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師生三十載,願爾珍重(1 / 1)

就在底下人驚奇的討論著柳尚和蕭臨淵之名時,頭頂古古的聲音還在繼續。

【師生相伴三十載,柳尚看著他從少年帝王一步步成長為千古明君,而他自己也已老去即將迎來死亡。】

【這麼多年的師生情,恐怕在他心裡早已將神昭大帝看作自己半個孩子了吧。所以才會在生命走到最後一年裡,他臥病在床,卻仍親手為自己唯一的弟子刻了一塊兒孫平安佩。】

【臨終前,他曾拉著神昭大帝的手說:‘帝大愛天下,然,吾唯願爾亦愛重自身。’】

【在留下這句遺言後,病故於京。】

古古語氣略顯遺憾,又懷著感歎。

【兒孫平安佩是什麼呢?】

【據悉,古時在大宸,世家貴族中但凡有孩子出生,父母長輩都會為剛出生的孩童準備一塊象征著平安的玉佩伴他們長大,希望玉能通靈,幫孩子擋去災禍,讓孩子平安,無病無災的過完這一生。】

【神昭大帝以前沒有的,他的老師為他補足了。】

【而他死後,神昭大帝也為他白衣茹素了三個月,舉國同哀。】

【唉……真是太感人了,可惜的是,這塊柳尚親自為神昭大帝刻的平安佩未被人找到,還處於未發掘文物中,不然真想看看這塊玉佩長什麼樣兒啊。】

平安佩嗎?

柳尚怔然,遙望著皇宮的方向有些出神。

他從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人,能在人生的最後階段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給蕭臨淵刻玉,還是象征著子孫平安的平安佩,又叮囑他要愛重自己,那想來是真的感情深厚了。

而蕭臨淵呢?

按時間來算,那時正是他一統天下後穩定朝野的時期。

君威震四海,他們是師生,亦是君臣,而他卻在自己死後,為自己白衣菇素了三月,舉國發喪,雖非是父子,但已是至情至深。

柳夫人從他身後走出,與他並肩站在一起,輕聲感慨。

“夫君這一生青史留名,帝亦待之如此親厚,當真是叫人豔羨。”

她當初就是看中柳尚的好品性才嫁給他,但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權勢。沒想,竟是如此讓人豔羨的一生。

當真是……叫人羨慕啊。

同時,有少數人心裡蹦出個隱晦又不敢說的念頭。

話說起來,之前古古是不是說過神昭大帝一生也不願踏進長寧殿,那也就是說……他一次也沒為景德帝祭奠過???

哦吼,那柳文正這是還將景德帝比了過去啊?!

可以可以非常nice,他們等著看這幾位當事人的反應。

很明顯,這是想默默看戲的一群人。

景德帝亦是想起了這茬,吐血過後,身體還沒緩過來,臉色本就蒼白,聞言臉色更是難看,已是半個字都不想說。

古古惋惜了一陣兒,按照慣例想給大家放個視頻,但神情像是想起什麼,張嘴便道。

【哦對

了(),還有一點差點忘記()_[((),那就是柳尚可能在一開始並是不打心眼兒裡認同蕭臨淵做這個皇帝的。為什麼呢?】

【因為出身、因為蕭臨淵那個時候雖然已經是王爺了,但實在沒有什麼好名聲傳出,這樣一個人突然就坐上了皇位,誰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手段坐上去的呢?又到底配不配位呢?】

【我覺得,這可能是柳尚心裡懷疑和擔心的。】

【而且,還有從前素有才名又性格仁和的息帝對比。柳尚一開始教導蕭臨淵讀書時,履次被氣到失語,就有幾次拉以前的蕭懷出來和他對比,罵其有負先帝之托,墮帝王之才啊什麼的。】

【當然,原話是什麼,相墨隻記載了一兩句,根本沒記錄下來多少,也就不好定義事情的真相。後來很多人也隻是這麼猜,是猜的!主播也隻是就這事兒跟你們嘮嘮嗑,彆較真兒,千萬彆較真兒。】

曆史過去千年,有些地方真真假假的,古古也不好說,更不敢肯定這一件事情,先前忘記說,現在趕忙補充。

柳尚心裡一咯噔,愣在了原地。

既然聲明了,再看評論區還好沒人跟他杠,古古也就鬆了口氣,繼續跟粉絲嘮嗑。

他表情困惑,像是在思考,【至於說,當時柳尚到底是被氣到口不擇言,還是心裡確實是這麼個想法的,真就不得而知。反正神昭大帝被這麼說的時候,也從未生氣。而且不管開始怎麼樣,後來師生二人的感情也很好不是嗎?】

