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句話把她腦子都嚇停了,瘋狂回憶自己以前是否做過始亂終棄的事。
但是沒有啊。
她從來都隻撩不談,不至於出這種低級的錯。
正了正音色。
“我可沒有,你聽誰瞎說的?”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網上說的。”
“你好歹也是做品牌的人,怎麼能隨便相信網絡上的東西呢。”
“關於你的,多少留意了一下。”
江知閒坐在床邊,另一隻手毫無規律地扣著被套,低聲“哦”了一下。
“最近忙嗎。”
林硯平淡問道。
她現在有一種錯覺,她和林硯這樣像熱戀期的小情侶一樣——
沒事也要打電話,沒什麼話說也要打電話,這麼忙也要打電話。
特彆是上麵那個三小時記錄,讓她有一種煲電話粥的即視感。
“嗯,忙得很。”
“注意休息。”
江知閒輕哼一聲:“林硯,你像個老乾部。”
那邊沉默一陣,才回:“林笙說的?”
“不是,我說的。”
“嫌棄了?那我說什麼才滿意。”
江知閒往後一趟,倒在床上,雙腳在床邊輕晃。
“你得說……知知,再忙也要記得想我。然後我就會說,你放心,無論多忙我都有在想你。然後你回我說,你被我感動得要死,恨不得立馬飛回來找我。”
她沒有聽見林硯說話,倒是一直傳來他的笑聲。
然後聽見一串模糊的英文,林硯就跟她說:“要忙了。”
“哦。”
真是無趣。
然後想到什麼,在掛電話之前趕緊叫住他,軟下聲線,故意掐著聲音:“硯硯,再忙也要記得想我。”
她承認,一叫出口就後悔了。
原來世界上還有她受不了的矯情肉麻。
耳邊遲遲沒傳來聲音,就在她以為林硯掛了沒聽見的時候,他突然出聲:“沒掛。你放心,知知,無論多忙我都有在想你。”
他的語氣有些揶揄,帶著逗笑。
“怎麼,被我感動得恨不得立刻飛過來找我?”
江知閒:“你夠了,林硯。”
“這不是你說的麼。”
“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不等他回應,掛了。
房間大燈晃眼,她換了個睡眠燈。
洗完澡出來,她一直覺得不太對勁。
她和林硯,不太對勁。
現在這個發展好像歪了,他們不應該是這樣啊。
從什麼時候開始歪的。
好像是從他帶她去發布會開始。
是嗎?
不是吧。
是從那天在廚房想親他但沒成功開始的嗎?
也不是吧。
那為什麼現在,她總是想找林硯,為什麼還不結束這段畸形的關係。
她有些煩躁,有一種本能抗拒她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無論是林硯這個人,還是他對她的態度,又或者是自己對他的想法,她都不想深思。
江知閒在床上滾了一圈,煩悶地扒拉幾下頭發。
手機電話響了。
她第一反應是林硯,不想看,不想接。
但是自動掛斷後又打過來,她才坐起來摸起手機,發現是她媽媽。
都要忘了,這是電話鈴響,林硯跟她都是在微信通話。
她神色一鬆,接下電話後甜甜地叫了一聲:“媽!”
她媽給她打電話就說明現在有空。
平時很難聯係到,也不喜歡發微信,有事沒事都是打電話。
那邊語氣輕快:“知知啊,我回國了,你在家嗎?”
“我在濘港呢,最近工作在這。媽,你這回歇幾天呢。”
她仰躺在床上,手指卷著自己的發尾隨意把玩著。
“還不確定。對了,知知,你爸來問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你怎麼說?”
聽罷,江知閒舉在空中的手垂下,眉頭微皺。
“媽,你要是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對麵輕輕歎了口氣:“他是你爸。”
“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不勉強你。最近工作怎麼樣呀?”
