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維特小鎮坐落在A國西北軍事基地的南麵,每當休假日的傍晚來臨時,小鎮上的酒館就變成了士兵們的樂園。
劃拳拚酒是士兵們最常開展的酒水玩法,規則簡單粗暴,拚酒的兩人拿著相同規格的大酒杯滿上,猜拳輸者喝完整杯,如果沒醉沒吐,贏得那個人就得下場,換個人來和沒醉的輸家猜拳,直到把輸的那一方灌醉。
這種小遊戲常常會變為士兵聚眾賭/博的活動,規則會稍微有所改變,比如擂台式拚酒,擂主無論輸贏都不下場,直到把所有人喝倒或是把自己喝倒。
今晚的八號酒館出了個“拚酒王”,手氣極爛,但非常能喝。
酒館裡溢滿了酒氣,光是呼吸就能把人熏醉。裡裡外外擠的全是人形獸,許多雄性士兵嫌熱,也不顧在場的雌性,光了膀子接著玩。
不過大家在某種程度上都是野獸,隻要不是光屁股,沒人會覺得不好意思。
“一!二!三!”
“又輸了!又輸了哈哈哈哈……”
一樓的大圓桌上站著兩個士兵劃拳,其中一個紅發士兵三劃三敗,一臉戾氣地奪過桌邊看戲者的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紅發兵把空酒杯倒過來,向在場的人示意了一圈,說道:“下一個!”
桌邊的其他兵見這紅毛還沒醉意,有點急了。
“誰還沒和她劃過?快點過來!”
“Fuck老子可全押了她能醉!誰還沒劃!彆讓她緩過酒勁來!”
紅毛的身上散發出些帶有酒味的白氣,她腳下堆著大把鈔票和金幣,全是士兵們押在她這裡的賭注。
跟全場的人形獸喝遍後她還能站住的話,這些就都歸她了。
1022來西北軍事基地已經三年了,這兒犬科人形獸多,基地裡整天嗚嗚汪汪地鬨成一片,她在這裡混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是個血雉人形獸,成天跟著狗子們汪汪嗷嗷。
有些好奇心重的可能就要問了:“血雉?那玩意兒不是綠毛或灰毛嗎,你的毛發怎麼是紅色的?”
因為她的獸類基因很雜,科研人員們為了方便記錄,就拿最初給她植入的血雉基因分類。
所以她在常規上來講,是鳥類人形獸。
人形獸的獸類特征因人而異,有的哺乳動物類人形獸有耳朵尾巴,有的水生類人形獸有魚鰓魚尾,有的鳥類人形獸有翅膀爪子,這都是正常狀態下的正常人形獸。
有些人形獸的獸類基因壓過了人類基因,他們的獸類特征就會多一些,什麼貓頭狗頭獸類爪子渾身被毛,千奇百怪的。
有些則是人類基因壓過獸類基因一頭,外貌上也就更像個人類。
1022就是更像人類的那一種,她除了鬢角的羽絨和一雙豎瞳外,沒有彆的獸類特征。
此時1022的一雙豎瞳幾乎要細成了一條線,暗金色的虹膜裡有光影流轉,映著電燈的光亮,平白露出些凶狠來。
她右臉上半部分有一大片暗色的舊疤,幾乎占據整張臉的四分之一,左臉相比起右臉來要好些,隻有一條從發際線豎直延伸到下巴上的刀痕。
“還有沒有人?還有嗎?”1022喊了幾聲,見沒人再上桌子,“沒人上來那這局就結了啊。黛威維克,把錢都收起來。”
1022身後的幾個犬科人形獸發出得意的歡呼聲,其中兩個像是早有準備似的,掏出倆小麻袋,把桌子上的錢全掃了進去。
維克把錢袋背在背上,追上往酒館外走的1022。
“22,這次謝謝你了,為表感謝,這個月的飯我幫你搶。”維克搭上22的一邊肩膀。
1022在雌性人形獸裡算是高的,足有一米□□,維克比22要矮半個頭,這麼一搭,22得稍微彎腰配合著他才能好好走路。
22身上還在散白氣,她今晚和全酒館的士兵喝了一輪,灌下去兩桶氣啤(一種人形獸社會裡流行的便宜啤酒,度數比舊人類的啤酒要高出3%),就是靠著這些白氣把酒從身體裡蒸騰了出去。
這也是她的一個天賦能力,科研人員們研究了一陣子後,覺得她這個能力和植物的蒸騰作用有點像,就把它叫做蒸騰作用了。
這能力平時雞肋,拚酒的時候還是挺好用的,能作弊,1022現在一點都不覺得酒喝多了頭疼,因為酒氣都蒸騰出去了。
不過她今晚露了這麼一手,以後不會再有人形獸願意跟她拚酒。
22瞥了一眼維克背後的麻袋,“搶飯倒不用,你待會兒跟他們分完錢,留幾個金幣給我……我去!”
