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褚涯便將自己精神域在恢複的事告訴了陳榕。陳榕喜出望外,立即大手一揮,所有人趕緊吃完早飯就開拔。
森林看似比雪山平坦,但地麵滿布野草藤蔓,所以小班生都坐上了推車,由大班生和管理推著往前。中班生則手牽手走在隊伍中段,再拉住身側的長繩,免得半路上走丟。
那些茂密樹叢後都有可能埋伏著變異種,褚涯便走在隊伍最前,隨時放出精神力在這條路線上來回逡巡,黑狼也時不時竄進林木深處,驅趕走那些蠢蠢欲動的變異種。
森林裡溫度頗高,學生們走得熱,都將身上的棉襖脫了。雖然不再經受寒冷之苦,蚊子卻又多了起來。
這林子裡的蚊子個頭大,毒性強,一叮便是個紅包,奇癢無比。管理們都拿著用自製的驅蛇棒,那是一種用藥草裹成的木棒,點燃後冒出的煙氣能驅走蛇蟲,卻驅不走這些蚊子,大家便用棉襖包住頭,隻露出一雙眼睛。
學生們早經過陳榕和褚涯的叮囑,知道在穿出這片林子前不準說話,所以都儘量閉緊了嘴,頂多隻用氣音小聲交談。
“這個旅遊也太那個了,感覺就像在逃似的,旅遊是這樣嗎?”
“我也沒旅遊過啊,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我好想回去啊,不想再往前了。”
“我也想回去。”
那些知道內情的大班生便道:“旅遊就是這樣的,電視上的旅遊還是坐著車在逃,就讓你下車撒個尿,然後馬上趕上車繼續逃。”
沈蜷蜷包著腦袋坐在推車裡,聽到車旁的大班生也在嘀咕,連忙道:“我哥哥說了的,不準你們說話。”
大班生們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繼續聊著天。
“不能說話呀,陳管理長和褚涯哥哥說我們說話會把變異種引來。”唐圓圓也在小聲提醒。
“對呀對呀,那些變異種好凶,會把我們都吃光。”
“不要說話,它們能聽見的。”
“我們就說兩句就好。”大班生道。
沈蜷蜷拒絕:“不行,我哥哥說了不準你們說話,你們就不能說。”
大班生們不將這群小班生放在眼裡,還在繼續交談。
沈蜷蜷覺得他們這是藐視褚涯的命令,挑釁褚涯的威嚴。他平常可以不遵守褚涯的吩咐,但彆人不遵守,會讓他覺得非常憤怒。
一名大班生還在說,突然轉頭看向推車,另一名問道:“怎麼了?”
大班生有些稀奇地道:“這個小班生在打我。”
推車旁的大班生都轉過頭,看見小孩還舉著手,整個腦袋被衣服包住,隻露出一雙燃燒著怒火的大眼睛。
“喲,你還打人?”大班生道。
沈蜷蜷又打了他一下:“你還說,還要打你。”
“我就說了,你還能把我打得疼?”
沈蜷蜷探出身還要繼續,唐圓圓將他拉住,小聲道:“告他!”
