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明他們三個還擠著照鏡子,那邊花旗已經打開花灑,“剪。咱們要和人類一樣。”
西覺抱著雲善,花旗手拿花灑給雲善衝澡。
水呲在身上,雲善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有點害怕的樣子。
“沒事,雲善小乖乖不怕。”花旗用手把他身上抹了一遍,趕緊從空間裡拿出毛巾把雲善擦乾淨。
“洗好了。”花旗湊近貼貼雲善的小臉蛋,“雲善乾乾淨淨。”
雲善咧著嘴笑,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西覺變成原型,站在花灑下衝水。這樣洗澡沒有在水裡遊泳舒服。他記得水是要錢的,身上打濕後趕緊關了花灑,使勁甩了甩身上的毛發,變成人形。
妖怪們挨個變成原形在花灑下衝澡。都覺得很驚奇,這跟淋雨似的。
“咚咚咚。”
梁小飛敲門說,“我給你們拿了些衣服。”
花旗光著身子打開門。
梁小飛頓時紅了臉,慌張地轉過身子,“花旗,你,你怎麼不穿衣服。”身上還挺白。胸口,很平。不對呀,他怎麼記得,花旗是有胸的?
花旗理所當然,“你不是拿衣服給我們嗎?”
“對,對,衣服。”梁小飛不敢轉身,把衣服扔在地上,人跑了。
花旗撿起衣服,轉身回浴室。這個人類有點奇怪呀。
“我要這件紅的!”見到花旗抱著的衣服裡有大紅色的,坨坨立馬跑過去先挑選。
“這裡人類穿的衣服好奇怪。”兜明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試探著往生活是哪個套,“怎麼衣服的袖子還少一大截呢。”
小叢說,“外麵好多人類都這麼穿。”
梁小飛隻拿了三條短褲,西覺和花旗當然是要穿的。坨坨也想穿,但是他有點嫌棄短褲是黑色的。
“不穿給我。”兜明一把搶過短褲穿在身上。
坨坨圍著兜明轉了一圈,有些後悔地,酸酸地說,“你穿著還挺好看的。”
花旗拿著吹風機對著自己的頭發打開,一股熱風立馬撲了出來。夏天本來就熱,再加上這股熱風,讓妖有些煩躁。“真熱。”他關了吹風機放回原位。梁小飛說的這東西不好用。
小叢和坨坨個頭小,梁小飛的短袖足夠他們遮住屁股。他們也不多講究,抱著雲善去了客房。
兜明站在鏡子前來回看。穿著奇怪的衣服,顯得他很精神。衣服看著奇怪,穿到身上還怪好看嘞。
“雲善,你喝奶嘛?”坨坨趴在床上,雙手撐著腦袋看雲善。
雲善動動小嘴,衝著坨坨笑。
“你要叫我坨坨哥哥。記住了嗎?是坨——坨——哥哥。”
花旗盤在床上,冷冷地問,“你不知道雲善現在不會說話嗎?”
坨坨才不理會臭黑蛇,他一骨碌滾遠。“這床可真軟啊。比咱們的炕軟好多呀。”
小叢坐在床邊,摸著印著銀杏樹葉的橘色床單。“好軟。顏色染得真好。”
“明天我要問問小飛哥,這是在哪買的布。我要給雲善做幾件衣服。”
雲善身上的小衣服是警察給買的,藍白的條紋。布也十分軟和。
妖怪們的儲物袋裡有雲善從小到大的衣服。他們來的時候沒拿包裹假裝,這時候再拿出衣服,難免惹得人類懷疑。
兜明從乾坤袋裡摸出個桃子,坐在床邊啃。他晚上也就吃了個半飽。一氣啃了五個桃子,兜明這才變成原型趴在地上。
“咚咚咚。”響起敲門聲。
妖怪們立馬變為人形。花旗一揮手,撤掉結界。
“我給你們送毯子。”
“小寶寶晚上要蓋肚子的吧?”