【但在翻拍的大宸風雲這部經典電視劇中,劇情是有這樣安排的,希望看到古古接下來剪的這段視頻的觀眾不要生氣,沒有抹黑任何人的想法。】

【喜歡的請繼續支持古古直播間,不喜歡的小夥伴也請不要計較啊,好了,那廢話不多說,上正片!】

隨著古古的客套結束,眾人隻見頭頂上的光幕熟悉的光芒一閃,轉而陷入一片黑暗。

視頻開始了。

最開始看到光幕黑下來的時候,眾人還會心慌,但見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果然,接下來就聽頭頂一片黑暗的光幕中傳來男子低沉醇厚的聲音,那聲音輕緩如流水,又如頌文般字字落於人心間、低沉、穩重,頗含韻味,似是讀慣了書典練就的腔調。

“陛下臨終前,當真說是傳於立定安王?”

男人聲音疑問,轉而一沉,“我不信。”

“你若不信,不若自己親眼去看一看,看這位未來的新帝值不值得叫你效忠。”

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完,光幕大亮。

兩個身穿朱紅官袍的男子立於皇宮城牆下,四下無人,二人眺望著不遠處那巍峨的宮殿,麵色嚴肅。

“柳尚參見陛下,在下今日特地前來為陛下講學。”

蔚藍天空下,先前二人中的一個男子穿著官服,不緊不慢的抬腳走入紫雲殿中,然後彎腰對著上首的君王行一禮。

男人墨眉似刀,身形板正,儒雅的臉上蓄著一撇柔順的胡須。

() 麵上恭敬,但眼神不然。

光幕外的眾人看的真真的,不等帝王叫起,他便小幅度的抬頭打量起上首的君王。

這分明是不把蕭臨淵放在心上!

沒想到他抬起頭沒一會兒,正好對上蕭臨淵半瞌著的眼眸。

隻是後者好像沒在意他眼中的打量,隻淡聲吩咐。

“開始吧,孤洗耳恭聽。”

年輕的帝王語氣不算認真,手上卻也放下批了一半兒的折子,轉而挪步到書案後,然後看向自己第一天來報道的學師,等著對方授課。

兩人的初見既平淡又尋常的掀不起一絲波瀾。

柳文正詫異的挑了挑眉,掩下心裡的狐疑、探究。

第一天授課,他先是摸了一下蕭臨淵的學識功底。

光幕外的眾人隻見他一連問了數個書本上的知識,而坐在書案後的神昭大帝除了一開始歪了一下頭,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蕭臨淵那一臉淡若無物的表情,引得柳尚疑惑,“陛下是對臣所問有何不解嗎?”

蕭臨淵:“聽不懂。”

“何處不懂?”

柳尚拿起書,翻找到自己先前提問的那一句上,看著蕭臨淵正準備詳細問問。

後者表情不變,“你說的,我都不懂。”

四個字,讓柳尚動作停頓下來,四周一片安靜。

看著那坦然又赤誠的眼神,真是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尷尬。

放下手裡的書,柳尚頭一次體會到腦子打結的感受,不知該說什麼,表情空白,眼神分外複雜,嘴唇動了半天,隻能看出他很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猶豫了一下,柳尚:“您都讀過哪些書?”

不必試探了,還是直接問吧。

蕭臨淵回想了一會兒,然後從書案上擺著的一大堆書的最底下掏出可憐的幾本啟蒙用的書。

為什麼這種書會出現在成人的書案上啊?!到底誰放上來的?!!!!

柳尚瞳孔驟縮,已經無力研究這個問題,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幾秒的時間過去,他終是平複不下來自己的心情,忍不住臉上露出惆悵,“敢問陛下,您……識字嗎?”

看的出來,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最害怕和擔心的不是蕭臨淵,而是柳尚他自己。

他深覺自己接了個大麻煩!

