後溢出冷汗。

他們何時見過這種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君王!

細數光幕直播以來關於神昭大帝的事跡,就是大宸的開國皇帝,那位馬背上奪得天下的君主也沒蕭臨淵這種恨不得開天辟地的恐怖架勢來。

可當時還有多少能讓他掣肘的存在呢?

怕是當時登基數年後的蕭臨淵臨朝期間,世家貴胄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一轉眼,元鴻躺在床上病的起不來,柳尚來看望他後,就走了。

看到這兒時,眾人就已經意識到,元鴻怕是已快走到他生命的結尾了。

那是一個深秋,深黃的梧桐樹葉掛了滿樹,被風一吹,蒲扇大的樹葉就上下打著晃、呼呼作響。

蕭臨淵穿著一身黑色帝王常服,站在梧桐樹下,看著樹上的葉子,聽著耳邊的風走過,不知在想什麼。

風將微黃的信紙從他指間吹走,那張紙在風裡打著旋,最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正好清晰的顯示出紙上的字跡。

‘吾皇親啟——

老朽風燭殘年得陛下看重,重整天下文學,是為幸事,雖死無撼誒。

然吾將死仍有二言願留陛下,望陛下聽之。

其一,老朽敢問陛下是何人?是姓薑,還是姓蕭?

其二,老朽再問陛下心有所愛否,心有所恨否?

其二,老朽不敬,欲問陛下開懷否?

若姓蕭,爾為人間帝王,何不儘享人世繁華苦樂,也不枉生而為人,來人世走一遭;

若姓薑,爾為無牽無掛逍遙仙,老朽願祝陛下此生長樂,歸寧返自然。

吾,願吾皇百歲無憂,順心隨意。’

畫麵的最後,那張紙在被風吹走的前一刻,被文質彬彬的禦史撿到。

看完信紙內容,他抬頭遙望向獨自站在梧桐樹下的蕭臨淵,後者的衣袍在風中被吹得輕輕擺動,像被

拴住身體的鳥雀再怎麼掙紮也隻能被困在原地,飛不起來。

蕭臨淵最後對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有人好奇,但也有人通過元鴻的這份遺信讀懂了一些內容。

蕭臨淵冷眼看著光幕,他還能是誰?

他自是薑萬寧。

古古的聲音適時的出現。

【這封元鴻留給神昭大帝的遺信,當時正巧被禦史相墨撿到,於是,他就這麼給夾進了書中。如今這封遺信還在博物館中被展出。】

【蕭臨淵,薑萬寧,咱們的神昭大帝到底更想當誰多一點呢?】

【元鴻或許早已感覺出神昭大帝在兩個身份上的搖擺不定,但沒人知道神昭大帝內心的抉擇。】

【好了,接下來就讓咱們看看這兩位曆史大家的畫像。】

光幕上,一左一右出現兩幅畫像。

左邊畫著柳尚,一身文士深藍長衫,頭戴峨帽,廣袖長袍,執筆揮毫寫墨,那筆尖揮出的墨跡好像能透過畫印現在屏幕上一樣,柳尚是執筆之人,而他們卻在紙中,端的是風流肆意,下筆如有神,文人意氣儘顯!

而右邊這幅畫,畫的是一白袍墨襟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盤腿坐於一顆老鬆樹下,麵容慈祥,在畫的底下還畫著一群擁擠的年輕弟子,那是他教育出來的學生。

兩幅畫不光人物神似真人,就連畫中背景、色彩暈染都極儘貼合人物形象。

看之前講過能入傳世閣中的幾位也是這樣,有好畫之人對作畫者的身份極其好奇。

“這畫到底是哪位畫師所作?畫功上乘啊!”

但也有看著光幕上的兩幅畫像產生豔羨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