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橖之約,來生再續(1 / 1)

畫麵中曲雲婉的話給了人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蔣明橖……莫不是心存了死誌?

眾人無不緊張的盯著光幕。

【畫麵的開篇,是熱鬨的街市。

無數行人都在高興的議論著,鎮南王要娶親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誰都沒聽說定的是哪家姑娘。

畫麵一轉,來到鎮南王府,隻見往日恢宏空寂的王府內到處掛滿紅綢,鮮花、無數紅色玲瓏燈點綴其間,大紅喜燭燃燒著,來往賓客絡繹不絕,熱鬨又繁雜,像是正在辦婚宴。】

“這蔣明橖之前還要死不活的樣子,怎麼轉眼就成親了?”

光幕底下有人好奇。

一人語氣多少帶點嘲諷,“斷袖嘛,他再怎麼愛慕曲蘭頌,男人也總歸是要娶親生子傳宗接代的。”

眾人心裡一想,也是,要是他們有蔣明樘這能耐掙來這麼一個大大的王位,說什麼也要生十七八個兒子好繼承自己的衣缽,壯大家族。

“鎮南王啊,那蔣明橖當真是厲害……”

羨慕之聲,不勝繁數。

【而光幕中的熱鬨過去,卻是又來到一處寂靜的像是底下寒室一樣的地方。

隨著厚重的大門被推開,頭發半白的蔣明橖穿著一身大紅喜服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這是……?”

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按照視頻中所演,蔣明橖此刻應該是在大婚吧,為什麼新郎還獨自一人出現在冰窖?

緊接著,所有人都明白了答案。

【視頻中,隨著蔣明橖的走近,眾人才慢慢看見在寒室內的正中央有一張碩大的寒玉床,寒玉上似乎還躺著一個人的身影。

隨著蔣明樘一步步靠近寒玉床,那躺著的人麵容也逐漸清晰起來。

竟是死去多年的曲蘭頌!

隻見他此時亦穿著同樣的一身大紅色喜服,無聲無息的閉眼躺在那裡,烈豔的紅,襯的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更加的蒼白,一如生前的俊美。

這張寒玉床在極大程度上保持了他的屍身不腐,身體也像剛死那會兒,較為柔軟,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死去多年的人,更像是睡著了。

曲蘭頌不是死了嗎?

確確實實是死了吧?!!那蔣明樘這是要乾什麼?他為什麼要把曲蘭頌的屍體藏起來,不讓他下葬?

光幕外的人被嚇一大跳,寒毛直豎,他們不約而同的在心上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蔣明橖不會是要……

“曲蘭頌,我來帶你回家了。”

“你同意了的,所以不能反悔。不然,你叫我今日的婚宴怎麼辦?”

蔣明橖溫柔的撫摸著男人冰冷的臉,“我擾你安眠,你卻沒來找我算賬,那就是不生氣。”

他自顧自說完,伸手動作小心的將人從冰床上抱起,像抱一塊寶物一樣珍之重之的擁入懷中,臉上帶著笑,昂首挺胸的轉身走出冰窖。

熱鬨繁華的街道上,來往行人卻紛紛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漫天紛飛的花瓣裡,蔣明橖一身紅色喜服,抱著同樣穿著一身紅的曲蘭頌,一步一步從皇宮大門走向鎮南王府,所過之處眾人無出震驚,簡直要倒抽一口涼氣。

喜樂聲響徹京都,灰白色的愁雲慘淡的籠罩在眾人頭頂,深秋的寒涼也敵不過他們親眼見到蔣明橖迎親這一幕。

“鎮南王懷裡抱著的……是男子吧?他怎麼不動?”

“不會是個死人吧?!你看他懷裡那人手上那慘白慘白的皮膚,看著就不像活人!”

“……還一動不動的,不會真的死了吧?”

“鎮南王懷裡那人是誰啊?”

有眼尖的撇見了曲蘭頌的臉,前大名鼎鼎的天網首領的臉,實在是太好認了。

立時就有人激動又驚詫的小聲回複。

“……是曲蘭頌!是曲蘭頌啊!就是前任天網首領,大名鼎鼎的曲監察啊!!”

“我的天啊!他不是早些年就死了嗎?鎮南王怎麼娶一個死人過府?”

“……我聽說,鎮南王年輕時候就和曲蘭頌是宿敵,從小就不和。”

“你那都是多少年前聽的消息了!早就不實了。我可聽說,就在差不多十幾年前,還傳出他二人是斷袖,彼此有私情的傳言,隻是後來流言不知怎的就消下去了。”

道旁一人迷惑,“所以,他二人真是斷袖,也是真的早有私情?”

