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反倒十分坦然:“十幾年都這樣過來了,現在也沒什麼感覺,你不也一樣。”
公子虞說:“這場戰爭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我們都是在動蕩中長大,為了活命拚命廝殺,都習慣了。”
沈珩此刻卻沉默了。
公子虞看了看天邊,轉身向室內走去:“我去裡麵看看。”
沈珩看著公子虞離開的背影,自語道:“又去拈花惹草。”
他在院內小坐了片刻,無聊地翻了會手機,飛身躍出了黃家。
公子虞查看了黃洋的臥室,在宅子內準備多加幾個防護點,還沒等他行動就被黃洋叫住。
“公子虞!”黃洋將門虛掩,她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她走來:“爺爺的病情不穩定,要趕快處理完這邊的事,送他去無水城療養。”
她意有所指。
公子虞點了點頭。
臨近正午,門外一陣騷動,南嶼掠出,不一會兒,帶著幾個人進了屋。
南嶼將這幾個人領進屋內,走到公子虞身邊,悄聲說:“是黃洋的姑姑,大姑。”
公子虞這才打量起眼前的這幾個人,一個中年婦女挽著一個男人,那男人骨瘦如柴,眼神卻透出一股精明和狠勁。
“城主讓我來給風止樓送訂金。”黃會玲顯得有些局促,緊抓著身邊的男人。
沈珩眯起雙眼,以扇抵頜,看著公子虞接過訂金,麵色不改地裝進兜裡。
公子虞對黃會玲說:“訂金沒給夠,我要的是黃老太太。”
黃會玲和她身邊的男人身形一震,那男人轉了轉眼珠,陰陽怪氣道:“黃家的事黃家解決,叫黃洋出來!我們要見老爺子!”
沈珩搖著扇走出,笑著問:“這位也是黃家人?”
這時,黃洋推著黃老爺子緩緩而出,臉色十分難看:“風止樓可真會做生意,兩頭的買賣,穩賺不賠,但還是要小心,虧了的話也會很慘。”
南嶼臉色微變,不滿地看著黃洋。
公子虞溫聲道:“就像你說要做賭注一樣,兩個任務互相有利,任務完成的贏麵更大,何樂不為?”
黃洋冷哼一聲,看到黃會玲身邊的男人,極力壓製自己的怒氣:“你帶這個男人來乾什麼!”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安詳如初。
“爸!女兒不孝,來看你了!”黃會玲一見到老爺子,噗通一聲跪坐在輪椅邊,趴在老爺子身上放聲大哭。
“爸…我是會玲啊……”
男人打量了番眾人,說:“洋洋,我也算是你的大姑父,來看看老爺子,沒什麼不對吧?”
黃洋滿臉的嫌棄,慍怒道:“我連大姑都沒有,哪裡來的大姑父?我爺爺奶奶什麼時候承認過你,你們倆乾了下那樣的事情,讓黃家在淩夢城丟儘了臉,還有臉回來!”
“是你姑願意跟著我,我也為她犧牲了啊,我沒了兒子,才成了你家的這上門女婿啊!洋洋,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麼!你們黃家不也沒了兒子嗎?”
“閉嘴!你不僅殺妻殺子,還認賊作父,害黃家替你背鍋,你是個禽獸!”
眾人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原來是兩年前與黃家大女兒黃會玲私通,被發現後兩人合謀將其妻兒殺害的通緝犯,倆人出逃淩夢城後,一直杳無音訊,這件事當時轟動全城,黃家也為此受人指點,生意大受影響,不知何時,這倆人卻已悄摸回了城。
男人眼裡射出一股殺意,惡狠狠地盯著黃洋。
沈珩踱步至公子虞身邊,悄聲道:“你這訂金得分我一半啊…”
公子虞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沈珩訕笑道:“遇到小偷了,現在沒錢了。”
公子虞卻不相信:“什麼人能把你偷了?”
突然黃會玲一聲慘叫,南嶼抓著黃會玲的手腕,一個針頭從她手中滑出。
老爺子緩緩睜開雙目,他的眼睛異常明亮有力,仿似能將人看穿。
“爸?你…你…你沒癱…”黃會玲驚恐萬分,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
“你…這個……畜生!”黃老爺子強撐著身體,用儘全力發出這幾個字,雖吐字不清晰,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小玲讓我來的!是小玲,不是我…不是我!”
話音未落,那男人猛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刺向黃老爺子。
“爺爺!”黃洋失聲尖叫,衝向老爺子。
還未等他近身,一把短匕從空中射來,割斷了他的喉嚨。
黃會玲一下呆住了,她突然回過神來,朝黃洋喊道:“你不能殺我,我是黃家的人!你不能殺我,我是黃家的人!你不能殺我!!”
沈珩:“公子虞……”
公子虞自然知道沈珩想的是什麼,他回道:“我不殺宗門人,是因為風止樓還要在星野立足,而我殺了他,是因為風止樓要對雇主負責。更何況,我受雇於源尚,並不是黃家。”
說完,他對黃會玲說道:“你對你的父親、侄女都能下得去手,還留在這世上乾什麼?”