兜明打開門,接過梁小飛手裡的毯子。
梁小飛說,“晚上熱嗎?要是熱的話可以去客廳把風扇拿來。”家裡沒有涼席。他沒錢舍不得買。自己的床上也鋪著床單。晚上吹著電風扇也將將就就地能躺得住。
“不是很熱。”兜明回他。
梁小飛看見花旗坐在床上,臉又紅了,說話也結巴起來,“那,那,你們先睡。我也睡覺去了。”
兜明當下就將門關起來了。
還站在門口正對著門的梁小飛:.......你這門關的倒是快。
在客廳接了杯水端回屋內,梁小飛關掉燈,躺在床上,重重地歎出一口氣。今天可真是峰回路轉的一天。好久沒像今天一樣說這麼多話了。
頭發有些長,明天拿剪刀剪短些吧。還有那幾個山裡人,也得剪發。不過他現在沒什麼錢,隻能自己在家用剪刀剪。他不出門,剪得不好也不嫌磕磣。
那幾個山裡人,明天問問他們願不願意讓自己幫他們剪頭發。也不知道他們講不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梁小飛胡亂想著閉上眼睛,父親跳樓的場景又出現在腦子裡。他努力想著其他事情,卻怎麼也趕不走那些畫麵。
已經三個多月了,他一閉眼就是父親和母親去世時的場景。想到這些,他怎麼都睡不著。常常睜眼到天亮,在第二天早晨才能眯一會兒。
原本他很幸福的。一切從五個月前全變了。
從前父母恩愛,對他也多加寵愛。他原本是梁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畢業後一直在家裡的公司混個不大不小的經理。隻要他不犯渾,家裡的資產足夠支撐他富貴的生活,為子孫積累財富。
五個月前,公司需要付一筆五千萬的貨款。可是賬上隻剩下三萬塊錢。這下才知道,父親去年一直在賭,挪用公司賬戶上的錢還賭債。
母親知道後在客廳坐了一夜。第二天把家裡的所有存款拿去填補公司空缺,抵押上五處房產,又抵押了廠房,終於湊足了五千萬。
父親痛哭流涕,保證自己再也不賭。
可是一個月之後,他們知道那五千萬不是買貨物,是被父親又拿去賭了。
東窗事發的那天,父親跪在母親麵前痛哭流涕,嘴裡說著對不起,說著該死。
梁小飛不明白,一向溫和又自製的父親怎麼就染上賭癮了呢。
他聽見母親哭著說,“沒關係。咱們把廠子和房子賣了,把錢還清。公司的資金周轉不開,實在不行就關了吧。”
父親隻是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吃完午飯,他陪父親去公司處理事務,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發現父親不在。
有人說看見父親在天台。
梁小飛怕父親想不開,急忙去了天台。
父親坐在天台邊緣吹風。
“爸。”梁小飛往前走,“媽說晚上做小米粥。你胃不好,得多喝些小米粥養著。”
“小飛。”父親流著淚滿臉愧疚,“爸爸對不起你和你媽。”
“沒關係的,爸,大不了從頭開始。”梁小飛伸出手,“你要是累了就回家休息。我來拚。”
“小飛,你替爸爸照顧好你媽媽。”
那是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就從天台一躍而下。
三十二層高樓。那是三十二層高樓!
他渾身發涼,血管裡的血液好像都被凍住了似的,那麼涼。身體沒有力氣,淚水噴湧而出,他跪在地上,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個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爸爸沒了。爸爸沒了。他沒有爸爸了。
他渾渾噩噩地處理完父親的喪事。直到捧著骨灰盒,他還沒反應過來。他的父親怎麼就變成這小盒子裡的一堆灰了?
母親在他麵前哭成淚人,哭著喊父親狠心,丟下她。
哦,他要堅強,他還有媽媽要照顧。他麻木地安慰著母親,“媽,彆哭了。”
父親下葬,變成一塊墓碑。
梁小飛帶著媽媽回家。家裡突然就空蕩下來,和心裡一樣總覺得少了一塊。
父親下葬後第五天,銀行上門收房。市裡的房子沒了,廠子沒了,公司也沒了。
父親不僅輸了後麵的五千萬,還把公司輸了。更是留下一筆一千萬的高利貸。
梁小飛想起父親痛哭流涕說的對不起。可是父親沒給他機會,他想說,沒關係,一千萬的負債也沒關係。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最重要。
家裡隻剩下鎮子上的這個房子。這是一個老宅基地,房子一代傳一代,基本沒人住。但是很奇怪,每一代都會重建這棟房子。
梁小飛問過父親,一個小鎮子上的房子有什麼用?
父親這麼告訴他,“這是本,是根。要說起來,還是很多年前傳下來的規矩,老家宅基地得一直留著。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梁小飛當時嗤之以鼻,等什麼人?什麼人能活幾百年?還能真像裡寫的那樣,突然有個天賦異稟的人找上門,要他帶一起冒險?他才不信,那是裡才會出現的故事。
就是這不能動的宅基地,讓他們還有一處安身之所。
梁小飛沒有告訴母親,父親另外又欠下一千萬的事。他把家裡所有值錢東西都變賣了,還了五百萬,還剩下五百萬的債務。
母親一直念叨著父親。有一天她獨自出門買菜,在路上精神恍惚,闖了紅燈,被一輛貨車撞飛。
母親被送去醫院搶救,在ICU挺了兩天,最後撒手人寰。
梁小飛在世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孤單就像一陣冷風,時不時地刮來,刮得人心疼。
所有的事情就在那兩個月全變了。
本來父母已經在商量他10月份的婚事。他有個女朋友叫蘇安,談了三年戀愛,他們準備走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父母突然就沒了,他也從億萬家產繼承人跌落到負債五百多萬的窮小子。一直說愛她的女朋友也突然提出分手。
理由嘛,很簡單。蘇安說他很頹廢,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每天快樂。她說她準備去南方,她找了個新的工作。她說她的人生剛開始,不想被他拖累。五百萬不是個小數字,是她們上班拚死拚活二十年才能掙回來的錢。
蘇安說,她不想過地獄般的生活。
梁小飛知道蘇安說的一切是對的。他已非良人,她想過得好,這不是錯。可是他好孤單,他心在地獄,他哀求,“安安,再陪我兩個月好不好?我需要你。就兩個月好不好?”
“小飛,我已經拿到offer,要我三天後到崗。”蘇安抹掉他的手,“對不起,小飛。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不重要嗎?”梁小飛突然激動地問他,“你說愛我的,你說會陪我的。”
“你們都說會陪我的。”
“怎麼都要離開。”
梁小飛抱著頭哭著問,“能不能不離開?”
蘇安隻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了句對不起,然後走了。
對不起。父親走的時候也說對不起。可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有什麼用?
梁小飛的世界越來越寂寞。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裡,什麼也不想做。
他開始頻繁做噩夢,從夢中驚醒,睜著眼看黑乎乎的天花板。夜晚,孤單更容易侵襲。他蜷縮著哭泣。心裡空空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