“我看啊,十有八九!”

“……鎮南王今日都要和曲蘭頌成親了,你們說他們有沒有斷袖之情?”

那流言肯定是真的啊!

“可曲蘭頌都死這麼多年了?鎮南王怎麼突然要和他成婚?”

“呸!也不嫌惡心!兩個男子成婚?也真虧那蔣明橖做的出來,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少人反應過來後,開始唾罵。

“蔣家怎麼出了這麼個玩意兒?”

“……還異姓王呢,也不嫌丟人。”

有人罵蔣明橖和曲蘭頌,自然也有人感慨的。

“鎮南王糊塗啊……”

“……曲蘭頌故去多年,不讓其入土為安,還要做出如此行徑,豈不白白壞了他二人名聲?”

一路走來,耳旁響起無數人的竊竊私語,蔣明橖臉上沒有笑,也沒有哭,亦沒有發怒,隻神情平靜的在世人眼前走過。

他好像聽不到那些難聽的聲音,他唯一想的,就是抱著曲蘭頌回家。

過府,完婚。

聽著外麵雜亂的議論聲,蔣家後堂裡,兩個頭發蒼白的老人靠坐在一起誰都沒有說話,在他們麵前的桌上放著一本族譜。

族譜上,蔣明橖的名字被一條長長的墨痕劃去,那是蔣明橖自己動的手,同時放在族譜旁邊的,是鎮南王玉印。

蔣家父母耳邊,好似還回蕩那夜漆黑的夜色下,他們的大兒子朝他們三叩首後拜彆說的話。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孩兒心悅一人,自年少時便喜歡上了,與他錯過半生,如今他既已願意,孩兒想聘他過府,不論嫁娶,生不同寢,死亦同穴。”

這一幕一如當初他執意要將曲雲婉藏入府中一樣。當年不解的疑惑,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還是曲蘭頌三個字。

蔣母氣得衝上去一把扯住他衣襟,恨不得搖醒這個自欺欺人的兒子,可話出口,眼淚也不爭先的落下來。

“曲蘭頌已經死了!他死了!!”

“他是個男人!你為何非要死盯著一個曲蘭頌不放!這世間有多少大好顏色的姑娘啊,你偏不愛!”

“他是個死人啊,兒啊!你還想與他成親?那你的名聲就全完了啊!”

“你醒醒啊!!!”

蔣明橖沒有製止自己母親的動作,卻也沒有答應,沉默著。

再開口,他聲音一如先前的平靜,不帶一點波瀾。

“兒此生,唯愛曲蘭頌。若今生無緣相守,那就來世再續前緣。”

蔣母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淚水流了滿臉。

蔣明橖恭敬的朝父母一拜,俯身說道:“兒不孝,自請從蔣家除名,兒已與陛下言定,將來兒的王位由二弟繼承,二代為限,蔣家沒有了蔣明橖,也能風光無限。”

“你滾!!我沒有生你這個不孝的兒子!”

“從今往後,你也彆叫我母親!!!”

蔣母聲嘶力竭怒吼,從地上爬起,雙眼通紅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上首位上,蔣父還是一言不發,隻是從眼神裡,還是失望的。

沉默半響,蔣明橖從地上爬起來,欲走。

蔣父開口問,“成婚之後,你欲去哪裡?”

蔣明橖看著外麵漆黑的夜,沒有回答,而是獨自一人抬腳走進這深沉的夜色中。

蔣父也慢慢閉上了眼睛,像是料到了某種結局一樣,手指輕微顫抖,嘴唇囁嚅著。

回憶結束,畫麵重新來到滿是大紅之色的喜堂。

隻是如今再看這喜堂,光幕外的人不知為何,再沒有了聲音,甚至有人眼中不禁泛酸。

“一紙婚書,締兩世情緣。今世成婚,來世相守;

不求匹配同稱,但求兩心相知。望生平,蘭清天下,橖木止戈,四海俱安,九州長寧。

希來世,相伴白頭,永生歡好;不論嫁娶,彼為我夫,縱世所不容,享萬世唾棄,吾亦不悔;

今,鎮南王蔣明橖與天網監察曲蘭頌,婚書為契,允以成婚!“

蕭臨淵低沉沉穩的嗓音自堂上響起,一字一句朗朗誦讀著手上的婚書。

蔣明橖在滿座賓客驚詫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抱著曲蘭頌一步步踏在鋪滿紅綢的地麵,步入婚堂。

周圍有人吸氣的聲音越來越大,眼見議論聲要起,蕭臨淵一個冷厲的眼神朝周圍掃去,周圍安靜無聲。

蕭臨淵親自做蔣明橖和曲蘭頌的證婚人。

“拜天地!“

蔣明橖抱著懷裡的曲蘭頌,緩緩朝外麵的天空彎腰一拜。

“敬高堂!”

