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信賴,還望你能坦誠相待,有什麼苦楚直接告知我們。”嚴霜驥指的是她的病。
“……謝謝……”洛暗塵咬著嘴唇,決定再坦白一件事。
她又從藥箱底層拿出她作畫用的玉筆,說:“其實,這個,和給你們的玉都是……”
“是通靈玉吧。”嚴霜驥說。
“!!!”洛暗塵驚奇不已,“你怎麼知道?難道是……是我說夢話被你們聽到了?我,我並非要蓄意跟蹤,隻是怕找不到你們……”
“哎,我就知道你吃驚,我之前也驚。你知道嗎?玄凝真人對靈力敏感到了不是人的地步哦!”越青插嘴道。
“越青彆胡說。是這樣的,修靈達到十階以上,任何細微靈力均能感應到,包括玉中的靈力。你送我們劍穗之時我便有所察覺,隻是還未確定是何種靈力。因未見到詛咒和邪術,又見你昏睡前說要我們先走,你後麵跟來,那麼通靈玉可能極大——否則你怎麼會自信能找到我們?”嚴霜驥說。
洛暗塵見他並沒有生氣,當下鬆了口氣,說:“我從鴻都堂離開後,買了這些玉,找名家道長幫忙做了通靈玉,啟詞是‘玄山劍宗吃蘿卜’。”她一說完那幾個字,玉筆和三個劍穗上的玉同時發出熒光,可以相互感知位置所在。
縱然嚴霜驥的佩劍還在乾坤袋中,但他們仍可以感應到。
通靈玉是道家用來查找友人具體位置的靈物,通過吟讀啟詞,開啟通靈玉之間的相互感應。
不同組的通靈玉,會設置不同的啟詞。為了避免平時對話誤說出,啟詞的設置儘量避開平日可能會說到的話語。關閉通靈玉通靈狀態的詞語,通常都是“收”。
越青與自己徒弟的聯係,就是通過通靈玉來建立的。
“收。”洛暗塵把通靈狀態關閉了。
“那你的怪病與這玉有關嗎?”嚴霜驥知道肯定沒什麼關係,不過是順便帶過去一個話題,看她能不能順口也都說了。
“完全沒有關係的。我的病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拉。以後……以後應該不會犯病了,這次身體養的很好的。”她是想著,以後如果再有這樣的情況,絕對提前跑遠了躲開,不讓他們知道。所以,她說不會再犯病了。
越青直接了當地問:“暗塵你給我好好說清楚,你那破病是怎麼回事?你說以後不犯病就不犯了?當我哥倆是三歲小娃兒呢?你不好好交代我們就扔下你不管了!通靈玉也丟給你!”
嚴霜驥嚴跟著越青的話點頭。
越青和嚴霜驥覺得她的話前後矛盾:一麵說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一麵又說自己病好痊愈,顯然沒有提前準備好說辭。一看就是不經常撒謊的人,經驗欠多了。
按理說她現在不缺錢,要是大夫能醫好恐怕早醫好了。因此推斷,她的病恐怕已經處於無救之態了。哥倆也是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萬一她交代清楚能幫她治呢?
洛暗塵微笑道;“謝謝……我真的好了,你們放心。再何況,如今這種情況,即便我不交代,你們也不會扔下我不管,不是嗎?”
……
她這是拿準了兩個人的性格了。
又道:“我耽誤了你們兩天,明日我們一早起程去潭州吧。”
“還真不耽誤,這兩天一直下大雨,出行不便。明日要是仍然這麼下,照樣走不了。”越青說。
“萬一那惡人又去做壞事,汙蔑你們呢?或者我們冒雨走吧?”洛暗塵擔心道。
“無妨,雨天不便禦劍,尤其是雷雨天。料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麼動靜。”嚴霜驥雖然很想手刃惡賊,可也要看天行事。
他不再盤問病情。按照洛暗塵的性子,再盤問下去,她就會東拉西扯,反正不會實話實說。不如讓她一路跟隨,若再次犯病,他們好及時照料。
後一天的雨非但沒停,還越下越大,三人隻能憋在屋子裡。
“暗塵,畫我畫我!把我畫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啊!最好多畫幾張,以後送我心上的可人兒姑娘們~”越青嬉皮笑臉來找洛暗塵。
洛暗塵道:“心上人都用‘們’字?你這臉皮都能擋刀擋劍了吧?那麼多姑娘踩在你心上,不怕被踩塌啊?”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想當年我——哎呀呀!疼!”越青還未說完,已被從隔壁趕來的嚴霜驥擒住了耳朵。
“過去修煉!”嚴霜驥把越青拖了出去。
“霜驥乾得好!”