“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洋洋、洋洋,救救大姑!救救大姑!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是黃小玲和何定!對!是何定!!是你二姑夫何定說財產給我們分一半,我才回來的!都是他做的!!都是他!!你奶奶也是他和黃小玲害死的!!!跟我沒關係啊!!!洋洋!!”黃會玲朝黃洋爬去,滿臉乞求。
南嶼將黃會玲折擋開,看了一眼黃洋,黃洋默默背過身去,將掉在地上的毛毯重新給黃老爺子蓋好。
黃老爺子抬起手,指向黃會玲,說:“你媽在哪裡.....帶…帶…回來.....”
黃會玲語無倫次回道:“在......在.....城主手上.....爸!都是風止樓害得!昨天下午城主就讓何定把我媽的骨灰拿過去!我們什麼也沒有哇!!我們什麼也沒有了哇!!爸!”
黃會玲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南嶼歎了口氣,溜到黃會玲身後,悄無聲息給了她一記悶肘,黃會玲登時暈了過去。
客廳霎時安靜了下來,沈珩和公子虞同時看向南嶼。
南嶼雙手一攤,無辜道:“她太吵了。”
黃洋始終低著頭,老爺子拍了拍黃洋,說:“把你奶奶......帶回來......”
“爺爺……”黃洋點了點頭。
“你…你…活下去…”黃老爺子用儘全力對黃洋說出這句話,長長呼出一口氣。
黃洋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
“爺爺?”看老爺子沒了聲響,黃洋忙俯身看去。
這時,眾人才發現,黃老爺子已經西去。
黃洋忍著決堤的淚水,將頭埋入老爺子的臂彎:“爺爺…醒醒…醒醒啊…求求你……不要拋下我……”
她如同漂浮在這世間的一株浮萍,沒了依靠,顯得格外脆弱單薄。
南嶼在公子虞旁悄聲問:“阿姐,你真的要把永生密匙給他們嗎?”
公子虞柔聲說:“沒有人可以永生,南嶼。”
整個黃家浸在一片悲傷中。
風止樓榭樓內。
酉鄺站在庭院內,凰凰推門而入,卻不慎觸碰了機關,幸得她對此甚是熟悉,才勉強在無力招架之前按停了機關。
“長老,樓主她……”凰凰驚魂未定,走至酉鄺身後,恭敬道。
“她什麼也沒有帶?”酉鄺拿著從公子虞那裡繳獲的鷹蠱。
凰凰歎了口氣:“要是當初您讚成諸葛隨給這些蠱蟲做連心咒,就好了……”
酉鄺:“不用。”
凰凰遲疑片刻:“長老,最近又有多地爆發戰亂,謠言四起,我很擔心……”
“你通知暗部,將淩夢酒店當家人的信息明天之內報給我。”
“是。”
“還有……解了小風的禁閉,讓它自由活動吧。”
“是。”
淩夢城,黃家。
一整下午,南嶼跟在黃洋身邊,絲毫不敢懈怠,黃老爺子的去世意味著黃洋再也沒有可以與黃小玲抗衡的力量,她的任務難免會發生變化。
倒是公子虞趁此機會,閉目養起神來。
沈珩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套茶具,邊擺弄邊感慨道:“大廈將傾,獨木難支,任憑她有托梁之力,又有什麼用呢?”
公子虞緩緩睜開雙眼。
沈珩:“公子虞,要不要喝口茶?”
“我累了。”公子虞又重新閉目養神。
沈珩呷了一口清茶,說:“黃家的二女婿,黃小玲的丈夫,何定,他在五年前當了淩夢城那個管家的乾兒子,這人最愛乾的事就是背後捅刀,唯利是圖,卻表麵一副正派模樣,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公子虞雖然閉著雙目,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
見公子虞沒有反應,沈珩接著說:“我聽說,黃洋的父親曾在淩夢城一呼百應,甚有威信,有重振百年商行之風的魄力,但人算不如天算,......”
沈珩此刻卻止住了話頭。
公子虞等了一會也不見沈珩繼續說下去,他坐起身來,抿了一口眼前的茶盅,裝作不經意地說:“然後呢?”
“叫師尊。”沈珩含笑看著他。
公子虞一臉驚訝,還沒反應過來,沈珩卻低頭笑了起來:“行了,不為難你。“
他正色道:”黃洋的父母、小弟在五年前死於非命,傳言黃家不知倒了什麼血黴,走貨的時候碰上了剛屠了何家村的鬼麵青童,順道殺了他們。”
公子虞一窒。
沈珩繼續說:“其實,這件事一直讓人唏噓不已。自從那以後,黃小玲便開始逐漸掌控黃家,一年前,黃小玲逼迫黃老爺子將家產全部給自己的兒子,也就是黃洋的表哥,黃老爺子這下才幡然醒悟,一怒之下與黃小玲斷絕父女關係,公開任命黃洋為黃家的唯一繼承人,祭了祖、請了靈,也宴了賓,聲勢甚為浩大,淩夢城無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