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弟可有受驚?”

馬車裡,太子關心蕭臨淵。

儘管他從蕭臨淵的臉上未看出一絲受驚的痕跡,但該有的關懷還是要有的。

現在想來,那五隻虎獸的反應也著實令人奇怪,太子不動聲色的試探,“南宮小姐及時趕到出手相救,本宮回去後會讓人送上一份謝禮,十一弟可有什麼想送的沒有?”

蕭臨淵什麼也沒有,現在住的、擁有的一切都是太子所賜,這話問他也是白問。

“隨你。”蕭臨淵語氣疏離,後接著補充道:“以後這種事情彆找我。”

出宮一趟累的慌。

“接下來一個月,我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來打擾我。”這就是太子說服蕭臨淵今日出宮赴宴的條件,雖不知他為何會提這個條件,但總歸太子答應了,所以成功的把他帶在身邊向眾人展示了一波兄弟情。

他看向太子,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包括你。”

這話委實有點太不禮貌,也不近人情。

太子喉頭微動,臉上的笑容在那雙冷漠的眼眸注視下,逐漸凝固,語氣生澀,“十一弟……很煩本宮?”

蕭臨淵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太子本來心裡還有點不舒服,但盯著蕭臨淵那幅生人勿近的表情看久了,突然領悟到蕭臨淵的真實心情。

他不是煩太子,他是煩一切想要接近他、打擾了他的平靜、占用他時間、麻煩了他的任何人。

是任何人!不是自己一個!

他像是把自己和整個世界劃立一個清晰明了的分界線,不去好奇外界的一切事物和人,他的世界隻有他自己一個。

太子此時才忽而多少體會到,什麼叫不知愛恨,不懂愛恨,不沾愛恨,人間寡王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一時間,他內心的憤怒沒有了,轉而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這種內心的複雜一直充斥到他親自將蕭臨淵送回祥慶殿。

“答應你的事,本宮會儘量做到。但是若是父皇要見你,你知道的,本宮無可奈何。”

“嗯。”

殿門在他麵前緩緩關閉,連同蕭臨淵的背影也一起被關在了門內。

太子長歎一口氣,抬頭遙望天空,不多時轉身走了。

不等改天,太子回宮沒多久,景德帝讓七皇子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的旨意就送到了七皇子府。

五皇子早早就溜了,在光幕曝光他的死後五皇子就聰明的學會了夾著尾巴做人。

其他賓客走的早,最後留下的唯有二皇子一黨、還有和七皇子交好的一些人。

“一直以來,真是小瞧了十一弟啊……”

七皇子被罰了,二皇子反而顯得很高興,拍著手笑。

房間正中央的地上,還擺放著五隻老虎被肢解後的屍體,血淋淋的肉塊一塊一塊的,連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血腥味兒。

房間內除了二皇子和七皇子還能淡定自若,其餘一些人連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的,眼睛不小心瞥見地上的屍塊兒心裡都直犯惡心。

不過是閉門思過一個月,七皇子並不放在心上,冷哼一聲罵。

“怪不得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他分明早已看穿我的計謀,還故意將那一壹怪東西逼我喝下。”

當時那情形,七皇子要是不喝那又冷又熱又是油又是酒的酒喝下,蕭臨淵定是不肯乖乖入他的圈套。

“膽子很大不是嗎?”

二皇子說道,臉上的笑不覺變冷。

誰都看出蕭臨淵去換衣服背麵定然有詐,但蕭臨淵還是主動往裡跳,該說他藝高人膽大呢,還是真的有恃無恐呢?

七皇子皺緊眉,三兩口喝下碗中的藥。

這一天當中,他已經跑了好幾趟茅廁了,可不想後麵兩天還不時往那地方跑。

七皇子?下藥碗,走到那堆虎屍塊兒前蹲下,一點兒也不覺得惡心的仔細盯著看起來,語氣半是疑惑半是不解。

“臣弟實在想不通。這群老虎被餓了有三天,為何不敢上前撲食蕭臨淵,難得真的被南宮舒華那女人一柄劍嚇退了?”

他不信,其他人也不信。

所以他派人把老虎身體整個刨開,後又剁碎,讓醫官仔細檢查也沒發現一點藥物和傷的痕跡。

蕭臨淵當時手無寸鐵,身上也無任何讓猛獸懼怕的氣息和香料,是如何做到令百獸之王都心懼後退的?

就在眾人各有所思之際,一道細小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七皇兄,那十一弟……會不會報複你啊?”

