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懷疑之人？”嚴霜驥問。

“沒，完全沒頭緒。我的字那麼醜，他居然模仿得很像！”越青想了想，問：“三哥，你真的信我？”

“嗯。”嚴霜驥的聲音斬釘截鐵。

“就知道你信我！你曉得小弟我向來善良無害，哈哈哈哈~”越青大笑。

嚴霜驥答：“我信你慫，怕鬼，能不殺就不殺。至於連殺九人……於你而言，太難。彆說是我，師父也覺得此時絕非你的手筆。”

越青笑不出來了：“好吧，你們都知道我膽小。”

嚴霜驥直奔主題：“出事的地方你可有去過？”

“沒，那哪兒敢啊，周圍還有官府的人在調查。案發時間是昨日清晨，在往江寧府的官道兒上，離這裡十二裡開外，據說屍體已經運到了刑捕堂。”越青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三哥，咱邊吃邊說，菜要涼了。”

“十二裡，消息傳的夠快。玄山劍宗這邊是昨日酉時接到官府的消息，掌門讓師父帶了些弟子下山幫忙搜你。今日下午我去替你看看，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你先找個地方躲躲。”

十二裡，普通人半個時辰的腳程，報官後官府查看，騎馬來回又要多半個時辰，上玄劍山腿快些還需三個時辰。官府和百姓都不會禦劍，時間滿打滿算剛剛夠，似乎剛一殺人就被發現屍體，並且及時報官，效率得確實像栽贓。

“你還沒去？”越青還以為三哥和師兄弟他們會先去查看。

“師父帶了兩個師弟去，讓我們剩下的人四處尋你，告訴你在真相揪出之前藏好。”

“雖然我被逐出師門了，但師父他老人家對我還是這麼好！我現在住北邊的有福客棧，二樓天字六號房，三哥你有什麼消息到那裡找我。我下午睡會兒，夜裡去衙門探探。”

“看情況再說，等我。”

“我說玄凝真人，你現在靈盾修到幾階了？”越青這人心大，即使被冤枉了也不怎麼著急，該吃吃，該喝喝，該操閒心的操個閒心。

“剛升到十二階。”

“哎呦我去！來來來，讓弟弟吹捧吹捧……啊呸，不是吹，是真的厲害。師叔和師爺裡上十二階的也不多吧？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各大幫派沒見過也聽過，沒有哪個人是七十歲以前修到十二階的。據說修靈界最高等級是十六階，當今達到十五階的，還活著的，算上掌門，也僅僅有三人而已。按照你的速度，三十歲恐怕就能達到修靈界巔峰了！哎你說，你會不會修到十七階啊？史上沒有出現過，也許你就是呢~”

嚴霜驥問他：“你修到了幾階？”

“嘿嘿……”越青一臉尬笑：“剛到三階，不算快也不算慢，湊合過日子還行。”

哪裡是不算快不算慢？越青的天賦很好，但是人不夠勤奮，能到三階，也真是湊合。他要是勤加修煉，現在怎麼著也能上四階了。

嚴霜驥說：“將來你再去懲罰貪官，最好遮掩一下身份，不妨戴個麵具。”

越青情緒低落道：“若麵具戴的久了……哎……”

嚴霜驥見他神色凝重，想必很是不願。想來江湖上的俠義之士，豪情不羈，敢做敢當。麵具戴的久了，真性情還回剩下幾分？

越青歎氣說：“若麵具戴的久了，臉便很油了。”

“……你這幾年怎麼一點都沒長大，何必如此在意外表？”

越青嘿嘿過去，又問：“你現在定親了嗎？想當初齊師公還想招你為孫女婿，小蝶她……”

“彆說了。兒女之情於我而言最不重要。”

噫~~~~~三哥你都二十三了，還不敢正視男女之情？這真的是打算光棍一輩子了？

還記得十年前，越青問他：“三哥，將來你打算娶什麼樣的媳婦兒啊？”

十三歲的嚴霜驥義正言辭地答：“娶修靈為妻，納習武為妾。修習仙道為正果，除暴安良為己任。”

沒想到十年過去了，三哥還是這麼一本正經，無趣。

罷了，越青又想起了：“對了，我在鬼市子找人煉了一個‘無息’，現下在我徒弟身上。他最近去查東西了，過段日子同我彙合。有了‘無息’，就不怕被追殺了。”

“無息”是逃跑專用的法寶，可以令使用者隱匿，並且可以疾行，但是持續時間很短。“無息”的功效屬於障眼為主的術法，煉製起來容易，並且消耗的妖物內丹修為要求不高。相反，需求最大的“乾坤袋”，屬於空間術法，煉製難度相對較大，對妖物內丹要求也較高。