沈蜷蜷便高舉起手小聲喊:“陳管理長,陳管理長,你看他們呀,你看他們不聽我哥哥的話。”
大班生們隻得閉上了嘴:“這些小班生動不動就告狀,真是討厭。”
“小班生個個都是告狀精。”
“你看那個還在朝我們翻白眼。”
“算了算了,彆說話,彆真的把變異種給招來了。”
褚涯一直在用精神力查探四周森林,當他的精神力探入右側時,突然察覺到異常,繼續往前,果然看見了一群正朝著這方靠近的鬣狗變異種。它們動作迅速而小心,目光興奮且狂熱,顯然是準備攻擊這支進入森林的隊伍。
他立即將精神力分為數束,如同一把鋼針刺落,每一道都穿過變異種的顱腦,動作乾淨利落,讓這群變異種都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叢林中。
“好像這林子裡還挺安靜啊,就是蚊子有點多。”陳管理長伸手在脖子上拍了下,神情輕鬆地道。
褚涯看著右側:“我已經殺掉了一群鬣狗變異種,約有二十多隻,殺了三條蟒蛇變異種,每一條都有水桶粗。還有五頭野豬變異種,十來隻狼變異種,以及一群外形醜陋到看不出品種的變異種。”
褚涯每說一句,陳榕的嘴就張大一分,最後呆了半晌才回過神:“幸好有你,幸好有你在啊。”
連續走了一個小時後,很多中班生都已經走不動了。陳榕見這一片看著很平坦,便讓大家停下休息半個小時。
“哎呀,終於可以休息了。”
“我手上被蚊子咬了一個包,癢死了。”
“先躺一會兒,癢就癢吧。”
這一片生長著一種高大的喬木,樹身上纏著一圈圈藤蔓,地麵則是茂盛青草。學生們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累得都沒有人說話,隻抬手撓著被蚊子叮出的包。
褚涯背靠大樹坐著,取下裹著沈蜷蜷腦袋的衣服,查看他後頸被蚊子叮出的包。
“好癢啊,你快給我撓撓,好癢。”褚涯不讓沈蜷蜷用手去撓,他便要哭不哭地哼哼,縮著脖子往肩膀上蹭。
“我包住腦袋也沒用,它,它會挖洞。”沈蜷蜷做了個刨土的動作,“它把我衣服挖開,就鑽進去咬我。”
“那是剛才沒有包住脖子,所以被蚊子叮了。”
褚涯記得他剛才見過一種野草,似乎是作戰教官講過的一種,將汁水塗抹在皮膚上可以消炎止癢。隻是他剛才正在殺變異種,沒來得及去采摘,現在找找應該還能找到。
王成才帶著林多指就坐在旁邊不遠處,林多指手腕上也被蚊子叮了,王成才將手指伸到嘴裡舔舔,將唾沫塗在那紅包上。
褚涯目光在他倆身上停頓了兩秒,倏地調開視線,沈蜷蜷卻在哼哼:“你也給我塗唾沫,你也給我塗塗。”
“你忍一下,彆著急,我馬上給你找藥。”
“找藥找藥找藥,唾沫都不給我塗,隻知道找藥!”沈蜷蜷憤憤地低吼,又抓住身旁幾根青草,猛地揪斷:“呀!”再瞪著褚涯,慢慢
張開手,讓那幾根斷草掉在地上。
“真是可怕。”褚涯道。
“知道怕了?”沈蜷蜷喝問。
“怕!但是也不用塗唾沫,那沒什麼用。”褚涯伸手將他臉側的一隻蚊子揮開,將衣服重新包住他的頭:“我現在就去采,能很快給你止癢,再堅持兩分鐘。”
他起身走向旁邊,很快便在樹後找到了那種野草,將汁水擠出來給沈蜷蜷塗上。汁水清涼鎮靜,作用立竿見影,沈蜷蜷立即感覺好了許多。
褚涯見有效果,便再去采了許多,分給那些被蚊蟲叮咬的小孩。幾名管理也去采了一大把,碾出的汁水讓小孩們塗在頭臉上,蚊蟲竟也不再叮咬。
解決了蚊蟲問題,大家也不再滿頭滿臉地抓撓,他們在趕路時偷偷摸摸都想說話,現在附近沒有變異種,陳榕允許他們交談,反而個個都癱在地上不吭聲,懶得動一下嘴唇。
林子裡空前的安靜,連風過樹葉的聲音都沒有,像是時光都在這一刻停止。空氣溫暖,管理和小孩都昏昏欲睡,沈蜷蜷躺在褚涯懷裡閉著眼睛,褚涯雙手搭在他肩上,眼皮跟著發沉,心裡卻總有著那麼一絲不安,覺得附近似乎潛藏著什麼危機。
是什麼呢?
明明這裡很安全,並沒有變異種,為什麼會有那種危機感呢?
黑狼似乎也覺得不對勁,它警覺地在附近遊走查探,兩隻耳朵也高高豎起。
一縷風吹過,褚涯將沈蜷蜷臉上的一綹亂發撥走,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對了,他發現是哪兒不對勁了。
這裡明明有風,且頭上枝葉繁茂,為什麼聽不見一點風吹樹葉的聲音?
植物變異種?!
褚涯倏地睜開眼,正好看見那些樹上的爬藤都翹起前段,如蛇般蜿蜒向下,朝著那些躺在樹下的學生爬行。
而學生和管理們都渾然不知頭上逼近的危險,都或靠著樹或躺在地上休息。
“小心!”
