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長生戟(1 / 1)

琉璃很輕,與其說是抱,不是說是搭在銜玨的身上。

他身體略略一正,琉璃便整個人陷在他的懷裡。

他騰出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溫柔地攏了攏她額前的碎發。

見此情形,本來負傷坐在一旁休息綠意立馬噤了聲,將頭偏過去,一副少兒不宜的模樣,閉目養神。

銜玨此時渾身蒸騰起明黃的靈力,給懷裡的女子療傷,看著臂彎間那張陷入沉睡的、漸漸展眉的小臉,銜玨的整顆心都不由軟了下來,

其實玄策沒猜錯,他早到了。

或者說自穀雨火化之後,他便一直留在沈府周圍、沒走遠。

與其說他執拗於前世的情劫,不如說,他放心不下她。

他在天界獨自修煉千年,漫長的歲月於他而言就像靜止了般。

他習慣高坐聖壇、俯瞰眾生;他擅長運籌帷幄、執掌生殺大權;他喜歡等價交換、權衡利弊。

直到,與她在人間重逢。

他才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這般瀟灑熱烈、堅決強硬;原來有些事比修行更加重要;原來人間不光是煉獄,人們一遍遍陷入輪回,興許不是執念作祟,而是心懷期待。

因為她,他也開始喜歡這個人間。

“師....師叔.....”

突然銜玨的身後傳來一聲小聲的呢喃。

是安澤林。

銜玨驀然回首,發現他的眼神一直黏著他懷裡的琉璃,嗓音頓時冷成一道冰,帶著狠厲的詰問。

“你不是方才還厭棄她是魔?”

如何現在又來假裝深情?

“我那是受到了玄策通識之術的操控!”

安澤林步上前來,慌忙解釋,想伸手查看琉璃的情況,卻被銜玨敏捷一躲,失之交臂。

“你胡說!那為何當時我能站出來?”

一旁的崔普欲追玄策而不得,此時也發聲詰問。

在西山與玄策一役,他可是親曆,他當然也知道玄策並不是真正掌握了通識之力,而是借用白無雙的血,得以暫時施展。

再加上地牢無極宗弟子眾多,他的通識之術泛而不精,稍稍靈目清醒且信念堅定的弟子皆不會為其所惑。

安澤林霎時被問得釘在了原地。

“問問你的心!”

銜玨護著琉璃大步朝地牢門口邁,他冷聲發嗓,聲音在地牢經久不絕。

“帶著人,跟上,我們時間不多了。”

銜玨朝崔普吩咐道。

“好嘞。”

崔普連忙回身,將潘楊氏與綠意分彆扛在肩頭。

銜玨抱著琉璃與安澤林擦身而過,甚至連個眼神都不願施舍給他。

安澤林頹唐兀立原處,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靈台不斷閃現出他與琉璃這段時間相處的過往,縱萬般悔悟,亦不可追。

就在所有人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琉璃閉著的眼皮間滑落,她偏偏頭,朝銜玨的懷裡靠了靠。

——

湖心亭地門洞開,銜玨、崔普二人一前一後剛出了地牢,便碰見在湖邊徘徊尋找進地牢法門的藍瑩。

見來人懷裡抱著琉璃,藍瑩心急如焚,不分青紅皂白,上去就是一通靈力輸出。

她已是渡劫的修為,還有法器傍身,奈何所出的招式皆被包裹銜玨的靈力圈輕鬆化解,隻得繼續逼迫。

這頭,見一身夜行衣的偷襲之人毫無退意,銜玨眸色一凜,雖不知其所求為何,但也絕非善輩,他氣運丹田,狠一發力,幾道強烈的明黃靈力追著黑衣人便迎了上去。

強大的靈力波令藍瑩應接不暇,僅挨了一道便口噴鮮血。

得虧一身夜行衣的無憂子及時趕到,他擋在藍瑩前方,沒有硬挨,反而運用柔靈術將其疏導至湖裡。

霎時,湖麵翻起幾道衝天的巨浪,連湖底淤積的淤泥都炸了出來。

趁著水浪高濺,無憂子掩護藍瑩,便消失在這無邊夜色裡。

望著方才黑衣人眼熟的招式,銜玨眸色微斂,大致猜到其身份。

不過此刻他還顧不了太多,忙攜崔普踏入傳輸符,頃刻將四人領至就近的療傷聖地——太虛山瑤池。

他施靈將琉璃、綠意、潘楊氏三人置太虛瑤池之上。

銜玨明黃的靈力混著瑤池清透的混元靈氣在瑤池四周飄蕩遊走,三人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愈合。

崔普傷得不重,則自行在瑤池旁找了個空地,借著靈氣打坐療傷。

琉璃慘白的麵色在靈力混著靈氣的數次衝擊下,逐漸容光煥發。

她略略偏頭,望向銜玨,嗓音虛弱且怨懟。

“方才你明明到了,為何遲遲不現身?”

他怎敢眼睜睜看著她挨打?

