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個不停,小艇在波濤上顛簸起伏,四周皆是茫茫海水。兩隻量子獸分彆在船頭船尾劃著船,褚涯取出個罐頭,用勺子喂給沈蜷蜷。
“嗷!”布偶熊扭頭警告。
沈蜷蜷發出一聲哀嚎:“你乾嘛盯我這麼緊?行行行,我刷牙洗臉,現在就刷牙洗臉。”
黑狼從大袋子裡翻出它在船上搜羅到的牙刷牙膏,沈蜷蜷就湊在船舷洗漱。褚涯怕他摔下海,雙手扶著他的肩,對布偶熊道:“其實倒也不必這麼嚴格。”
“嗷!”布偶熊滿臉嚴肅地搖頭。
待沈蜷蜷洗漱完畢,褚涯又舀起罐頭喂他。
沈蜷蜷嘗了一口:“這個是紅燒味兒的,是鹿變異種肉?”
“不清楚。”
“那你嘗嘗。”沈蜷蜷將勺子推給褚涯。
褚涯將剩下半塊吃進嘴:“嗯,而且是我們軍部食堂王師傅的手藝。”
“真的嗎?”
“假的。”褚涯笑著咽下肉塊,“這不是變異種肉,是雲巔食品工廠生產的罐頭。”
兩人有說有笑地分吃著罐頭,布偶熊在船頭劃了一陣子船後,撂挑子不乾,將船槳丟在身旁,仰頭倒在了船裡。
“褚寶龍,你這樣是不對的,你看人家沈汪汪。”
“嗷!”布偶熊對著天空齜牙,又舉起一隻爪子做抓撓狀。
褚涯去了船頭劃船,沈蜷蜷見布偶熊閉著眼,便湊去它腦袋旁說話。
“褚寶龍,你記得我小時候愛唱的那首歌嗎?”
布偶熊立即捂住了耳朵。
沈蜷蜷大聲唱:“爺爺的小車嘀嘀嘀,噠噠噠,嘀嘀嘀……”
“嗷嗷嗷嗷!”布偶熊閉著眼叫,企圖蓋過沈蜷蜷的聲音,沈蜷蜷繼續大吼:“我的乖寶龍,快和爺爺一起唱歌。爺爺的小車嘀嘀嘀,噠噠噠,嘀嘀嘀……”
布偶熊忍無可忍,翻身去了船頭,接過褚涯手裡的槳開始劃船。
“喵。”沈蜷蜷笑著對褚涯招招手,“有熊劃船了,快來這兒陪我。”
半個小時後,那座小島出現在了視野中,但海上又刮起了風,眼見暴風雨又要來臨。大家都鉚足了勁劃槳,沈蜷蜷也拿著一根槳片,用那隻完好的手一起劃著。
“如果啊,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我們的船摔跤了,會發生什麼事呢?”沈蜷蜷在呼嘯風聲裡大聲問。
“不會發生什麼。”褚涯坐在沈蜷蜷另一側,擋住吹來的勁風,“這點距離,就算遊泳也能遊到岸邊。”
“笨,我們全身會濕的呀,哈哈哈哈哈。”沈蜷蜷笑得前仰後合,越回味越覺得妙,“這是我剛想出來的笑話,怎麼這麼好笑,這麼機智啊,哈哈哈……”
救生艇終於靠岸,褚涯和黑狼將二袋物品都放在高處,救生艇卡在一塊大石背後。
這座小島麵積不大,地勢也不平坦,隻有一座高聳的山峰。靠海這邊陡峭如刀削,山那邊則全是樹林,隱約可以聽到變
異種的嘶吼。
褚涯抬頭(),看見那生滿爬藤的山壁上有一座山洞?()_[((),便讓黑狼和布偶熊上去探路。兩隻量子獸一路攀爬鑽進洞,很快又冒出頭,表示洞裡很安全。
褚涯背上沈蜷蜷,怕他手無力摟不住自己的肩,便扯下幾根爬藤將人捆在背上,再抓住一根手臂粗的爬藤往上攀。
山壁上狂風呼號,褚涯光是穩住身形都要耗費不少力氣。沈蜷蜷趴在他堅實的背上,突然就想起許多年前,他們從福利院逃往臨亞城時,褚涯也曾經這樣背著他,順著山壁慢慢往上爬。
光陰似箭,手臂下的肩膀已不再單薄,但他覺得褚涯此時還是那名背著他的少年,他也還是那名全心依附著褚涯的幼童。
褚涯雨衣的兜帽已經被吹翻,雨水淋濕了他的發,又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往下淌。沈蜷蜷心頭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激蕩著,突然就探出頭,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
褚涯神情不變,繼續往上爬著,沈蜷蜷卻有些心慌,將臉埋在他肩上,片刻後才悄悄抬起了眼。
兩人都沒有出聲,沈蜷蜷時不時偷偷瞥一眼褚涯。黑狼和布偶熊很快來接他們,護著他倆進入了山洞。