鬼市子是大宋黑市，有的幫派，其長老們貪圖銀兩，在鬼市子暗中幫客人煉化法寶，獲取“手工費”。為了不暴露身份，行事儘量謹慎低調，原料需要客人自己準備。

去越青告訴過嚴霜驥自己收了個徒弟的事情，那人叫李明豐，靈屬性為木。

此人憨厚實誠，值得信賴。

嚴霜驥警告他：“不要盲目依賴法寶，若敵人強勁，‘無息’剛使用之時可以大範圍釋放靈力，在你逃走之前捕捉你並非難事。現在的你連我一隻手都打不過，還是乖乖地潛心修煉吧。”

隨著靈力的增強，嚴霜驥通常是正麵硬剛，甚少用小偷小摸的方法，隻相信實力才是硬道理。

“知道啦知道啦——”越青白眼要翻到房頂上了。

飯後兄弟倆出來去找線索，尋了一下午，沒查到有用信息——有用的應該早被人清理了。

他二人並排同行，準備找地方休息。就在這時，有人拉他們的袖子。

回頭一看，是個背著大藥箱，身材纖瘦，個頭嬌小，戴著麵紗的女子。她的麵部僅露出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很是靈動。衣裙白色飄藍，清新淡雅。但一看那拉他們袖子的手，乾瘦且煞白，仿佛隻有一層薄皮附在白骨上。她的血管像蛇藤一般明顯地爬在手上，有些駭人。

鬼啊？.！！

越青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嚴霜驥眉頭微微一蹙，凝神視之，發現她身上毫無靈力，也沒有妖力，是個普通人。

兩人還未開口，她便先低聲道：“我，認識，你們。有事。這裡，不方便。找個，無人的，地方，慢慢，說。”聲音清嫩，是位年輕姑娘，卻不知為何，她說話雖然不結巴，但很是吃力。

越青和嚴霜驥互相對了個眼色，表示都不認識她啊。

那女子又說“放心，地點，你們，選。”兩人點頭同意了。雖然不知道她是何人，但出現在這個特殊的節骨眼，還是有必要談談的。

越青心裡嘀咕著：這人誰啊？是陷害我的人嗎？或者是相關的人？皮包骨成這個樣子不會在中了什麼詛咒吧？哪怕是逃難的、鬨饑荒的，手都不至於長成如此恐怖模樣。又沒靈力又沒妖力，普通人瘦成這樣還能活嗎？

嚴霜驥倒是不怕，他凝視過，在這女子身上察覺不出半點靈力，隻要後麵無人跟蹤，她對他們暫時沒有什麼危害。

兩人帶著一路的疑問，去尋個方便談話的清靜地兒。

越青秉著儘量不去重複地方吃的原則，確定無人跟蹤後，他們到了雲中肴酒樓，照樣找了個僻靜的房間，點些菜肴。對於越青來說，天塌下來都沒吃重要。菜上齊後，關門說話。

那女子摘下麵罩，露出白皙削瘦的臉。這臉並非普通削瘦，而是極其乾瘦，兩腮已經有些塌陷，麵目可怖，說她是一幅包了皮的骷髏架子都不為過。越青臉上放輕鬆，心裡卻涼兮兮，肝顫顫。

“嚴霜驥，豬青，我是，洛櫻，還，記得嗎？因，長期，疾病纏身，所以，現在，我的樣子，有些，嚇人，請，見諒……”

洛櫻？當初那個圓臉粉嫩，伶牙俐齒，恰值豆蔻年華的漂亮小姑娘，如今竟然變得骨瘦嶙峋，說話吃力！她一直喊越青是豬青，畢竟他吃了她多少的烤野雞和烤野兔呢。

她家住在玄劍山後山的山腰，時常上山采草藥賣錢，爹娘都過世了，是自己養活自己。爹是個獵戶，家裡弓弩好幾個，她也自小會使，偶爾打些野味兒，與偷跑到後山的越青烤了吃。嚴霜驥見過她幾次，都是在抓越青回去的時候遇到的。

“天啊，你是受了什麼樣的苦，可憐至此！我們有五六年沒見了吧？”越青還是不能把以前的她和現在的樣子作比較，若非要說哪裡像，也僅有那雙大眼睛，還能認出這人來。

“我和你，是，八年，沒見了，豬。”洛櫻吃力地說道。

越青急著問：“你怎麼說話成這德行了？發燒燒壞腦子了？”有的人發燒太厲害，就會出現各種後遺症。

洛櫻：“我，生病，太久不，說話了，可能，練習，就好。”

“什麼病？”越青問。如果真是發燒燒壞的，那是好不了了。

洛櫻對她生病這事明顯不願再提，沉默了一陣。

“洛姑娘，你如何認出我們的？”嚴霜驥對她很是生疑。她與他倆八年沒有見過，八年來他二人外貌變化較大，身高也與從前完全不同，何況越青還是易容狀態，怎不讓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