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好,五人直奔沈府。
沈府作為一方領主首府,大門修得很是氣派。
紅漆銅門、描金牌匾,兩側各立了隻孔武的石獅子。
除此之外,在但凡有無極宗管控的地界,首府門前左側,都會高高架起一座紅漆白麵的鳴冤鼓,此鼓設了結界,一旦被連續敲擊三下,便能直達無極宗頂峰。
凡有冤屈,皆可訴諸於鼓。
門口守衛的無極宗弟子似早有準備似的,恭敬地喚了幾人的名諱,邀請幾人入府。
可琉璃才不傻,這般靜悄悄、做賊似的,必是有炸。
她轉頭便往鳴冤鼓的方向走。
眾人的視線皆被她吸引,兩名弟子見情況不對想出手,卻分彆被崔普與綠意挾製。
銜玨不動聲色,卻也沒由著她去,拋出一道明黃靈力攔住她的去路,沉聲警醒道。
“複仇的方式有很多種,若是到無極宗,可便沒了回頭路。”
琉璃知他是在提點她的魔身,可她並不覺得在未墮魔的情形下,迫於形勢修成魔身是錯的。
她沒錯。
潘楊氏生來便是妖,也沒錯。
她知道正如銜玨所說,複仇的方式有很多種。
可沉冤,卻隻有一種。
隻有將加諸於身的汙水全部潑出去,才算真正的清白。
銜玨見她主意已定,也就沒再阻攔,望向她的眸光不覺帶了幾分賞識。
琉璃幾個大跨步,躍上沈府門階,一個飛身摘下藏在鳴冤鼓後側的鼓槌,照著鼓麵便狠狠擊下去。
“砰”地一聲巨響。
霎時,府內無極宗弟子皆如得了號令般往府門聚集。
衛影也隨之出現。
他眸色泛紅,對著擊鼓的琉璃便是一掌,卻被銜玨隨手拋出的靈力輕易化解。
琉璃不由撇眸,狠狠地掃了眼衛影身旁的無極宗弟子,想要找出玄策的所在。
看來還是上回沒把他打夠,這才幾日,又出來興風作浪了。
銜玨飛身而起,落定於琉璃身後,雙手負立、衣袂翻飛,擺出陣勢——若想傷琉璃,必得先過他這一關。
霎時,準備朝琉璃進攻的無極宗弟子都下意識一縮。
衛影自知不敵,卻也沒退,隻對著心生怯意的無極宗弟子大喊。
“大膽妖魔,在人間作亂還不夠,還要戲弄我無極宗的鳴冤鼓。”
“給我拿下這幾個賊人!”
話音落地,十數名雪衣無極宗弟子一躍而起,掌心運靈、朝琉璃所在位置俯衝而去。
見狀,琉璃回神,加快了擊鼓的速度。
“砰、砰、砰!”
隨著琉璃敲擊的鼓聲,三名無極宗弟子被銜玨應聲擊落在地。
他眸光驟冷,一身雪衣被風吹得略略飄起,周身縈繞著強大的明黃靈力。
即便一波又一波的人馬輪番上陣,他皆從容應對,速度快得幾欲讓人看不清招式。
晃眼間,他腳下已躺倒了一大片受傷的無極宗弟子。
另一側,麵對圍攻的眾人,崔普與綠意則牢牢將潘楊氏護在兩人之間。
在瑤池的幾日,崔普修為大漲,不僅突破了結丹,還在銜玨的指點下悟了七成無極劍法。
現在,銜玨作為主力吸引了大部分高階修士,眼下這些築基、元嬰期的修士根本不在他的話下。
然而就在他分神對付兩位元嬰期修士的時候,衛影身影一閃,輕巧地越過他的防守,一掌擊中綠意的肩頭,將她震出老遠。
“潘楊氏!”
綠意大呼。
眼見衛影就要擒住潘楊氏,突然劍光一凜,一道雪色身影從暗中閃出,與衛影拔劍相向。
“安澤林?”
綠意看著挺身而出的安澤林,滿臉不可思議。
那日在地牢,他分明避他們如蛇蠍。
“綠意姑娘。”
安澤林回望過去,嗓音帶著些鄭重。
此時的他一掃在地牢時的狼狽頹唐,衣冠齊整、眉目清明,一派翩翩公子的儒雅清正。
惺惺作態。
綠意不由在心底編排,冷哼了聲,沒有應他。
恰好這時,琉璃應聲趕來,一個飛身持劍擋在潘楊氏身前。
“沒事吧?”
琉璃偏頭詢問潘楊氏的情況。
她帶起的風陣輕輕吹開潘楊氏杏色幕籬交叉的開口,露出其挺翹的鼻尖與紅潤的唇瓣,宛如封存玉礦被鑿開的一角,但僅此一角便也足以窺其絕代芳華。
“無事。”
潘楊氏垂首,幕籬柔順垂下,將其嚴絲合縫地遮好。
“多謝安道長相助。”
琉璃作揖致謝,語氣疏離客套,卻如一把利劍正中安澤林的心口。
安道長?
安澤林霎時俊眉緊蹙,心口疼得緊。
“那日,我.......”