蔣明橖的雙親沒有來,曲蘭頌的父母又早早逝去,坐在上首的是蕭臨淵,他充當了蔣明橖敬禮的對象。

他的麵容很平靜,蔣明橖也是,隨著司儀聲的響起,蔣明樘抱著懷裡的曲蘭頌又是一鞠躬。

輪到夫妻對拜的時候,司儀嘴巴打了個瓢,立馬想到說辭,高喊。

“新人對拜!”

可曲蘭頌不可能和蔣明橖完成對拜。

但沒關係,在眾人驚詫欲裂的眼神裡,隻見蔣明橖動作輕柔的將曲蘭頌放在自己對麵,給他擺正了跪姿。

曲蘭頌閉著眼睛,垂著頭,無知無覺好像睡著一樣。

蔣明橖自己也跪了下去,伸手在曲蘭頌的背後下去帶,兩人的額頭碰到一起。

於此,成婚的最後一禮,總算完成。

隻是現場的氛圍安靜中多少透著幾分詭異,有膽小的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曲蘭頌的屍體。

隻有蔣明橖,從頭到尾都很平靜。

婚禮結束,賓客們匆匆忙忙的都走了,早知是來參加兩個男子的冥婚,他們怕是說什麼也不來湊這個熱鬨。

蕭臨淵最後遙望了一眼蔣明橖抱著曲蘭頌離去的背影,沒有說什麼,也隨著人流離開鎮南王府。

他知道,這或許就是他見二人的最後一麵了。

偌大的王府內,靜悄悄的,府中的三兩下人也不知縮到哪個角落,不見人影。

燃燒著大紅喜燭的房中,婚床上不見新人身影,房間正中央的地上卻擺著一幅巨大的棺材,滿目的喜色裡,這口棺材的出現突兀極了,像喜又像喪。

隨著鏡頭的拉近,光幕外的眾人這才看到,黑色的棺木中,正平躺著兩個身著喜服的男子。

正是曲蘭頌和蔣明橖。

他們十指交握著,麵容平靜而安詳。】

光幕外,有不少女子抬手捂住嘴。

所有人都知道,蔣明橖死了。

【光幕中,前一日還掛滿紅綢舉辦婚宴的鎮南王府,轉天兒就將那顯眼的紅取下,掛上雪白的白綾。

所有昨日還來參加那一場詭異婚禮的人們,今天又要來鎮南王府。

昨日喜事,今日喪,真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逝者已矣,京都中討論曲蘭鬆和蔣明橖成婚之事的人隨著時間的過去,也逐漸少了。

蕭臨淵站在皇宮的枯樹下,身上披著雪白的狐裘,在他的手中還拿著一枝潔白的蘭花。

短暫的安靜過後,是他在歎,“今生已錯過的,來世真的能再遇嗎?”】

光幕畫麵又變。

“娘親,你看這是什麼花?好漂亮啊。”

一處寂靜的山林中,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提著小木籃興奮的蹲在一朵花前,高興的回頭問身後的婦人。

穿著普通布衣的婦人慢慢走過來,彎腰看了看地上那株盛開的花,神情溫和的撫摸著女兒的腦袋,解答道。

“這是蘭橖花。”

“蘭橖花?”小女孩不解。

婦人於是手指著花道:“你看,這株蘭花它依橖木而生,彼此交纏著,兩者中有任何一方枯萎了,另一株也活不成了。”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頭。

婦人笑道:“其實啊,關於這株花還有一個動人的故事,你想不想聽?”

“想!”

“好,那咱們一邊回家,阿娘再一邊講給你聽。”

母女倆的身影漸行漸遠,隱約還能聽到婦人溫柔的嗓音。

“傳聞啊,在很多年前,我們大宸有一個戰無不勝的將軍,還有一個肅清天下不正之風的天網監察,將軍名叫蔣明橖,監察叫曲蘭頌,他們啊是一對很相愛的戀人……”】

後來的聲音漸漸遠去,已讓人聽不清了。

隻是光幕外的眾人許多已哭成淚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