不過好在蕭臨淵坦然看著對麵的柳尚,眨了眨眼,然後吐出一個字,“會。”

柳尚眼神瞥向他麵前的白紙,不開口,示意他寫一個證明給自己看看。

蕭臨淵瞬間領悟到他的意思,抬手就寫了一個‘我’。

柳尚側過身子去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成功的把自己給乾沉默了。

看他不說話,蕭臨淵又抬筆在‘我’字後麵又補充了幾個字,分彆是‘知道了’三個大字。

認是認的出來,但也隻能說是認的出來的程度。

看著那歪歪扭扭、寫

的七零八落的四個大字哦,柳尚眉頭皺的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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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他艱難的張嘴,表情嚴肅,語氣滄桑。

“臣還是從寫字開始教您吧。”

看得出來,一個快二十的人了、還是當朝皇帝,寫的一□□扒字,屬實是讓他破防了。

光幕上的視頻劇情發展很快,他們看著柳尚每天天不亮進宮為蕭臨淵授課,然後天快黑才走,臉上的表情是一天比一天喪。

堪稱,黑如鍋底!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

看蕭臨淵還是寫的一□□扒字後,他怒從膽邊生,二話不說,上去就穩穩抓住對方的手,沉聲道:“陛下,字如其人!您貴為一國之君,所書之字更是不僅代表您的顏麵,還代表著一國的體麵!萬不可輕忽!”

想想看,以後若有要蕭臨淵親手書寫的與鄰國的信函,或是簽署什麼東西,結果他一出手,寫的這狗扒字,不是惹人笑話嘛!

反正蕭臨淵可以不在意,但他柳尚!絕、對、丟、不、起、這、個、人!!

被抓住手的蕭臨淵沒有生氣,但有點不好意思,或者說是不習慣與人這般親近。

他一慣古樸無波的臉上,好看的眉頭皺了皺,“老師,孤寫的字也不差。”

回給他的是柳尚克製又實在算不上非常克製的憤怒的眼神兒,那表情,看起來就非常像是在強忍罵他的模樣。

“……陛下,您看臣長了兩張嘴嗎?”

蕭臨淵非常誠實的搖頭,“沒有。”

“所以臣才實在說不出誇您的話,是臣失禮了。”

光幕外,一時間有無數人笑噴出來。

這波失禮是失禮的挺明白直接的,但要說認錯請罪,原諒他們是一點沒看出柳尚有這意思。

反觀蕭臨淵,倒也沒生氣,反而是盯著自己案上寫的字眼中帶上了一點點疑惑,像在不解自己寫的字真這麼拿不出手嗎?

而後無奈歎了口氣。

他還想再掙紮,“……孤不欲成書法大家。”

柳尚依舊抓著他的手,緊緊的,聲音斬釘截鐵,“但您寫的字總要能見人的,陛下。”

被這麼嘲諷的蕭臨淵還是不見發怒,整個一被困住的無奈,又像是不得不屈服於老師手下的小可憐。

“孤每日處理公文何其多?列位臣公們當是日日都能見孤的字,他們亦未說什麼。”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柳尚臉色更黑了,聲線裡是壓都壓不住的憤懣,但好在還沒完全喪失理智,隻聲音格外的陰沉。

“教不嚴,師之隋。他們不敢說您,但陛下,前些日子,臣都成為眾位大人口中躺著教您的了!”

額……蕭臨淵偏過眼睛,一看就在心虛。

“文之一道,不可懈怠。還請陛下,認真待之!”

他抓著蕭臨淵的手寫字,讓他專心。

畫麵一轉,又是柳尚教蕭臨淵被氣到心絞

() 痛的一天。()

除去經典的木牛拉馬一幕後,又陸續鬨出了眾多讓人啼笑皆非的場景,大多都以柳尚被氣到臉黑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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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不可雕!吾生平未見此等頑石!”

“……想我柳文正才高八鬥啊,怎料弟子乃是如此不可教化之輩,我心甚痛!”

“陛下如不認真向學,豈不有負先帝之托?”

……

“氣煞我也啊!!!”

又是怒罵,又是抱怨。

這天夜裡,柳尚從床上坐起突然一聲吼,府裡房間的燈一瞬間亮起。

光幕外的人看他躺在床上生了半宿的悶氣,突然坐起爆發,皆笑的前仰後合。

這把人氣到半夜睡不著覺,也真是沒誰了。

而光幕裡的柳尚是眼瞅著脾氣一天比一天暴,不是在懟人就是在懟人的路上,真真是應了那句,路過的狗見了都要踢兩腳。

在朝堂上,他以一已之力怒噴眾人,硬生生是把陰陽怪氣和引經據典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噴的彆人不敢吱聲;