他剛想解釋,卻被飛身趕來的銜玨阻住話頭。
銜玨負手而立,恰好落於安澤林與琉璃之間,望著他的眸光帶著審視與探究,阻擋之意不言而喻。
安澤林眉宇輕顫,縱萬般悔過,也心知一切無可挽回。
“銜玨師叔、琉璃姑娘。”
既然一切已成定數,不如給大家都留個體麵,安澤林恭敬施禮。
銜玨目光緩下來,念他畢竟年少,頷首回禮。
“安師兄!”
衛影尖利的嗓音驟然襲來,打斷幾人的會麵,嗓音沾著些戲謔與調侃,“我怕你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安澤林眸色一冷,本就滿腔憤恨無處宣泄,這始作俑者倒是自己送上門來。
安澤林連應都懶得應,提劍便朝衛影衝了過去。
望著兩人的身影淹沒在一片刀光劍影中,琉璃不由擔憂地往前進了一步。
安澤林未至半神,而衛影有了玄策的助力已至渡劫,兩人實力未免過於懸殊。
“先看看。”
銜玨向來清冷的嗓音不沾溫度,卻在此刻分外警醒琉璃那顆燥熱的心——她不該再為他擔憂。
琉璃定下心神,眸色變得沉靜。
周圍本在打鬥的無極宗弟子也都停下手中的招式,圍在兩人附近觀戰。
琉璃不由望了眼身側的銜玨,發現他已換成了抱臂的姿勢,唇角浮笑,像是饒有興致地欣賞兩人的對決。
他似乎無論何時都能保持一種置身事外的超脫。
這種超然物外令琉璃十分羨慕,她不覺望向他的眸光變得柔軟。
“讓你看戰,不是讓你看我。”
銜玨驟然回眸,那雙深邃的、宛若能洞悉一切的黑眸釘在琉璃臉上,像是能一眼看透她的心。
“才...才沒有!”
琉璃嘴硬地回懟,迅速收回目光的同時,麵頰飛紅。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戰局上,這才發現,安澤林在與衛影的對決上竟站了上風。
他招招狠厲、劍劍直逼命門;衛影的招式卻較之前軟塌了許多,不談進攻,就連防守都勉強許多。
不該啊,縱使沒有玄策,他的半神修為也不該弱至如此。
終於,安澤林傾儘全力朝衛影一劍斬下,將倚在石獅子上持劍抵禦的衛影,生生劈到石獅子裡了。
衛影負傷,嘔出一口血來。
君子動手,點到為止。
可安澤林似乎還沒有任何放過的意味。
他抽劍繼續傾斬,每一劍都與衛影的劍擦除火花;每斬一劍,他都大喊出被玄策操控的衛影的一條罪行。
“構陷無辜!”
“迷我心智!”
“顛倒是非、扭曲黑白!”
“你何德何能成為一門內室弟子!”
琉璃不由撇眸。
她心知,安澤林隻是借此說出那些無法對她說出口的歉意。
可就像遲來的解藥,中毒之人已然身死,一切挽回都無濟於事了。
突然,鳴冤鼓四周一片白光乍現,祝楠石氣宇軒昂地領著兩名無極宗弟子從光中走出。
是無極宗的傳輸陣,看來是這鳴冤鼓奏效了。
“何故至此?”
祝楠石剛到,便見從前一向井然有序的沈府門前如今混亂不堪,物器倒塌、碎石滾地;數十名無極宗弟子或躺或倒、衣冠不整。
若不是看著銜玨還好生地立在遠處、沈府結界仍完好,他還真以為沈府是被哪個魔界教派給一鍋端了。
“祝師兄。”
眾無極宗弟子皆俯身行禮。
“怎麼回事?”
祝楠石眉頭深蹙、一臉嚴肅,將眸光投向仍在纏鬥中的衛影與安澤林兩人。
安澤林這才鬆開衛影的衣領,神情依舊震怒,他此刻衣發散亂、麵容帶傷,置氣般也不施禮,忿忿偏過頭去。
“祝師兄,安澤林被魔人迷了心智,正在找我算賬呢。”
衛影抹了把嘴邊的血跡,唇邊一抹邪笑,惡人先告狀。
“好個顛倒是非!”
安澤林大怒。
然而祝楠石卻沒把關注點放在此處,他黑眸銳利,鎖著衛影,嗓音低沉。
“你何時連澤林都打不過了?”
衛影的臉霎時便變了顏色,他下意識想跑,卻被掌心運靈的祝楠石一把按住肩膀。
“啊!”
祝楠石強勁的靈識如利刃般猛灌入衛影的身軀,衛影失神叫喊,臉都疼變了形。
“你被種器了?”
不過幾息,祝楠石便探到衛影體內有異。
“說!是誰?”
祝楠石抽出靈識,衛影攤倒在地。
麵對祝楠石的逼問,衛影抬起毫無血色、滿是汗珠的麵龐如夢初醒般呢喃道,“怎會.....如此?”
接著便昏了過去。
“是玄策。”
銜玨疾步至衛影跟前,對祝楠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