這是八皇子。

他雖和二皇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但和二皇子凶戾勇猛的性子一點也不像。他天生膽小如鼠,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嚇得他膽顫好一陣兒,連說出這一句話,也要壯好半天的膽子。

說完又縮回腦袋,不敢與人對視。

七皇子看見他這唯唯諾諾的慫樣兒就鬨心,不耐煩的喝斥:“讓他來!老子還怕他?”

“倒是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彆和老五一樣一見蕭臨淵就躲!有什麼好怕的?”

八皇子被他吼得身體打了個哆嗦,佝著腦袋不敢說話。

二皇子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睜開眼睛懶洋洋的勸了一句,轉移七皇子的注意力。

“行了,老八就那樣兒,和他生什麼氣?”

七皇子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同時,他也知道八皇子畢竟是二皇子的親弟弟,雖然七皇子和二皇子平時都不太能看得上他,但有這層關係在,兩人平時對八皇子也算多有照顧。

七皇子時常搞不懂,為什麼同是從一個母親肚子裡出來的,八皇子和他英武無敵的二哥能差這麼多?

另一邊,南宮家。

六皇子親自令人押著南宮舒華進門,直到到了他舅舅麵前才讓人鬆開。

“阿爹,你看表哥,他又讓人動手強抓你女兒回來了。”

南宮舒華囔囔,主打的就是一個惡人先告狀。

聽她這麼說的南宮家主南宮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道。

“你又在外麵惹什麼禍了?都老大不小了,彆一天天的淨給你表哥添麻煩。”

南宮舒華不可置信臉,滿臉寫著她爹不愛她了的表情。

接著,堂後又傳來一道更加蒼老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語氣頗顯無奈。

“舒華,你爹說的是,雖說你們是表兄妹,但也不能總麻煩人家六皇子。”

“外祖父這話見外了,”六皇子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轉頭看著迎麵走來的老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晚輩禮,又對著麵前的中年男人一禮。

“外祖父,舅舅。”

南宮舒華遭受來自親爹和親祖父的雙重打擊,心情極度沮喪加氣憤,“我這回真沒在外麵給你們惹事兒!還做了件好事,不信你們出去打聽打聽,肯定到處都是誇我見義勇為、俠義心腸的。”

“還是彆了,聽見你在外麵闖禍我就要折壽,你爹我還想多活幾年。”

南宮舒華喉頭一梗,想起過去那些黑曆史來,心裡閃過心虛但麵上還是義正言辭道:“我說的是真的!爹啊,你彆光說我了,也說說表哥,他想毀我姻緣,阻撓我找如意郎君!!”

這番話說的是理直氣壯,坦坦蕩蕩。

六皇子隻覺氣的額角青筋都開始亂跳,南宮家主和老家主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中齊齊冒出一個問號,這話怎麼講?

“你有看中的人了?”

南宮家主問。

這可真是奇了。往日裡,他給介紹多少京中有名的權貴公子、青年才俊讓南宮舒華認認,她連多看一眼人家都嫌汙自己眼睛,不是這個不好、就是那個不好,總之在她眼中就沒哪個能入眼的。

南宮舒華今年都17了,又愛舞刀弄槍的,性子吧……唉,還是不說了,南家家主想想都頭疼。

本來他都在想,按她這個性子發展下去,將來怕是真嫁不出去,都打算好讓她跟六皇子湊一對了,將來日子過得下去就行,還能照顧她。

現在,南宮舒華竟自己有看中的人了?

南宮家主都顧不上一旁六皇子古怪的臉色,麵露驚喜,老家主南宮遜等不及追問,“快說說,是哪家公子?就算是用搶的,祖父也要讓我孫女嫁過去!”

南宮舒華歡呼,“我就知道祖父對我好!”

六皇子喉頭一梗,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自己表妹這性子好像不是無中生有,似乎有了來源???

“…是我十一皇弟,蕭臨淵。”

刹時間,氣氛凝固住。

原本還在興奮的三人,隻剩南宮舒華自個兒還嗞著大牙在樂,另外兩人的臉上已是一片空白。

什麼孫女/女兒要嫁出去了的興奮通通拋到九霄雲外。

南宮家主掏掏自己耳朵,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你說誰?”

六皇子:“我十一皇弟,蕭臨淵。”

他轉頭又問自個女兒。

“你看中誰了?你自己說。”

南宮舒華故作嬌羞露齒一笑,撓著頭看天,“他叫蕭臨淵,是表哥的皇弟。”

緊接著,她開始給自己老爹和祖父分享心裡的激動,活像是看見肥肉的狼,又像軍營裡那些看見姑娘眼睛都要放光的老光棍兒。

“爹,祖父,你們今天是沒見到他,要是見到保準兒滿意!那身板兒,那臉長的…真就一個…”

“南宮舒華!!”