山洞約莫一間屋子大小,因為靠海,洞裡非常乾淨,也沒有野獸住過的痕跡。黑狼下到地麵去背行李,布偶熊對這樣乾淨的環境依舊不滿意,從挎包裡掏出一條毛巾,將那石板地麵再擦了一遍。
褚涯讓沈蜷蜷靠牆坐著,再去脫他身上的雨衣。沈蜷蜷表現出難得的安靜,隻抿著唇,垂眸看著那隻在解雨衣的手。
雨衣的一顆紐扣卡在了扣眼裡,褚涯專心解著,沈蜷蜷盯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又抬眼看向了他的臉。
紐扣有些難解,褚涯和沈蜷蜷貼得很近。沈蜷蜷的目光從那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上慢慢劃過,隻覺得心頭又開始蕩漾,忍不住再湊前去親了一口。
褚涯這次頓住了動作,並鬆開雨衣紐扣,慢慢蹲直了身體。
沈蜷蜷和他對視兩秒後,伸手在他臉上擦了擦:“你臉上有水,我剛才在幫你擦掉。”
他說完後又改口:“幫你嘬掉。”
褚涯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那雙眼睛漆黑如深潭,讓沈蜷蜷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沈蜷蜷心頭狂跳,緊張中又帶著幾分羞澀,卻也強裝鎮定地和褚涯對視著。
一陣冷風吹進洞中,沈蜷蜷突然打了個顫,一顆水珠也順著頭發滴落到臉上。褚涯這才站起身,大步走向洞口。
“你去哪兒?”沈蜷蜷怔愣一秒後,趕緊問道。
“我去幫沈汪汪拿行李。”
沈蜷蜷看著他抓著爬藤往下,氣急敗壞地嚷嚷:“我才親——才嘬了你一口,你馬上就跑,這是什麼反應?啊,這是什麼反應?是無視我?”
“暴雨要來了,沈汪汪還沒上來,我去幫幫它。你頭發要擦乾,不然會生病的。”褚涯無奈的聲音從山壁上飄進來。
布偶熊還在擦地板,聞言趕緊放下抹布,也跟著離
() 開了山洞。
沈蜷蜷卻繼續喊:“我不了解你?我把你看得透透的,你這就是在躲我!()”
他越想越生氣:我告訴你,我那就不是嘬雨水,是在親你。怎麼的,你躲得掉嗎?你不讓我親還想讓誰親?讓趙小壯親?讓洪文治親??()_[(()”
洞外沒有了聲音,沈蜷蜷看著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想到雨大山壁滑,心頭的擔心又大過了怒氣,便撐起身去到洞口往下看。
褚涯已經滑到地麵,和兩隻量子獸各自拎起口袋,沈蜷蜷見他轉過身看向上方,又趕緊縮回了頭。
片刻後,褚涯翻身進洞,將一隻口袋放在地上,兩隻量子獸也各背著一隻大袋爬了上來。
雨越來越大,這山洞不深,雨絲不斷飄進洞裡。褚涯見沈蜷蜷被雨絲打得眯起眼,也顧不得喘氣,隻取出那塊從船上帶來的篷布開始做簾子。
他將篷布左右兩隻角都係上繩子,分彆綁在洞口兩邊的石塊上。沈蜷蜷見他一個人不好弄那篷布,便起身去幫忙。
“沈汪汪去把另一頭叼住,沈蜷蜷彆動,當心扯著傷口。”褚涯踩在洞壁上的一塊凸起上。
雖然有黑狼幫忙,但沈蜷蜷總怕褚涯摔著,還是去到他旁邊,用沒受傷的手按住了他的小腿。
“沈汪汪,繩子鬆一點。”
黑狼便鬆鬆嘴,讓咬著的繩子滑出一小段。
沈蜷蜷一下下覬著褚涯,琢磨著這事不能再這樣遮遮掩掩下去。反正親也親了,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乾脆就把話說透算了。
“有些事呢,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得去麵對,逃避是不行的,要去想背後的原因,再仔細分析。”
沈蜷蜷雖然已經下了決心,但話出口還是很緊張,他垂下頭不敢再去看褚涯,耳朵卻高高豎起,等著他的回應。
褚涯沒有做聲,沈蜷蜷便繼續:“比如我剛才親了你,雖然以前我也親過你,但你有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同呢?”