碰見不開眼的,更是直接開噴,主打的就是一個嘴毒又頭鐵。

但他沒發現的是,在他旁征博引的同時,坐在高首上的蕭臨淵也在看著他,臉上清楚的寫著精彩二字,看戲的同時還不忘學習他的話,主打的就是個求知欲爆棚。

然後,光幕裡緊接著就出現了他半夜火燒左將軍府,梗著脖子和人硬扛的畫麵,還有他三出京門,簡直是死命的摁著蕭臨淵的頭也要逼他學習的畫麵,真是叫光幕外的人看了都要笑死。

當然,這個過程中,他和神昭大帝也不是沒有真鬨起來的時候,最後皆以冷戰又和好為結尾。

而有一些聰明人,也從這短暫又快速的劇情畫麵裡,慢慢看出了蕭臨淵和柳尚兩人間氛圍的變化,不是說他們不吵了,而是兩人間的感情越吵越好了,更深厚了。

“陛下,您有千古明君之相,當更愛惜自己的名聲才是。哪怕再不願,亦要為天下作表率。”

登基數年的蕭臨淵,看著比過去更成熟了。

他淡定的坐在上首,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麵苦口婆心勸他的眾臣,表情未見絲毫變化。

“朕,何懼天下之言!”

他直視著鏡頭,銳利的眼神裡儘是威嚴。

私下裡,柳尚歎了口氣,滿臉愁容。

“陛下這次怎就不聽人勸呢?難道我還能害他不成?!”

書房中,坐在他對麵的老人微微一笑,“柳大人,您有您的執著,豈知陛下心中又何嘗沒有呢?”

可這事兒非同小可,柳尚歎息,“元師啊!可那是要在史書上永遠留下的汙點啊!不論是為他臣,還是為他師,我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自毀名聲!他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帝王,他會留名青史的!身上如何能留有這般嚴重的汙點!”

那份言語裡的痛惜和遺憾,讓光幕外的人皆是心裡微微一動。

而他與之對話的那人身份也很好

() 猜,應該就是元鴻。

“就算是聖賢,亦有自己的喜惡,此為人性。()”

柳大人,陛下自己懂得如何當好一個帝王的,你又何必過多的強求呢?我倒挺高興他能這樣‘任性’一次。?()_[(()”

柳尚不予苟同,生氣的冷哼一聲,“陛下任性的次數還少嗎?你難道沒聽見天下這麼多人罵他的聲音?”

元師依舊笑嗬嗬,“那柳大人信了那些人罵的了嗎?他們說陛下是昏君就是了?若真是如此,恐怕柳大人現在也不會躲在府中生悶氣了吧,其實,您心裡更氣陛下不為自己考慮。”

柳尚被人當麵揭穿心思,臉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梗著脖子死犟。

“以孝治國,不可枉顧禮法規矩,這事本就是陛下錯了,你來當什麼說客?”

這是惱羞成怒了。

滿頭白發的老人不怒反笑,畫麵一轉,是柳尚和元鴻帶領上百人挑燈在夜裡檢閱各類典籍的畫麵。

昏黃的燈光下,這兩百來號人俯身坐於案前,每個人的臉上神情認真又嚴肅,偌大的書樓當中,在他們的腳邊腿上堆滿了典籍,亂中有序的層層堆疊著,到處都是書,而他們置身其中渺小的就像一隻隻螞蟻。

而正是他們夜以繼日的辛苦付出,才使得大宸時期文學發生改革。

這對師生和君臣之間的默契越來越深,往往對上蕭臨淵的一個眼神,柳尚就知道自己該乾什麼。

對鄰國的討伐書、以及各位夫人、小姐的封詞、詔書,柳尚信手拈來。

往往要打仗了,蕭臨淵頭一個就是看向柳尚,然後是領兵的主將。

“擬旨!”

“出征!”

“遵陛下之命!”

短短幾字,無不透露著君臣一心,上下齊力的那種感覺。

光幕外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視頻越靠後,柳尚看蕭臨淵的眼神和表情就逐漸從恨其不爭、氣憤,再到一心追隨、眼裡除了對自己主君的推崇再也看不到不平和不滿。

那是對一個人的心悅臣服。

柳尚也越來越老了,他所作的賦也漸漸少起來,脾氣亦沒有當初的爆裂。

他坐在元鴻的床榻前,聽對方拉著自己的手說:“吾歲數大了,要先走一步,柳師當珍重自身,少動怒,氣大傷身。”

後者點頭,“吾近年來,常感精力不濟,已開始保養自身矣。”

元鴻又勉力開口:“陛下是明君,終將名留青史,然雖登臨高位卻堪稱一生孤苦,天下誰人知?又有幾人憐?”

