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笙和潘明賀靠著桌子倒無妨,琉璃倚在牆邊,一個歪身竟不小心碰翻了窗下的海棠花。
“砰”地一聲,花盆應聲而碎,海棠花葉攜著碎土灑了一地。
關鍵是物落時刻,明顯較船顛慢了半拍,立刻引起了晚笙的警覺。
“誰?”
她厲聲發問,下一刻掌間靈氣迸出,正好將琉璃與安澤林身上攜帶的隱身符靈力抵消,兩人毫無遮掩地暴露在船艙內。
琉璃剛想拔劍,卻被晚笙掌心迸出的一道靈力鎖牢牢扼住喉嚨,她與安澤林皆被扼喉拋至半空。
“說!”
“是誰派你們來的?”
晚笙凶相畢露,再不複方才的情意綿綿。
琉璃被掐得翻白眼,直想罵人。
就這出靈速度與威力,至少也在半神以上,如何能被一麵通靈境照出原形?
其中絕對有詐。
“不說是不是?”
晚笙的嗓音愈發狠厲,手上的靈力加重。
她露出本體的狐耳與尖牙,看樣子是要出大招了。
“是潘家!”
就在這生死攸關之際,琉璃靈台一昏,憋出個出處。
下一瞬,兩人被鬆開,直直墜了下來。
琉璃捂著喉嚨一陣猛咳,安澤林也被憋得滿麵彤紅。
“洛河潘家?”
晚笙猶疑發嗓。
琉璃順著嗓音望向了桌邊的潘明賀,卻發現他早已暈過去了。
也對,她要是晚笙,她也瞞著。
琉璃看了眼心生猶疑的晚笙,還來不及高興,立馬意識到不對。
若晚笙要跟潘明賀在一起,而他們又是潘家派來的、且刺探到她的真實身份,那麼等待他們的便是必死的結局。
她怎麼這麼傻?
下一刻,晚笙緩緩抬頭、目光淩厲、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她的丹田在飛速運靈。
“快跑!”
身旁的安澤林一聲怒吼,將琉璃往窗邊推,孤身拔劍對敵。
“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晚笙話音未落,銳利的靈力箭便如密密匝匝的雨點般朝兩人射來。
琉璃下意識以臂掩麵,可暴露在靈力箭的每一寸皮膚都宛如皮肉分離般劇痛。
就在她意識即將模糊之際,突然白光一閃,眼前之景開始逐漸裂開、碎裂、宛如碎片般消逝。
琉璃陷入一片黑暗。
“安師兄!”
突然,一道響亮的男生傳來,宛如一道驚雷劃過暗夜,琉璃混沌的意識被撕開了一道裂口,隨著裂口越開越大,再睜眼,竟又到了西山。
來時的那片濃霧已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陽光、高樹與鳥鳴。
“阿姐!”
綠意哭哭啼啼地伏在她的身側,“可找著你了,你都快消失一日一夜了。”
一日?
琉璃在綠意的攙扶下緩緩坐起身來,她分明感覺秘境裡隻過了片刻。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琉璃按了按仍有些眩暈的太陽穴,看到不遠處的安澤林也被幾名無極宗弟子圍住。
“是衛影,他得知諸多弟子被狐妖俘獲,便一劍劈開了這秘境。”
“劈開?”
琉璃不可思議地反問。
方才那狐妖已是半神境界,想要劈開她造的秘境,修為必在渡劫之上。
衛影也是半神,他如何能劈開?
說曹操,曹操到。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朝著密林穩步踏來,背後背著兩把交疊放置的長劍,在光影的映射下宛如索命的惡鬼。
琉璃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身旁的安澤林也在同門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安師兄,當真主意不改?”
衛影毫不客氣,他雙手抱臂、開門見山道。
他嗓音本就沉厚,帶了冷厲,愈發嚴厲起來,在場幾名弟子皆噤若寒蟬。
“不改。”
安澤林喘了口氣,即便嗓音強硬,也能從中聽出虛弱。
“好,五日後我同你一道回師門複命。”
安澤林撇眸頷首。
琉璃卻心下一頓,難不成安澤林真要入世?
衛影隨之轉身,卻沒有離開,反而朝著琉璃的方向走來。
琉璃連忙扶著綠意起身。
“宗內事物牽扯姑娘,在下深感歉意。但沈府現在作為無極宗駐點,已不是尋常客棧,還望兩位姑娘另覓他處。”
衛影言辭客套,可麵上卻沒有絲毫愧意可尋,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直言要逐她出宗。
綠意向來畏懼衛影,直接縮到琉璃的身後。
本來當初琉璃就是借著無極宗的名頭成為沈府的客人,現在沈府易主,她早就沒什麼非留不可的理由。
綠意更甚,她是無極宗撿到的孤女,無極宗雖向來以救死扶傷為宗旨,卻從未長久收留過外人。
況且現在無極宗弟子對她們極為戒備,即使留下,也是尋不到什麼結果的,琉璃不由萌生退意。
“我走的那日,會一並帶走兩位姑娘。”
一旁孑然傲立的安澤林堅決發嗓,聲音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衛影回眸,望向安澤林的眸光像是能吐出芯子的蛇。
“看來,安師兄想為她們做保?”