六皇子聽不下去了,沉聲低喝,及時打斷這廝將說下去的話,站在一旁隻覺臊的慌。

南宮舒華又被吼了,滿臉不高興的瞪六皇子,“做什麼?說句話還不讓人說了?!你還講不講理了!”

南家老家主嘴唇囁嚅,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都跟著在抖,是震驚也是驚詫,半天才吐出句話來。

“十一皇子?!!”

“嗯嗯!”南宮舒華趕忙扭頭點的飛快,快樂的補充道,“他可真是我見過全京都長得最好看的啦!不管男女都比不上他。”

另外三人滿臉愁雲慘淡,想笑笑不出來。

幾人進到屋裡,南宮家主正色問她:“前幾天的光幕你看到了吧?”

南宮舒華點頭,不以為意,“看到了啊。”

另一側的南家老家主又問,“他是神昭大帝,如無光幕提醒,一個未來注定會當皇帝的人。”

但現在有了光幕提前透露未來,蕭臨淵將來如何還不好說。

“我知道啊,他還是曆史上有名的千古一帝,這證明我眼光好,一眼看出他非同常人!”

“可你不是不喜歡皇宮嗎?總說皇宮小,住的憋屈。”南宮家主搬出南宮舒華以前的話來。

後者又道:“我現在覺得住皇宮挺好。”

“皇帝身邊女人眾多,你就不怕他冷落你?”

南宮舒華這時算是聽出幾人在反對和擔心什麼了,但想了想,她笑著反問,“你們之前還想我嫁給表哥呢,他不一樣是當皇帝的人?”

還死的早。

當然,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不然表哥真要生氣了。

六皇子從內而外的表示拒絕,打死他也不想娶南宮舒華這個表妹。

三個男人聽了,一時間齊齊歎氣。

南宮家主再度恨自己怎麼生了個隻看臉的女兒?

無奈極了,卻仍嚴詞拒絕。

“不行,你換個人挑,不管換誰我南宮家都有把握讓你嫁過去為正室妻子!唯獨他不行。”

“為什麼?”

南宮舒華疑惑,要說不高興倒是沒有,隻是順勢多嘴問一句而已。

南家老家主沉下臉來,不見先前的爽朗,而是嚴肅道,“因為他是神昭大帝。在那段未來的曆史中,他有自己喜歡的皇後和妃嬪,而你壓根不喜宮牆,又怎會與他有姻緣?”

自古帝王妃嬪眾多,南宮舒華又不是一個喜歡後宮爭鬥的人。

要她和眾多女人共侍一夫,爭奪帝王的寵愛,不管是什麼時候,她都做不到。

“且,將來若是他遇到他喜歡之人,屆時你嫁過去又該如何自處?”

六皇子從不覺得自己表妹和自己的十一皇弟能處到一起去,光是性格上兩個人就像是兩個極端,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冷漠如冰,這樣兩個人他實在是想破頭也想不到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們變得恩恩愛愛、相敬如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南宮舒華聞言,這次罕見的沒有再說什麼。

隻片刻,她用疑惑的語氣問麵前的三個男人。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我成了他的皇後,然後我把他身邊的女人都趕跑了?”

這可真是……大膽到沒邊兒的假設呢。

但像是南宮舒華能乾出來的事兒,隻是真要這麼做,那南宮舒華就不是皇後,而是妖後了。

屋裡陷入一陣難言的靜寂。

在三人無語中變得越來越不妙的眼神,南宮舒華擦擦額頭上冒出的汗,腳一點點兒挪到門邊,“那什麼,我還有事兒,就、就先走了!”

她結巴著,在靠近門後,迅速朝門外一躍,身影快的像隻誰也抓不住的兔子,不過一秒就不見人影,身後南宮家主手裡的茶杯還高高舉著,要砸下去又找不著人。

憋了又憋,他不得已忍下升到嗓子眼兒的那口氣,重重放下手裡的茶盞。

“真是!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女兒啊!”

南宮家主不知道第多少次想仰天捶胸,悔不當初。

自打南宮舒華這個女兒懂事以來,他就沒一天安穩日子過,這個女兒簡直就像是來找他討債的。

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哦!

南宮老家主不發表任何意見,放下茶杯就溜溜球了,南宮舒華不在,想說教也無人聽,他還是回後院種菜吧。

且人老成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自己孫女兒不像個情竇初開的樣子,倒很有幾分京都裡那幾家總是愛被美色所迷的紈絝子弟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