另一個背著錢袋的兵從後麵衝上來,一把攬過22的脖子。
這個金毛犬人形獸也比22矮半個頭,導致22為了將就兩個掛在她身上的人形獸,低頭又彎腰,佝僂著背往前走。
這隻雌性金毛比維克激動多了,她在22臉上極為響亮地親了一口,“謝謝姐!姐姐真好!這何止是回本,簡直賺翻了!”
22嫌棄地擦了一把被她親過的地方。
跟犬科人形獸待在一起什麼都好,就是動不動就會被整一臉口水。
這幫狗子熱情起來,根本不管彆的人形獸的死活。
22逮過金毛的腦袋,狠勁揉她腦袋上的狗耳朵,“說了多少次彆從後麵撲我,有時候我反應不改過來,肌肉記憶會下意識把你絞殺掉,沒跟你鬨著玩。”
黛威被揉的嗷嗷亂叫,但身後的尾巴搖到飛起。
“我其實挺想試試的,聽說你的絞殺速度特彆快,不會讓被殺者感受到丁點兒痛苦。”黛威用腦袋蹭蹭22的臂彎,“我還沒看過呢,每次都錯過。”
“建議彆看,看了你就再也不想把頭往她臂彎裡放了。”維克笑著說。
三人正打鬨著,又有一個人形獸從後麵衝上來,撲到22背上,把22連同她臂彎裡的兩人一塊壓到了地上。
22沒脾氣了,光憑撲人這個動作,她就知道來的又是條狗。
一轉頭,果然是個靈緹犬人形獸。
這靈緹張嘴就是個喇叭,聲音震得下麵三個人形獸耳朵嗡嗡的。
“22姐!你的章魚不見了!”
聞言,22把三個人形獸從自己身上掀下去,滿臉錯愕,“什麼?!”
與此同時,西北基地內,一群犬科人形獸早已亂成了一團。因為獸類天性的影響,一旦出現個什麼事,無論跟自己有沒有關係,犬科人形獸都喜歡跟著彆人瞎忙活、幫倒忙。
“東邊池子裡看過沒有?蛸蛸在那嗎?”
“看過了,沒!”
“我就說不要隨便去動2姐的東西,現在好了吧,看2姐回來怎麼削咱們吧!”
“我記得咱走之前明明關好了蓋子的!”
“章魚很聰明,會自己跑……22姐!”
一眾狗子霎時間安靜下來,齊齊看向基地大門口。
1022一路飛跑回來,撐著門邊喘兩口氣,抬眼掃了一遍基地裡的狗,問:“找到了嗎?”
幾十個腦袋搖成撥浪鼓。
“誰開的蓋子?”22又問。
一眾狗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聲答道:“都開了。”
22臉上空白:“哈?”
“你好不容易有一回出去沒帶蛸蛸,我們想趁機摸一摸……”一隻狗子撓了撓臉,“但是我們走之前關好蓋子了,再去看的時候就發現……”
“你們膽子也是夠大的,都說了蛸蛸是藍環章魚,有毒,還一個個上手去摸。”黛威看了看22沒什麼表情的臉,趕緊衝一群狗子使眼色。
還不快去繼續找!
一群狗又散開,到處嗅水產的氣味。
犬科人形獸們一直找到大半夜,被耐心有限的教官轟回宿舍睡覺,誰敢出來就打斷誰的狗腿。
“對不起啊……22姐……”
“以後再也不敢了……”
22狠狠捏了捏就近幾個狗子的耳朵,“行了,一隻章魚而已,沒了就沒了,罰你們一人賠我一枚金幣。”
她剛要回自己的小宿舍,又想起什麼,轉過頭來,“對了,你們這兩天在酒館輸的那些錢,我今兒去給你們賺回來了,在黛威和維克那裡,自己去找他們要。”
一群狗子蔫頭耷腦的,聞言更內疚了。
22今天去給他們把錢弄回來,他們卻把22最寶貝的寵物弄丟了。
“2姐,我們賠你一隻吧……不,賠你一百隻!”有隻拉布拉多提議道。
“對,今天那些錢就給2姐買章魚了!”
“不用,誰敢買我揍誰。”22一邊倒退出宿舍樓,一邊衝他們擺手,“彆再亂花錢了。”
買了也不如原先那一隻,還浪費錢。22想。
“可是……”
“再廢話軍規伺候,黛威,給他們分錢。”22話落,一把關上樓門。
門裡的狗子們安靜了一瞬,隨即擠到門邊,把人耳朵和狗耳朵全都貼到門上。
聽了一會兒後,有個狗子小聲問:“22姐哭了嗎?”