“挺順利的。”
“這麼厲害,我們知知真棒。”
聽到這個後江知閒直接笑出聲:“媽!我不是小孩了,你總這樣。”
以前無論自己做什麼事,總是要被誇一句真棒,隻不過從爸媽雙誇變為了一個人誇。
她媽從傳統意義上講並不是一個顧家的女性,但是不可否認她在事業上是極其成功的。
以前江知閒很崇拜她,雖然見麵不多,但每次見麵都能因為得到一句她的誇獎而開心很久。
兩人又趁這個機會聊了很久,直到江知閒困到直打哈欠,才被勸著睡覺:“彆把自己搞這麼累,早點休息。”
“你怎麼也跟個老乾部似的。”
那邊也不反駁:“行了,老乾部也要睡了。”
掛了電話,江知閒卻有些清醒了。
她竟然因為一句早點休息,又想起林硯。
似乎低估林硯對她的影響了,甚至開始懷疑林硯段位比她高。
比她高主要在於比她會裝。
平時跟他相處,她一半認真一半在裝,對於林硯她倒真說不準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在。
她見過的男人多少都有點破綻,轉瞬即逝的真心她也見過。
就是沒見過林硯這樣的,找不出半點毛病。
在床上滾了幾圈,江知閒覺得自己的心有些動搖。
這很危險。
她去找寧熙,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
【知閒不得閒】:你覺得我該什麼時候跟林硯一刀兩斷?
寧熙:你們還沒斷?我以為早斷了。
江知閒有些心虛:這不是找不到時機嗎。
寧熙:也是,畢竟他幫過你。所以你就要留渣男過年?
江知閒隱隱覺得她的話有些衝,或許是最近遇到前男友的緣故。
但是她說得也有理。
江知閒:不留,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憑什麼。
她覺得自己也算想清楚了。
雖然自己抓不到林硯的破綻,但也能直接甩啊,誰說一定要有原因,大家背後不都主打一個玩玩。
林硯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那她就更不能讓他得逞。
外麵的雨又下了一夜,起來的時候雨停了,但還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氣中充滿潮濕水汽。
待在酒店裡麵感受不到下雨的清涼,兩個人去到peach時才後知後覺有些過於涼快。
跟他們營銷部經理談得很順利。
特地讓江知閒不要擔心沒經驗,他們的攝影師會指導動作。
最後還跟這一季的設計師見了一麵,對方很熱情,還一直誇她,說這季簡直像專門給她設計的,說得她莫名有壓力。
他們在外搭了攝影棚,天氣的影響相對來說不大。
敲定好一切後,約在了明天。
回去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淋了點雨,兩個人進門都打了個噴嚏,怕感冒叫了兩碗薑湯。
這一天晚上,江知閒誰得不沉,迷糊間總感覺有人拿著錘頭敲她的腦袋。
早上是林笙先起來,等了一會江知閒還沒出來,進去才發現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應聲的時候有點點鼻音。
她摸了摸額頭,又比了比江知閒的額頭,有些擔憂:“要不跟他們請個假吧,好像有點低燒。”
江知閒坐起來搖搖頭,頭發有些淩亂,隨意地抓了幾下,眼睛睜開一天縫看看她,然後又閉上,有氣無力道:“不用,不嚴重,不要耽誤進度。”
她想早點結束回泠城,說不定還能趕上跟她媽媽見個麵,不然又不知道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她回來。
出門前特意多穿了一件外套,兩人差不多踩點到,一去到就先去化妝。
化妝師一開始還跟她搭話,跟她交流一些化妝技巧之類的話題,但江知閒實在是累,大半時間都閉著眼睛在讓她在自己臉上撲。
想找個好角度,化妝師又用手輕輕抬了一下她的下巴,江知閒竟然覺得冰涼的手指貼在她皮膚上很舒服很降溫。
臉上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手背貼了一下她的側脖頸,說:“你有些發熱,不要緊嗎?”
江知閒搖搖頭:“沒事,低燒而已。貼睫毛嗎,我來吧。”
……
最後化好妝,被帶去換衣服。
因為是夏季款,大多都很清涼,被迫脫下外套,空氣中的混著濕氣的涼意緊貼著她。
她摩挲著冰涼的手臂,把那欲上不上的雞皮疙瘩壓下去,林笙過來給她遞了個保溫杯,喝了一口,發現是薑水。
“我早上帶的,怕這裡沒熱水,姐,你現在怎麼樣了?”