褚涯喊出聲的同時,數道精神力已朝著四周刺出,同時抱著沈蜷蜷往前一滾。但那些爬藤也在這時猛地俯衝,將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學生纏住,再飛快回縮。
“啊啊啊!”驚慌的大叫聲這才響起。
褚涯剛直起身,就覺得懷中一空,沈蜷蜷被一條爬藤纏住脖子拖向半空。他猛地一個躍起,左手抓住那條爬藤,右手揮動匕首斬斷。
爬藤的速度太快,此時他已經被帶到了三米高的半空,藤被割斷,沈蜷蜷也快速往下墜。而此時一道黑影閃過,黑狼咬住沈蜷蜷的衣服,將他穩穩擱在了地上。
“咳咳咳。”沈蜷蜷趴在地上,捂著喉嚨大聲嗆咳。褚涯見他沒事,也來不及去管他,又繼續去救其他的學生。
這片草地上一大半學生都被爬藤卷走,將他們往樹冠裡拖。學生們在空中掙紮,大聲哭叫救命,也有人被纏住了脖子,一聲都發不出,隻麵色漲紅地踢騰著雙腿。
褚涯一波波放出精神力,將那些爬藤斬斷,但學生
還沒墜地,新的爬藤又將他們纏上。
黑狼不斷飛撲上樹,朝著那些爬藤撕咬抓扯,優先將纏住脖子的學生救出,迅速送到地麵。但被卷走的人數太多,有些已經被拖進樹梢,隻剩兩隻腳還在拚命撲騰。
“這是什麼啊?這他媽都是什麼玩意兒?”
一名管理拿著槍,卻不知道該朝著哪兒放,最後乾脆扔掉槍,掏出匕首,抱著一棵樹往上爬,要去割藤救上麵的學生。
“怎麼辦?這麼多的藤,孩子都被卷走了。怎麼辦?”陳榕急得臉色發白,嘴唇都在哆嗦,隻跳起來抓住半空一名學生的腿,將他拚命往下扯。
褚涯再放出一波精神力後,發現這樣不行。就算他斬斷了很多爬藤,地麵上都堆疊起厚厚的一層,也依舊還有數不清的藤蔓在四處飛舞,將那些剛落下的學生又在空中截住。
“我打死你,你把他們放下來,我打死你。”沈蜷蜷對著一棵大樹又踢又打,抱著一塊石頭砸。而樹梢上掛著的幾個小孩正在嚎啕大哭,分彆是唐圓圓和陳洪亮幾人。
褚涯朝著他們腰上的藤放出精神力,同時想要將沈蜷蜷拎開。他目光掃過樹乾,突然發現被沈蜷蜷砸過的那塊樹皮有些擦痕,白色樹身上滲出星星點點的紅,就像是人類刮擦後冒出的血珠。
褚涯心頭一動,循著那根大樹往上瞧,發現那些爬藤的根就連接在樹乾中。他立即反應過來,爬藤並不是這些樹木的附生植物,而就是它們自身的枝乾。
這些粗壯的樹木也是變異種植物。
褚涯立即改變攻擊對象,精神力化為鋒利的厲斧斬向那些大樹,在樹身上斬出深深的槽痕。
一道,兩道……
那些樹乾上湧出紅色液體,猶如人受傷後流出的鮮血一般。而那些樹也開始顫抖,如同遭到不可忍受的劇痛,連帶著樹冠都在簌簌搖晃。
三道,四道……
一棵雙人環抱粗的大樹被攔腰砍斷,卷著小孩的藤蔓像是死蛇般直直垂落,兩個小孩大叫著從半空墜落,被一名管理和黑狼分彆接住。
大樹轟然倒地,斷口處湧出大量紅色液體。其他樹變異種像是被這一幕給驚嚇到,或者終於忍不住疼痛,也都紛紛收回藤蔓,小孩們下雨似地往下墜落。
“快接著,接著。”管理們仰著頭,在下方大張著手,但小孩太多,他們根本接不著,褚涯又將精神力化為一張無形的大網,在這片區域鋪散開。
“啊啊啊啊。”
“救命啊。”
“啊啊啊……哎,不痛?”