銜玨緩緩睜開雙眸,眸色清透,醞著靈光,是渡劫大乘的標誌。

“我在找玄策,也想給你個教訓。”

他掌間運靈加大,嗓音有微微慍怒溢出,反問道,“若我今日不能來呢?”

她怎能這般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琉璃一滯,收回目光,帶著淡淡歎息道。

“我從與潘楊氏探靈便知,她是熬不過今夜的。”

而她若是從地牢逃走,根本就無從長計議一說。

今夜本就是場豪賭。

轉而她乾白的唇瓣又淡淡撇出一笑,調侃道。

“話說師叔,你之前給我琉璃珠的初衷可不就是想要救我於危急之中,然後解你的情劫?”

可不就正中你的下懷了?

“我不許!”

銜玨一聲厲喝,一股沒由來的怒意越過他的理智,直衝腦乾。

他手中運靈繼續加大,衝得琉璃傷口都有些疼。

咋這麼大氣性?

琉璃隻好閉嘴,撇過頭去。

惹不起、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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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無憂子攜藍瑩趁著水浪洶湧,敏捷躍入傳輸符,不過須臾,二人回了魔界。

然而被無憂子救下的藍瑩仍心下忿忿。

“琉璃還在他手裡,誰知道他要做什麼!”

說罷,她掌間運靈,不顧兩人仍在半空還未降落,一掌將抱著她的無憂子打得老遠。

沒對懷中人設防,又或許習慣了她的喜怒無常。

無憂子雖吃招,卻也迎頭受下,沒有抵禦。不過落地時,雙腳在地麵滑行老遠。

“孟青玉此次下來是為了還白瑜恩情,他不會傷害她!”

無憂子竭力保持住身體的平衡,回複藍瑩。

他呼吸加重,唇邊溢出鮮血,微微側過臉,儘量不讓藍瑩察覺他已受傷。

“他現在可是神,你我加起來都無法抵擋。若他知道當年的真相,他那般驕傲的人,會輕易放過我們嗎?”

藍瑩依舊不依不饒,見眼前男子有閃躲之意,揪過他的領子便一通斥責。

明明是無憂子舍下一切,千裡迢迢奔赴而來、救她的命,甚至不惜因此負傷。

要是換個彆的男子,即便不動怒,怕也是難免心傷失望的。

可望著眼前人兒那張怒氣衝衝的瓷白小臉;那一雙即便寒霜徹骨,仍皎潔勝天邊圓月的美眸,無憂子便什麼氣性也沒了。

隻要是她,隻有是她。

他願無條件獻出畢生溫柔。

無憂子不覺綻出一個討好的笑,按住她揪扯住自己衣領的手,輕聲軟語地開解道。

“可孟青玉此刻並不知道,我信他不會傷白瑜。不信你再感受一下,白瑜的元神定是在逐漸恢複當中。”

無憂子眼神真摯、唇邊含笑;風起長廊,他鬢角兩縷額發翻飛,最是一副公子風流的深情模樣。

沒有什麼能比風流公子的軟笑最能定人心神,無憂子頂著一張倜儻不羈的俊臉,卻終此一生隻哄一人。

藍瑩受到寬慰,心神微弛,鬆開禁錮無憂子的手,靈識一探,當真如他所說。

“你如何得知的?”

藍瑩眸光一撇,雖說白瑜的元神在恢複,可孟青玉是敵是友還尚且未知。

她混跡魔界多年,早就習慣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我跟孟青玉少說也有百年的交情了,他這人甚潔,尋常人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若他隻是報複,完全可以將琉璃禁錮在法器裡帶走。”

無憂子嗓音帶著一貫的慵懶與悠然,像是什麼都不放在心裡般灑脫隨性,言語卻格外一針見血。

“也對。”

有了充足的證據,藍瑩懸著的心終是落地,不由唇角微微翹起。

注意到眼前女子情緒好轉,無憂子也跟著眼眸一鬆,暢快起來,卻也因此放鬆警惕,一個不留神輕咳了出來。

“你受傷了?”

藍瑩此時才發現他的反常,聲音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情感,仿佛隻是一個單純的發現。

“還不是因為去無極宗尋找長生戩。”

無憂子的嗓音透著隨意尋常的輕巧,像是並沒什麼大礙。

“可有發現蹤跡?”

藍瑩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她追問道。

無憂子卻不由沉息,搖了搖頭。

其實這幾百年裡,他明裡暗裡去無極宗尋覓長生戩的次數,少說也有十數次,每一次都將無極宗翻了個頂朝天。

甚至連無極宗五門師尊的乾坤袋裡夾藏了什麼法器秘籍的私貨,他都門兒清,獨獨就是不見這個長生戩的蹤跡。

長生戩原是玄靈宗至寶,有“一戩落,萬物生”的美譽。

器如其名,草木生靈凡被其斬,皆能死灰複燃、重獲新生。

如今玄靈宗若想複宗,那麼複活玄靈聖樹便為第一步。

而當年被化印一刀斬斷的玄靈聖樹,便是急需此法器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