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淵如寒冰般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溶洞中,嚇得地厭縮成一團,隻露出腦袋頂上的一朵粉花。
沐昭身子一震,回想起之前的種種,她腦子一熱,破罐子破摔道:“你凶我做什麼!”
沐昭倔強的臉龐讓滄淵回想起夢魘中,她也是這樣,跌坐在地,忍著淚花發問:“滄淵,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凶?”
“阿昭,你為什麼總是不信我?”滄淵滿腔不甘的發問,“我就這麼入不了你的眼嗎?”
自己當年未能好好待沐昭,二人弄巧成拙的分離已是抱憾。
如今……
滄淵的手在暗處握的咯咯作響,他強壓下心緒,緩聲問道:“阿昭,我且問你一句,你不信我,是因為我拿了你的姻緣簿嗎?”
“就算尊上你不曾將我的姻緣簿拿走,我也不會信你。”
沐昭吸了下鼻子:“映容心智成熟之後,尊上似乎就很怕我與她單獨在一起。尊上點她啞穴,是不是怕她會說一些尊上心中擔心的事?還是怕她會說一些我的過往?”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自己是不是一棵晶草。我在乎的,是為什麼尊上一定要奪了我的姻緣簿,將我留在魔界。”
滄淵不想作答。
眼下並不是讓沐昭知曉前塵舊事的好時機。
他不想與沐昭關係更加疏離。
滄淵殷切的開口:“阿昭,我若說我隻想要你,你會信嗎。”
“尊上要我做什麼?”
那日霄無庚的話回蕩在沐昭的耳畔,她問道:“要拿我的血去開劍嗎?”
肩膀吃痛,沐昭掙了兩下,泛著淚花道:“你放開我!疼!”
“你還知道疼?!我若是想拿你的血開劍,那我為何要救你?!”
滄淵手上力道加重,似是想將眼前人的骨頭捏碎:“你寧可聽信霄無庚那個小人的話,也不願信,我隻想你活著!”
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眼前人相信,自己隻是想她活著。
所以,自己年少輕狂時所犯下的錯,永遠都沒辦法彌補。
所以,自己與她變成如今這般,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剜心挫骨的報應。
“沐昭。”滄淵手上像是卸了勁,緩緩垂落,“你仔細想一想,我可有害過你?”
沐昭揉著自己的肩膀緩解刺骨的疼,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兩個肩膀肯定被滄淵捏的發紅。
“尊上是不曾害過我,可尊上也不曾與我說過實話。”
沐昭道:“尊上,謊言換不來真心。能換來真心的,隻有真心。”
“阿昭,我待你還不夠真心實意嗎?”
“收了我的姻緣簿,以此為由限製我的行動。尊上的真心,我沐昭承受不起。”
“阿昭,在你心裡,是不是隻有姻緣簿和晉升。”
從來都沒有我?
“是。”
沐昭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滄淵整個人如墜冰窖。
意料之內的答案,他本就不該發問。
也不該心痛。
滄淵的眼角泛起一抹苦澀,他輕嗬一聲,拽住沐昭纖細的手腕,用力將人拉進懷中,低頭擒住沐昭不畫自紅的朱唇,縱情的吻著。
心裡沒他又如何。
他就是她的孽,是她的劫。
早在自己費儘心思找到她的時候,二人的一切就已成定局。
他們二人注定要糾纏到歲月儘頭。
誰又能逃得開誰?
滄淵握住胸前胡亂抓撓的一雙手,吻的更深。
沐昭沒料到滄淵會做出如此舉動,口中滿是凜冽的氣息,直叫沐昭喘不上氣。
她用力抽了下手,掙脫未果,她閉上眼狠狠向滄淵的嘴唇咬去。
手上力道不在,下頜卻傳出一陣吃痛,叫沐昭發出一聲悶哼。
她忙不迭的伸手去推,卻被滄淵擁的愈發緊,力道大的似是要將她融進他的骨血。
心口不合時宜的傳出一陣絞痛,沐昭倒吸了口涼氣,眼前罩上一層慘白。
好疼啊……
“滄淵……”
沐昭有氣無力的自唇縫間溢出一聲,身子一軟,整個人陷入一片昏黃中。
隱約間,沐昭看到一名蓋著紅蓋頭的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榻邊。
“滄淵,你在哪兒呀!我看不到了!”
女子的聲音自蓋頭下發出,聽的沐昭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阿昭!阿昭!”
“滄淵……”
沐昭眼前薄霧漸漸消散,她渾渾噩噩:“滄淵……”
滄淵將人緊緊托在身前,眉宇間充斥著掩飾不住的擔憂與後怕:“阿昭!”
方才沐昭毫無預兆的向後仰去,讓滄淵整個人都警覺起來。
他下意識的為沐昭輸送穢氣,查看她是否有內傷。
好在虛驚一場。
沐昭愣愣的盯著他,一雙素手覆上他的胸膛,稍稍用力,將滄淵推遠。
沐昭的舉動惹得滄淵不滿,他問道:“你就如此厭惡我?”