“我沒聽見,她好像走遠了。”
“我也沒聽見……”
22關上門,一轉頭就看見門後這幫狗子的教官正站在不遠處,朝她這個方向看。
“乾嘛?”22慢慢走過去,衝教官挑了挑眉,一身街溜子的懶散氣派,“你想打斷我的狗腿?”
“你哪來的狗腿?鳥爪子拿開。”教官避開22來摸他狗耳朵的手,上下打量了22一遍,“去酒館鬼混了?輸了多少?”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來辦公室,上校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不能明天說,我想先回去睡覺……”22被教官瞪了一眼,不情不願地跟在教官後麵往辦公室走。
是個士兵都不想單獨見上級,因為很大概率是要挨訓。22跟在教官後麵,腦子裡把她最近乾的所有能引起上級注意的事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她也沒乾什麼啊,去喝酒賭錢又不犯規,難不成是因為她養了有毒的章魚?
自從三年前受傷後,22每次睡覺都能夢見一個看不清樣貌的金發少女,那少女總用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在夢裡說話,她意會了將近兩年,才發現那少女貌似是一直黏在她身邊的藍環章魚。
具體怎麼發現的呢?有一次她連續訓練好幾天,每天回來都太累了,忘了給章魚喂食換水,倒頭就睡,結果夢裡被不知從哪伸出來的巨大章魚腕足纏著,金發少女趴在她身上又是哭又是叫,還狠狠咬了她的臉一口。
被咬過的地方麻麻的,22第二天給章魚換水時候,章魚一反平日裡安靜溫馴的樣子,纏著她的手,從她胳膊一路咬到她臉上,不過都沒咬破,留下一條紅點印子。
她硬生生從章魚那雙小圓眼睛裡看出了“憤怒”這麼個情緒。
從那後,章魚有什麼要求,一般就在夢裡跟她說了,不過她倆語言不通,22得連蒙帶猜,才能大致明白小章魚在夢裡比劃的是些什麼東西。
她本來尋思著快回去睡下,夢一夢章魚跑哪去了。
“今天晚上那麼大陣仗,聽說是你養的那隻‘蛸’弄丟了?”教官突然問。
“是。”22話音頓了頓,反問,“你看見了嗎?”
“沒。西北乾,你那章魚跑出去就沒活路了。”教官打了個哈欠,一嘴的狗牙暴露在空氣中,讓一隻從他身邊飛過的小鳥嚇了一大跳,驚得掉在了地上。
22停步蹲下,向鳥伸出食指,那小鳥抬頭打量了一下22的神色,試探地站到了22的手指上。
22舉著小鳥站起來,將它放飛。
西北的這種鳥不能落地,落地就很難飛起來了,得有人幫忙才能重新飛天。
“上校今晚叫你說的事不小,你先彆想你那章魚了。”教官提醒道。
“什麼事不小,搞這麼大排場,不就是來例行‘關懷’下屬嗎……”22吐槽了一句,還沒忘維護自家章魚,“我那章魚聰明的很,自己會噴水,出去乾不死。”
教官沒跟她貧嘴,走到辦公室門口,還分外客氣地幫1022推開了門。
這間辦公室是專門用來開會的,裡麵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張長桌橫在屋中央,除卻主位上的椅子,其他的都被撤走了。
白熾燈照出人形獸的影子,在發白的地上拖成扭曲的一長條。
1022在主位對麵站定,收起一身懶散勁,沒管在場的其他上司,隻看向主位,不卑不亢地叫人:“見過上校。”
上校是位雄性德牧犬人形獸,今年四十來歲,兩鬢斑白的明顯。
四十歲,這對於人形獸來說,是生命中最後能維持機體強健的年紀,四十歲後,人形獸就會迅速走向衰老,六十歲的人形獸都算是珍稀的老壽星了。
基因帶給人形獸強悍的機體,同時也大大縮短了他們的壽命。
上校留意看了看22架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問:“你的眼睛怎麼樣了?”
“早就不疼了,但還是看不清,得戴眼鏡。”22老老實實地回答。
“平時訓練有妨礙嗎?”
“沒有,訓練的時候我戴特製的隱形眼鏡。”
“好。”上校點點頭,快速切進了正題,“東北開始特種選拔了,你要不要去試試?”
聞言1022的眼睛驀然瞪大,一對豎瞳幾乎瞪成圓的。
她驚喜地看向德牧上校。
“姐姐那邊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