不想讓她過多擔心,她回道:“沒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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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布景充滿童趣又活潑,各種鮮豔顏色的模塊混搭。
設計師也在場,她在旁邊會幫她整理衣服造型,同時還耐不住跟她介紹。
按照色彩分板塊的話,今天拍的是海邊蔚藍風和田園油畫風。
先拍攝的綠色係大多都是裙子,但是又不是傳統的田園風,這種重色彩的設計讓人眼前一亮,特彆適合夏天這種熱烈的季節。
在經過同意後,林笙給她錄視頻,之後在剪個vlog,配合著他們發圖的時候一起發。
換主題背景的間隙,設計師又來跟講她的設計概念。
因為第二套是海邊係列,在旁邊還加了一個鼓風機模擬海風。
還有助理在旁邊噴水,江知閒覺得自己被強行降溫。
那一點低燒都被它吹涼了。
攝影師讓她趴在模擬沙灘上,假裝玩水。
她隨意的勾著腳,一隻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在上麵擺放的假水缸裡攪動。
“不行,你身體再軟一點,太僵硬了。”
江知閒動了動。
“腰塌下去,你現在這樣像平板撐。”
江知閒又塌了塌。
“誒,去頭發上多撒點水,捋一捋。”
有人過來幫她整理頭發。
江知閒有些心力憔悴,這比她自己拍照還累,果然隔行如隔山,也沒人跟她說要求這麼多啊。
她趴在那裡,被彆人擺弄著,最後攝影師才滿意,一揮手讓她下一個姿勢。
還沒動,就聽見旁邊林笙叫了一聲:“姐!看這!”
以為她在錄視頻,對著鏡頭嘟了嘟嘴還揮了揮手打招呼。
然後下一秒林笙放下手機,點擊發送。
【清蒸兔頭】:你看,我們真的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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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一天回去之後,江知閒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躺床上要睡了。
還剩下一天的拍攝就能收工。
江知閒夜裡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熱,愈發難受。
但還是不想拖進度,反正化個妝什麼都看不該來。
外麵又下了一夜的雨,早上起來的時候剛停,整個城市彌漫著雨特有的氣味。
江知閒覺得自己的腦袋又混沌了幾度,林笙早上去找酒店要了退燒貼,拿到就要立馬給她貼上。
看著這小巧又略顯幼稚的冰藍色退熱貼,江知閒覺得自己回到了小學。
有些抗拒:“不用了吧……”
林笙很堅持,買個病人實在抵抗不過一個健康人士,最後隻能頭頂退熱貼,在眾人注目下走進攝影棚。
化妝師還是昨天那位,她同樣手背貼了貼她的側脖頸,語氣有些擔憂:“比昨天還熱,要不去跟策劃說一聲?”
江知閒無力地搖搖腦袋:“忍忍就過去了,不差今天一天。”
在這麼多人的關注下,她很快進入狀態,今天要比前一天熟練很多。
在換背景的間隙,她一下來,林笙就給她穿了件外套,耳邊還貼著手機打電話。
她窩在小躺椅上,聽她在旁邊說話。
“啊……沒事,我沒事。她有點發燒……”
江知閒看她一眼,林笙視線對過來:“好像還挺嚴重的,不能……今天結束,嗯。”
然後她用口型說了一句:我哥。
想把手機拿過去給她接電話,江知閒立馬朝她擺手拒絕。
她這兩天刻意不去找林硯說話,一定要回也隻是說很忙,就是想先把他從她的生活中踹出去。
而林硯也很少來找她,肯定一樣忙。
很快,那邊又叫人過去。
今天很多人都來過問她的情況,甚至還說是昨天吹風把她吹發燒的。
她扯著笑,都巧妙的圓回去了。
她不想麻煩彆人,同樣也不想讓彆人覺得被麻煩。
雙方沒有什麼除工作之外的交流是最理想的。
今天收工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跟策劃做了最後的告彆,後續有什麼跟進工作再進行溝通,她現在實在是想回去。
林笙出去給她買了退燒藥,吃了之後更犯困了。
但即使這樣,她還是要拖著疲憊的身軀去洗澡才能忍受自己上床睡覺。
頭一沾枕頭,手機電話鈴響了,號碼沒有備注,沒多想,接聽了。
側躺著把手機放在耳朵上,雙手縮進被子裡,隻露個腦袋在外麵。
她不想開口說話。
對麵沉默了一會,才說:“很難受?”