“我並不厭惡尊上。”沐昭如實回答,“我隻是覺得尊上從不尊重我。開始是,現在也是。”
左右已經與滄淵攤牌,沐昭也不打算拐彎抹角。
她已經不再對姻緣簿抱有什麼幻想。
沐昭落寞無助的模樣讓滄淵想起舊事。
那時的自己若是給足了沐昭尊重與信任,沐昭也不會聽信他人的讒言,消失不見。
滄淵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
沐昭板板正正道:“就算當時尊上不將姻緣簿收走,我也不會離開尊上半步。因為我需要根據尊上你的生活習慣、興趣愛好、脾氣秉性來填寫姻緣簿,我隻有將姻緣簿填好,才能幫你牽線。”
“阿昭,那你應該清楚,我的脾氣一向不好。如今你這般與我說話,就不怕我將姻緣簿毀了?”
“尊上若是想毀,那便毀吧。”
沐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尊上想要什麼不都是信手拈來?何須過問我怕與不怕呢?”
她一笑:“還是說,尊上害怕我不在意姻緣簿,不會老老實實跟在尊上身邊呢?”
信手拈來?
滄淵壓下心口的酸澀,道:“你若真的不在意,這段時日又怎麼會對我如此言聽計從?阿昭,這種話騙騙你自己也就罷了。”
沐昭不鹹不淡道:“我若是在意,那日就不會將茸獸放跑。”
“嗬。”滄淵嗤鼻,“若是你不在意,那日為何要隨我回家?”
“那日是那日,今日是今日。”
沐昭道:“那日在乎,不代表我今日還會在乎。尊上,人是會變的。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久了,就不會再盼了。”
心中的希望消磨殆儘後,剩下的,隻有無窮無儘的絕望。
“所以,是我讓你感到絕望了?”滄淵問道。
“尊上覺得是,那便是。尊上覺得不是,那便不是。”沐昭隨口說道。
滄淵捫心自問,他從未想過會讓沐昭絕望。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絕望的感覺。
有隻手遮天的本事,尋不到心愛之人的蹤跡。
滄淵刻意這種感覺拋在腦後。
他看向一臉無關緊要的沐昭,不知從何時起,沐昭就再也不與自己耍脾氣了。
連話語間的那種賭氣都不複存在。
沐昭道;“大不了我就一直留在魔界,等著尊上哪日不在,被莫名其妙的魔物抓走吃掉。”
滄淵臉色陰沉,下頜緊繃:“胡說什麼!”
“尊上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日日都與我在一起。”
沐昭靠在地厭的身上,懶洋洋的開口:“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不然尊上為何要取茸獸的角呢?”
“隻要有血契,我隨時可以趕到你身邊。”
“我不想聽。”沐昭閉上眼,縮在地厭身邊,“隨尊上怎麼說。”
滄淵深吸一口,召出姻緣簿扔到她腳邊。
哪知沐昭連看都不看一眼,問道:“尊上這是何意?”
“倒是我無能,竟連你都護不住。”滄淵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你拿著東西回仙界吧。”
沐昭說的不錯,自己確實不能時時都與她在一起。
“我回仙界做什麼?”沐昭半抬眼眸,瞥了腳邊的姻緣簿一眼,“任務完不成我回去也無濟於事。”
“可是牽了線就算完成任務?”滄淵若有所思的問。
“是。”
沐昭坐起身,翻開姻緣簿的尾頁:“但要等我先將姻緣簿填好,才能牽線。”
她變出一根白玉杆筆,將這些時日對滄淵的了解,都寫在了繪著滄淵畫像的尾頁上。
身高八尺、喜玄色衣衫、性子孤傲、陰晴不定、喜歡小狗、酷愛薔薇……
滄淵不知何時拿出了紅線,催促道:“寫完了嗎?”
“寫完了。”沐昭收了筆將姻緣簿合上,伸出手,“還請尊上將紅線給我。”
哪知滄淵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將紅繩係在她的手腕上。
沐昭大驚,退著身子試圖借力抽回手:“滄淵!你瘋了!我與你無緣!不能與你牽線!”
“有沒有緣,我說了算!”
滄淵調動體內穢氣,捆住沐昭免得她亂動:“阿昭,姻緣簿你填好了,牽紅線一事,我替你代勞!”
“滄淵!”沐昭高聲道。
她就知道滄淵不會這麼輕易就將姻緣簿還給自己!
沐昭催動靈力,幾次想衝破束縛阻止滄淵:“你快停手!”
滄淵充耳不聞,冷著臉將紅線的一端係在沐昭纖細的手腕上,打了個死結。
他拽了一下,確定不會鬆開,低頭將另一端係在自己的腕間。
“滄淵!你的姻緣不是我!”
“阿昭,魔尊的姻緣,自然由魔尊來定。”
滄淵語氣尤為堅定:“你,我要定了!”
就在沐昭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滄淵將紅線係好時。
紅線由紅變黑,“啪”的一聲,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