“不痛哦。”
“我沒有掉在地上,我浮在草坪上麵的。”
“啊,我也浮在草坪上麵的。”
褚涯見小孩們都已經掉落在網上,這才收回精神力。
遍地都是被斬斷的藤蔓,在地麵堆疊成厚厚一層。雖然那些樹變異種還在淌血,也不敢再有所動作,但管理們不敢再呆在這兒,跑來跑去地大喊,催促小孩們快離開這裡。
“快快快,快爬起來,我們走,快離開這兒。”
褚涯背上沈蜷蜷,跟著陳榕在前麵開路,小孩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們身後。管理們趕緊去拉推車,將那些走不動的拎上車拖著,再快速清點人數,看有沒有少上那麼一兩個。
小孩們逐漸回過神,察覺到剛才的凶險。小班生和中班生都嚇得不輕,一句話也說不出,邊走邊嗚嗚咽咽地哭。大班生稍好一些,隻臉色看著蒼白一些,有那麼一兩個膽大的,還在講述自己剛才的經曆。
前麵依舊是這種樹變異種,成林成片。大家戰戰兢兢地從空地上往前,生怕樹上會突然竄出幾根爬藤將他們卷起。有人踏響一根樹枝,都會激起驚叫聲一片。
“彆怕,沒事,我會精神力攻擊,剛才我就打死了一棵樹。我哥哥更厲害,那些樹都是他打死的!”沈蜷蜷抱著褚涯的肩,又豎起眉頭指著最近的那一棵:“厚臉皮!你要敢把人掛上去,我就再把你踢斷!你怕不怕?你去後麵看看我踢死的那棵樹,去問它怕不怕!你們其他的樹呢?其他的厚臉皮呢?怕不怕我哥哥把你們都打死?”
坐在他身後推車上的唐圓圓也邊哭邊喊:“厚臉皮!你不準出來!厚臉皮!打死你!”
“厚臉皮!!!!”陳洪亮一聲大吼,那些被風都吹不動的樹葉全發出了窸窸窣窣的響聲。
越來越多的小孩加入了喊話,厚臉皮聲此起彼伏。他們這樣一路走一路喊,氣勢洶洶地朝著那些樹變異種大罵,果然不再那麼害怕,膽氣也壯了起來。
沈蜷蜷越喊越勇,拿著一根棍子,從褚涯背上探出身,去擊打離得最近的那棵樹:“你個厚臉皮,厚臉皮,厚臉皮,你長這麼近是想乾什麼?問你!你想乾什麼?給我退回去!退回去!”
“好了,彆管它,我們走我們的。”
褚涯將他的手拿回來,背著他繼續往前。黑狼跟在他身側,不動聲色地靠近沈蜷蜷剛打過的那棵樹,突然揚起爪子,飛快地抓了一把。
哧!
樹乾上出現幾道深深的抓痕,鮮紅液體湧出,黑狼看也不看地走向前方。
雖然這些樹變異種看似已經老實下來,但褚涯並不放心,又放出了精神力,如刀片般在它們的樹乾上割了不深不淺的一道。
這一刀既是威懾也是彰顯實力,那些樹變異種果然更加規矩,連纏繞在樹乾上的爬藤也慢慢縮了回去。
走出這片樹變異種區域,前方出現了一片生滿野草的空地,空地邊還有一條汩汩流淌的小溪。陳榕趕緊詢問褚涯:“這裡有沒有變異種?”
褚涯早已經查探過:“暫時沒有。”
“草呢?這些草是不是?”
褚涯:“不是。”
“那,那條河呢?”
“……不是。”
陳榕連忙拍著手朝隊伍大喊:“來來來,都來這邊休息,快來休息。”
剛才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小孩們的情況,不清楚有沒有人受傷,現在才能停下好好檢查一番。
沈蜷蜷從褚涯背上滑了下來,去找唐圓圓幾人。
“我被倒吊著的,我看見沈蜷蜷在用石頭打那棵樹。”唐圓圓道。
陳洪亮有些委屈:“你倒吊著也有一隻腳在亂踢。我就掛在你旁邊,你一直用腳在踢我,踢得我好痛,我就說你不要踢我了,我們安靜地掛著不好嗎?”
“我又不是故意的。”唐圓圓道。
沈蜷蜷摸摸王小細的臉,又去抱住唐圓圓的肩:“彆怕呀,我哥哥在呢,他可厲害了,比林多指他哥厲害多了。”他又四處張望:“林多指和柳四斤呢?”
“林多指和他哥就在那裡。”
“柳四斤我也看見了的。”
沈蜷蜷這才放了心,再轉頭去找褚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