越青心裡狠狠碎了一句“狗男女”。
他們回了自己房間修煉,洛暗塵自己在屋裡關上房門,拿出筆墨,獨自發了一陣呆,然後畫出她記憶中的畫麵。
畫完已經到了午時。她把成品晾乾卷起來,小心翼翼地拴好卷軸,放入懷中摟得緊緊的。然後,把畫收到藥箱最下層鎖好。之後她去樓下找小二點菜,讓他把飯菜送到裡屋。
菜上齊後,她才去叫那兩個來吃飯。
“你一上午畫了什麼啊?”越青問。
“什麼都沒畫出來,不知道畫什麼好,自顧休息了。”她答。
“……你可還記得玄山劍宗後山的景色?”嚴霜驥問。
“恩恩,記得,有你們舞劍的北鬥坪。前些日子去找你們,還去過呢,不過是因為有了結界過不去,我又轉到前門,結果封山了。”
“結界?什麼意思啊?”越青不明白,封山就可以了,為何還要設置結界。
“後山的結界幾年前就有了。你被逐出師門後,眾位師叔師伯怕再培養出一個如你一般不守規矩的弟子,把你常去的後山用結界隔住了。”嚴霜驥說。
“……這也太狠了。”
洛暗塵說:“我下午就畫一幅後山風景圖。”
用了整整一個下午加半個晚上,洛暗塵把後山的圖畫完,卻遲遲沒有題落款——畫的是玄山劍宗的後山,落雅心居士不合適,自己又沒號,也不打算自號……乾脆先這樣空著,回頭再想。她把畫暫時丟在小櫃子上,然後收拾洗漱,匆匆歇息去。
還以為暴雨會繼續下幾天,不料五月初八這天說晴就晴。三人醒來一看天氣,就急忙收拾東西準備趕路。越青貼好白胡子,裝模作樣在嚴霜驥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馬車走了半裡地還沒出鎮子,洛暗塵想到了自己放在小櫃子上的畫忘記拿了。嚴霜驥說你們等著,我回去拿。
他回到客棧,和小二說明,就去樓上的房間找畫。
看到玄山劍宗後山的風景,嚴霜驥心裡一陣暖一陣寒。暖的是,這裡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待了十八年的地方。寒的是,他被這裡的不知道是誰的小人,與外人勾結,陷害自己,導致有幫派不能回。
畫中遠處的山上有薄薄霧氣,下麵的北鬥坪依稀可見,近處的枝葉上還有露水,中間的瀑布銀川流下,整幅畫零星飄著幾朵花瓣,簡直美如畫——不,這根本就是畫!
明明畫技超越了師傅,卻還要為報恩而埋沒自己嗎?這副沒有落款的畫,才是她真正的內心吧。
嚴霜驥總覺得自己的心,有點被暗塵那個姑娘不知不覺間,用各種方式吸引走了一些些,昨夜還又夢到了她……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嚴霜驥輕輕念叨著《正月十五夜》裡的詩句。自己屬馬,名和字都帶“馬”偏旁。一聽到洛櫻說要字“暗塵”時,內心的一根弦就不經意間被撥動了。
嚴霜驥啊嚴霜驥,之前並非沒有姑娘對你動過情,你如此在意作甚?怎麼像是被施了媚術一般!
明明人家隻是隨意取的字;她隻是認得一些字,不會曉得這詩吧?對,她是沒有婚嫁打算的,自己卻在這裡肖想她,無中生有,自作多情,當真無恥!本不應誤入紅塵,本不應心有雜念……身邊有越青這個大宋第一美男在,就算女子有思春之意,也應該是對越青,而不是自己……
把自己說服成功後,嚴霜驥輕輕把畫卷好,放到乾坤袋中。
回到車上,嚴霜驥撒了平生第一個謊:他像中邪了一樣,說畫被人拿走了。但是似乎又不算說謊,畫確實被人拿走了,隻不過這個人是他自己罷了。
洛暗塵說沒關係,回頭我再畫一副。
嚴霜驥說不必了,攜帶這種有玄山劍宗的畫,被人發現後容易猜出他們身份。
若他直接和暗塵索要畫卷,她肯定會給。但是,他不想讓自己動搖的內心被發現。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
嚴霜驥駕著馬車一路都沒說話,內心反複背誦清靜經。
持誌養氣,動心忍性,反求諸己。
那畫……總是要還回去的,他告訴自己。
見他一路悶悶不樂,越青以為嚴霜驥是因為小人拿走了畫不開心,大概是怕身份暴露。洛暗塵以為他在想到潭州怎麼□□伸冤的事情。
越青和洛暗塵並不在意畫丟的事,畢竟隻憑一幅畫應該猜不出他們是誰。
三人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