褚涯低聲說了句,沈蜷蜷沒有聽清,連忙問:“你說什麼?”
“我說把我的腳鬆了,我要去對麵係繩子。”
“哦。”
褚涯跳下山壁,去到另一頭係繩,沈蜷蜷又趕緊跟上,並在他爬上洞壁後,再次按住了他的小腿。
沈蜷蜷眼睛看著麵前那塊篷布,嘴裡哼哧哼哧:“其實呢,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應該考慮一下感情方麵的問題,比如夜深人靜的時候,就要多剖析一下自己的內心——”
“沈汪汪,把那條繩子遞給我。”
沈蜷蜷的話被打斷,看著黑狼叼著繩子走過自己麵前,回頭時瞥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沈蜷蜷盯著黑狼的背影,突然就有些羞惱:“你乾嘛老是打斷我的話?你不能等我說完嗎?”
褚涯將頂上的那塊篷布按住:“風這麼大,得趕緊把篷布係好,不然就要被吹翻。”
“你係你的篷布,嘴巴不要吭聲。”沈蜷蜷拍了下他的腿,憤憤道:“我的感情很珍貴,
() 內心也比較脆弱,你再這樣的態度,會失去我的我給你說。”
篷布被風鼓動,發出啪啪聲響,褚涯沒有再說話,隻抬頭係繩,沈蜷蜷醞釀好的情緒被驅散,也不再鋪墊,隻潦草地道:“反正吧,我就想說,想說……”
我喜歡你,明明很簡單的幾個字,在他舌頭上轉了一圈,卻又卡在了嘴邊。
沈蜷蜷抿了抿唇,抬頭看向褚涯,看見他兩隻手按在洞頂篷布上,卻也低頭看著他。
褚涯和他對視兩秒後,又轉頭繼續係繩,但沈蜷蜷捕捉到他那瞬間的眼神,立即又有了些勇氣。
“我就那個了,你應該知道吧?可能日久生情,或者感情變質了吧。”沈蜷蜷故作鎮定,聲音卻有些發抖,“反正就是那樣的,咳,就是喜歡嘛,另一種喜歡,不是兄弟那種。”
褚涯的手停住,片刻後才將繩結拉緊,聲音低低地道:“你才多大?”
沈蜷蜷知道他這是聽懂了,心頭暗暗鬆了口氣,不然他還得繼續往直白裡說,那也太艱難了點。
“我也不小了,向導這個時候都已經匹配了。”沈蜷蜷小聲嘟囔:“何況我不早點行嗎?你要被彆人搶了呢?我日防夜防,也防不住彆人給你寫情書。”
褚涯注視著麵前的那一小塊篷布,喉結有些艱難地滾動了下:“等你再大一些,多見點人,你那時候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現在也知道啊,我知道我就是喜歡你。”沈蜷蜷緊張地摳著褚涯褲腿上的一根線頭:“你也是知道我這個人的,特彆執著,特彆堅持,不達目的不罷休,隻要喜歡上什麼東西就不會鬆手。”
“是嗎?”
“當然。”沈蜷蜷果斷應聲。
褚涯似在回憶:“你隻要想要什麼,的確就非要弄到手,你小時候和褚寶龍爭一個玻璃杯,從家裡打到了福利院外。”
布偶熊正將一盞汽燈拿出口袋,立即讚同附和:“嗷!”
沈蜷蜷也道:“我就是這麼個人,念舊,講感情,不管對東西還是對人都特彆執著。”
褚涯又低頭看著沈蜷蜷:“但是我再去給你找了個一模一樣的玻璃杯,你玩了幾分鐘就沒興趣了。”
沈蜷蜷張了張嘴:“那是玩具,和人不同的。”
“嗷!”