衛影的嗓音沾著戲謔,濃黑的眉宇微微挑起,“萍水相逢,你究竟對她們又了解多少?”
琉璃、綠意聞聲一震,便知衛影定是知道了什麼,空空如也的掌心立即運靈以待。
“我信她們。”
安澤林雙手負立、下頜微微仰起。
琉璃掌心的靈氣霎時便熄了,心下綿軟一片。
她不覺憶起那日大雪,安澤林禦劍立在她身前,也如這般擋去眼前的所有艱險,告訴她,他信她。
“真的嗎?”
衛影唇邊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
下一秒,一束金光朝琉璃、綠意兩人照來,二人下意識拔劍相向,卻覺被照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如針紮般刺痛。
“衛影,你到底要做什麼?”
琉璃不由暴怒出聲、持劍朝他奔襲。
方才正是他在用靈器在試她們。
她早就想這樣做了,總不能每一次都躲在人身後,也不會每一次都有人護著她。
“新得來的法器,試試罷了。”
衛影未出劍,一個翻身,輕而易舉地躲過琉璃的攻擊。
“你懷疑我是妖?”
撲了個空,琉璃調整好狀態,再次擺出攻擊的姿勢,嗓音裡透著諷刺。
“說了,試試而已。”
衛影瞧了瞧手裡的鏡狀法器,神色疑惑,像是對她們未露真身感到意外。
琉璃雖沒見過這法器,但也不難猜。
普通的照妖鏡對琉璃等人毫無殺傷力,她與花色、綠意雖已修煉魔身,卻入人界前被高等秘術隱去魔身,若非從自身突破,根本無法顯出魔身。
而方才的照妖鏡能對她形成刺傷,隻能說這法器不是一般的厲害。
“光天白日,蔑我清白!”
琉璃不顧負傷舉劍,運靈而起,下一瞬極強的靈力配合她精湛的劍法衝身而出。
“姑娘不可!”
安澤林妄圖上前阻攔,卻因在秘境負傷過重而嘔出鮮血。
琉璃看了眼綠意,示意她照顧好安澤林,自己則一頭紮進對衛影的進攻。
她知道她敵不上衛影,可有些架不是打不贏就能不去打的。
今日讓一寸、明日讓一分,後日便讓無可讓了。
見琉璃動了真格,衛影也認真起來,抽出背上長劍的同時,飛快擋了她兩式劍招。
眼前的女子雖靈力低微,但劍法卻出奇得老練狠辣,若是單憑肉搏,就連他都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幾息之間,兩人已在空中過了十幾式劍招,衛影每每被琉璃鑽到劍法上的空子,都被他以極強的靈力擋了回去。
隨著靈力耗儘,琉璃逐漸力竭。
“夠了!”
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戰局當中,挑開兩人相持的長劍。
是崔普。
“衛師兄,此番本是你有意挑撥在先,若報到師尊那裡,怕是你也站不住腳的。”
崔普言辭激烈,帶著威脅。
被靈力擊落、退閃到一側的琉璃,大口喘著粗氣,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你要與我作對?”
衛影緩緩而落,立於崔普身前,眼神宛若結了霜的冰。
連帶著琉璃的呼吸都一緊。
“不是我,是無極宗。”
崔普昂首挺胸、寸步不讓,“我宗向來與人為善,從來不是發泄個人私欲的武器。”
衛影陰戾的眼神隨之一沉。
元嬰期的琉璃已這般難纏,如今又多了一個為他出頭的弟子,不想事態擴大,隻得就此作罷。
“好、好、好。”
他轉而一笑,嘴角咧開的弧度逐漸加大,麵目猙獰,嗓音透著狠。
“崔普,記住你今日所言。”
說罷,他收身合劍,大剌剌地領著無極宗的一眾人馬率性而去。
崔普這才回頭,扶起強倚在樹邊的琉璃,為她簡單療傷。
“多謝。”
琉璃麵露愧意,她得罪衛影最多一走了之,可崔普還要一直在無極宗修煉。
她嗓音哽咽, “對不起,你今後......”
“我是三門弟子,他奈何不了我。”
崔普嗓音平淡。
一句話,掩去這些日子他為她們打抱不平後,所遭受的一切不平。
琉璃垂眸,被衛影針對至此,她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崔師兄!”
綠意扶著安澤林也聚了過來,望向崔普的眼眸晶亮。
崔普掃了一眼氣若遊絲的安澤林,沉聲道,“這裡不安全,先回無極宗。”
接著,他起身接過綠意手裡的安澤林,綠意則扶起盤坐地麵的琉璃。
崔普喚出靈舟,四人就此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