他緊緊的拉著柳尚的手,半睜的眼中是執著、是憐惜、是不甘、亦是悲傷。

“我知他正值壯年,而你已不再年少,亦陪不了他多少載,然終師生一場。柳師啊,天下人敬他為君,你亦如此,但吾望你不止如此,若有閒餘,望能多關心一二。”

柳尚沒有說話,隻是認真且鄭重的點了一下頭,神情很是沉默和嚴肅。

他知道。哪怕元鴻不說他也知道的。

() 看望完元鴻,他走出府去。

光幕裡,他穿著灰色大裳站在元府門處,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宅邸,然後抬頭望向灰白的天空,神情凝滯而沉重,看不出在想什麼,隻能感覺出其心情並不好,很低落。

後麵的畫麵裡,他脾氣似柔和了不少,也少管了很多事,處處透露著一種悠閒和頤養天年的感覺。

他仍舊作文寫賦,但做了多年文人的他,每日清晨竟也開始學起了武人晨練,保持飲食清淡,開始了養生。

這種轉變是很明顯的,一日惹得蕭臨淵也問起。

“老師今日怎不罵我了?”

他案上寫的字比起從前好看了許多,但或許落在柳尚眼裡,仍舊差勁。

但柳尚卻沒有生氣,他拿著蕭臨淵今日寫的功課,細細檢閱。

聞言,回道:“陛下的字比起過去那些年進步甚大,臣沒什麼要對您說教的。”

盯著書案後已至中年卻仍是不改俊美的帝王,他的表情有些複雜,補足剩下的話語。

“臣老了,餘生隻願陛下一切都好。”

蕭臨淵一愣,微微一笑。

“吾願老師亦如是。”

可生命的年輪啊總是不停旋轉,年老與年少的差彆往往代表著生與死的距離。

這一年,柳尚離世。

滿是縞素的皇宮,大殿中微風穿堂而過,掀動殿外柱邊白紗,殿內滿室皆空,唯有身著銀冠白裳的帝王獨自一人坐在玉階上,而他的身後正是那把漆黑鑲金的龍椅。

他沒有說話,隻是望著前方大開的殿門,不知在想什麼,手中細細摩挲著一枚乳白色的環玉平安佩,沉默無言。

畫麵裡的旁白,柳尚低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旁邊一行一行的文字出現。

‘吾皇天縱之資,所覽經文過目不忘,可日背經文三百卷,然向學之心實在淺薄,吾雖不解,然知非其之過,乃吾教習有失。

吾自負有才,雖心懷書山半座,然授學數十載,弟子無向學之心,師者徒之奈何,憾哉憾哉,悔叫吾一身所學未能儘授矣,此為天人永憾也。

幸而吾徒天生帝王之才,願吾去後,其能長樂平安,不負人皇之能,再創偉業千秋。此生幸為師,縱九泉之下,亦含笑矣。’

‘帝大愛天下,然,吾唯願爾亦愛重自身。’

柳尚的聲音消失,而那行字卻在畫麵上久久未散。

獨自坐在龍椅下的蕭臨淵仍是那個姿勢,沒有變過,從始至終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隻是如今再看啊,眾人才深覺那個身影竟帶著深深的無人難懂的孤寂,也是一個帝王的寂寥。

【柳尚————傳世閣二十八功臣第十四席,對應天上二十八星宿第十四神官位,居北方玄武壁宿星,實至名歸!】

古古語氣嚴肅又認真,而此時,柳尚的心情還從先前的視頻劇情中有些未回過味來。

縱使現在古古說他入了傳世閣,也未能使他開懷多少。

如果換作之前,他必是得意又高興,然現在,不知為何他竟喉間溢出一聲歎。

他此時心裡隻想到一個人——蕭臨淵。

文聖元鴻臨終前對他的囑托為何是這樣,隻能是因為在那段未來裡,神昭大帝蕭臨淵得人心、得臣心。

為臣者,大多隻操心上位之人行事正不正、有無差錯,論起真正關心那個人如何的其實少之又少,可顯然,那段曆史中的元鴻和柳尚並不止是這樣。

那蕭臨淵他的一生又是經曆了什麼,才叫元鴻會對他有如此囑托?

柳尚心下疑慮叢生,但古古的話題已經轉至另一個人,這叫他不得不收起內心的思緒,專心致誌聽起他後麵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