“吼。”
布偶熊和黑狼都發出不屑的聲音。
“手鬆開一下。”褚涯道。
沈蜷蜷鬆開他的腿,褚涯便躍到地麵,蹲下身去固定篷布的下端。沈蜷蜷瞪著他的背影,深深吸口氣,發狠般道:“你等著吧,我這次就能堅持,非要把你搞到手。如果你還有其他念頭的話,我勸你趁早死心,你隻要敢去招惹其他人,我就要讓你嘗到苦頭。”
“嗷……”
“吼……”
“你兩個閉嘴!”沈蜷蜷轉身怒喝:“特彆是你,褚寶龍,我在說正事的時候,你不要來乾擾我。”
“嗷嗷嗷嗷嗷——”
“你嗷什麼嗷?平
常就數你最不懂事,你看你頭上戴那玩意兒,就像頂個屎橛子。”沈蜷蜷遷怒地道。
布偶熊摸摸自己腦袋中央的水手帽,就要撲上來打架,被黑狼緊緊抱住。
褚涯將篷布係好,確定不會再灌進來風雨,又從大袋裡取出一個軟墊,靠著洞壁放好。
“來坐在這兒,讓我檢查你的傷口。”他對沈蜷蜷道。
沈蜷蜷氣咻咻地坐在軟墊上,褚涯去取醫藥箱,他冷笑一聲後繼續道:“反正我已經把話說到這兒了,現在就表個態,我不光要把你搞到手,還不會玩兩天就扔,我就要一直玩一直玩,玩你一輩子。”
褚涯翻找醫藥箱的動作頓住,片刻後保持半蹲姿勢轉過身,沈蜷蜷目光毫不退縮,隻一臉凶狠地和他對視著。
“等你再長大一點,定了性子再說,好不好?”褚涯問道。
沈蜷蜷問:“還要長多大?要長得像你那麼大嗎?”
他剛問完這句,腦子就像抽了筋似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那幾名向導討論哨兵那個大不大的對話,突然就噗嗤笑了一聲。
眼下場景很嚴肅,他覺得自己這聲笑很不合時宜,正要收斂表情,就見褚涯神情也變得怪異。
沈蜷蜷一愣,立即反應過來,眯起眼看向褚涯,發出意味深長的聲音:“……噫。”接著又伸出手指點:“噫……好你個沈喵喵哦,原來你也是懂的。”
“你平常都在琢磨些什麼東西?”褚涯語氣無奈。
“你在琢磨什麼我就在琢磨什麼。”
被這樣一打岔,沈蜷蜷已將剛才的不快拋在腦後,隻看著褚涯嘻嘻笑,褚涯歎了口氣,提著醫藥箱過來:“坐好,我檢查一下你傷口。”
“嘿嘿嘿……”
“彆笑了,會扯動傷口的。”
褚涯將沈蜷蜷衣服解開,沈蜷蜷這才收住笑,看著他拆肩膀上的紗布。
“暴風雨又要來了,不知道他們找到我們還要多久。子彈越早取出來越好,現在已經離開船,可以取子彈了。”褚涯看著沈蜷蜷肩上的傷口,又看向他,輕聲問:“我要給你做個小手術,能忍嗎?”
“會打麻藥嗎?”沈蜷蜷驚慌起來,“我還沒有做過手術。”
“會。”褚涯指了下醫藥箱,“這是船上找到的,手術器械和藥品都很齊全。”
“那打了麻藥後會痛嗎?”
褚涯道:“拔子彈的瞬間還是會感覺到疼痛的,所以你要忍一忍。”
“有多痛?”
“我動作會很快。”
“我知道……但是會有多痛?”
褚涯柔聲道:“不會讓你很痛。”
沈蜷蜷便點了下頭:“好吧。”
“你不問我會不會取子彈?”褚涯目光幽深地看著他。
沈蜷蜷毫不遲疑地回道:“你肯定會呀,就沒有什麼你不會的。”
褚涯在地上再鋪開一塊篷布,放了一床被褥,讓沈蜷蜷平躺下,再打開兩盞汽燈,將洞內照得雪亮。
沈蜷蜷嘴上說得輕鬆,但看見褚涯用酒精洗過手,給自己戴口罩和醫用手套時,心裡還是緊張起來。
“褚寶龍,快來讓我抱著……我的寶貝乖乖熊,你垮著臉做什麼?誰惹你生氣了?呀,你戴著的這帽子真好看。你記得我們之前看那老電影嗎?那帥氣的男主角就戴著這樣的帽子,你臉型比他長得好,戴這帽子比他更好看。”
布偶熊便走了過來,蹲在他的麵前。
“這樣不好抱。”沈蜷蜷伸長一隻手,“來,你躺下來。”
待布偶熊躺在他臂彎,他又喚黑狼:“沈汪汪,過來讓我抱。”
黑狼小步跑過來,看著他露出的那段小臂,龐大的身軀不斷調整姿勢,琢磨著要怎樣躺下去。
“你趴在旁邊就行了,讓我摸著你的腦袋。”沈蜷蜷道。
黑狼趴在了他的手旁,任由他揪住自己頸毛,布偶熊也板正筆直地躺在沈蜷蜷臂彎,雙眼盯著洞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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