隻三個字,江知閒便認出這是林硯打來的,千躲萬躲最後竟然沒想到就這樣又回到之前的模樣。
她很想說沒事,跟對所有人一樣。
但是林硯的語氣很柔和,沒有半點平時的冷淡,好像就在耳邊輕輕地問她,溫柔地摸著她的頭。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現在也沒有多餘的腦子去讓她思考。
剛要出口兩個字堵在喉嚨,一股酸澀湧上心頭,話到嘴邊突然哽咽:“嗯……好難受。”
其實她的頭要炸掉了,強撐著精力工作的後果是嚴重的反噬。
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其實生病發燒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是真的好難受。
心裡的酸澀發酵成密密麻麻的委屈,她現在有些趨於本能地傾訴:“難受死了,林硯……嗯,死了算了,反正也活不成了……”
“江知閒?”
“嗯……”
“知知。”
聽到這個,她又想起她媽媽,想起她媽媽,又想起她爸,想起她爸……
“嗯……都彆活了。”
迷迷糊糊的,她腦子裡裝的東西都要炸開了,自己已經處理不了任何信息,她斷斷續續道:“掛,掛了,不想,說話……”
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帶著哭腔,生理性淚眼止不住地往外流。
後續的一切她都不太清楚。
又睡了一個不安穩的覺,起來的時候雨依舊下的很大。
中午被林笙叫起來吃藥,順便塞了幾口飯。
下午燒退了一點,在晚上又發起來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坎坷,不輕易生病,一旦生病怎麼都好不了。
腰都躺酸了,她從床上挪了個位,窩到窗邊的躺椅上。
偌大的雨聲還能讓她清醒一點。
閉著眼睛,耳邊全是雨點打在玻璃上的啪嗒聲。
腦海裡浮現出前兩天躺在這裡的場景,可是那時候,感覺裡裡外外都是林硯。
可是林硯……他是渣男啊。
男人什麼都可以是裝的,對你好,對你親近,對你溫柔,隻要他們想。
世界上有真心嗎?
她不知道,她更傾向於沒有。
處在一片沒有真心的世界,自己也無情才是最合適的。
她的臉頰突然碰上一陣冰涼。
這驟然一冷,她嚇一哆嗦,睜開因生病而略顯無神的雙眼。
然後她看到了林硯。
她好像出現了幻覺。
林硯擰著雙眉,俯下身靠近她,輕柔地撩開她的頭發,手背撫上她的額頭。
隨之而來的還有從外麵帶來的涼意。
她愣愣地看著那雙透亮又深情的眼睛,清晰地映著她的眉眼。
她好像看到了隻裝有她的眼睛。
但是又怎麼會。
分不清真假,燒糊塗的腦子清醒片刻,脫口而出呢喃道:“你咋比我還會裝呢。”
林硯沒聽清她的話,又或者是有些懷疑聽不真切,稍有片刻微怔,然後問道:“你說什麼?”
江知閒沒回,呼吸間帶著發熱的體溫,盯著他的眼睛。
“知知?”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她好像沉醉了。
也許她根本就不清醒。
視線緩緩下移。
順著鼻尖落在剛剛開口叫她的薄唇。
可是又能怎樣,真情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她現在就是不清醒了,就是不想管那些東西了。
軟弱無力的手突然抬起,抓住他胸前自然垂下的衣襟。
她用上全身的力,往下一拽。
下一秒。
嬌嫩的唇瓣含住他微涼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