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沐昭坐起身,像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自己對滄淵從未抱有過什麼不切實際的心思與幻想。
這夢未免太過荒唐。
沐昭的尖叫聲喚來了屋外的滄淵。
滄淵疾步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尋著聲音看向滄淵時,沐昭的眼前浮現出昨晚的夢境。
不知是因為羞怯還是懼怕,沐昭像兔子似得,蹬著腿向床榻的角落縮去,全然忘了自己的身旁還躺著尚在夢鄉的映容。
“對不起……啊!”
沐昭手上一軟,像是碰到了映容的胳膊。她緊忙道歉,卻在看到映容時,嚇得從榻上蹦了下來。
滄淵下意識的想拉過沐昭護在懷中,觸碰到沐昭的手臂時,毫不猶豫的被人推開。
“阿昭。”滄淵輕聲喚道。
怎麼如此容易做噩夢?
還是……
滄淵金色的眼瞳變得晦暗:她……想起了什麼不該想的事?
“尊、尊上……”沐昭魂不守舍的開口,“你……她……映容……”
她?
滄淵看向床榻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少女,心中頗為訝異,不客氣的催動煞氣將人從榻上薅了起來扔到地上。
“哎呦——”那少女痛呼一聲,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發現眼前的一男一女正緊緊盯著自己。
她眨眨眼,道:“沐姐姐……?”
——
沐昭一連受到兩次驚嚇,許久都沒能緩過神。
滄淵見狀施展靜心咒,才勉強安撫好沐昭,沐昭的呼吸才趨於平穩。
用早膳時,滄淵壓低聲音詢問沐昭:“她是那個小女娃?”
沐昭搖頭:“我……我不知道……”眼神停在身畔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身上,道:“她……應該是映容吧……昨晚我沒聽到其他動靜……”
滄淵盯著桌前埋頭苦吃的少女,平鋪直敘的問道:“你是那棵晶草?”
少女模樣的映容兩腮鼓鼓,不緊不慢的將早膳咽下肚,心滿意足的開口:“是啊,我是你讓焰齊抱回來的那棵晶草。”
“明明昨晚還是十來歲的模樣……”沐昭細細的打量著映容,“這是怎麼做到的?”
映容古怪的看了沐昭一眼:“沐姐姐,你忘了嗎?我們晶草就是這樣,遇到心智成熟的成年晶草就會飛速生長。前幾日我雖然看起來隻有六七歲,但我已經快一千五百歲了,不過是中間被人破壞,才導致我化形又晚了幾百年。”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映容的話轉移著沐昭的心緒,她暫時將昨晚的夢拋到九霄雲外,感歎:“好神奇啊!”
難怪那麼多人惦記晶草。
“怎麼會是第一次聽說呢?”映容撂下碗筷,“沐姐姐,你也是棵晶草啊!”
“我不是晶草。”沐昭道,“我是月老門下的小仙,我一直生活在仙界。”
映容不解:“仙界?”
“是啊,我在仙界生活了五百年。”沐昭感歎,“你有一千五百歲,我隻有五百歲,我應該叫你姐姐才對……”
“你。”滄淵猝不及防的打斷二人,對著映容道,“吃飯的時候把嘴閉上。”
映容白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吃著。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停下手中的動作,拉起沐昭就要跑:“沐姐姐!他是壞人!”
她的話叫滄淵與沐昭雙雙愣住。
沐昭心道:滄淵不是好人這件事,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滄淵的心中卻攀上不祥的預感。
“彆愣著呀!”
映容焦急的開口:“沐姐姐你快跑!他是壞人!是他騙你離開九……唔唔唔!!!”
“吵死了。”滄淵隔空點了她的啞穴,“從今日起,不準你靠近沐昭半步。”
“唔——唔唔!”
映容指了指滄淵,又指了指沐昭,將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劃了一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沐昭回錯了意,以為滄淵此番回來就是要殺了自己泄憤。
她握緊腰間的匕首,退後了兩步。
手背一痛,匕首被滄淵的穢氣取走,落在他的掌心:“阿昭,你真的要與我作對嗎?”
滄淵見映容對著沐昭一通比劃,道:“除了本尊,誰都解不開你的啞穴。”
“焰齊。”滄淵喚來門外的焰齊,“將這個小女娃關到其他屋子,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放她出來,更不準她靠近沐昭半步。”
若是她將當年自己前去九幽洞穴一事全盤托出,難保不會刺激到沐昭,恢複一些不該恢複的記憶。
他們二人好不容易再次相遇,決不能節外生枝。
“是,尊上。”焰齊看向映容,驚訝她模樣之餘,思索著如何稱呼。
他遲疑的開口:“映容妹妹,請吧。”
映容顯然不高興,叉腰瞪著焰齊,踮起腳示意自己年歲並不小,對著他努嘴挑釁。
焰齊眉頭擰成一團,想將人扣押走,結果麵前人直接躲到沐昭的懷中,抱著沐昭的腰不肯鬆手。
“本尊勸你放手。”滄淵把玩著匕首,“彆以為你躲在沐昭身後,本尊就不會對你下手。”
礙眼。
滄淵繼續道:“從今日起,你跟著焰齊,彆再粘著阿昭。”
映容搖頭,眼淚汪汪的看著沐昭。
“她聽我的。”滄淵淡淡道,“若是讓本尊察覺到你有意圖靠近阿昭,本尊就將你打到魂散六界,永生永世不入輪回。”
“本尊說到做到。”
映容怕得縮在沐昭懷中,卻聽見滄淵威脅道:“不放手?看來你很想本尊現在就動手,將你打到魂魄離體。”
“還是,這雙手於你而言太過多餘?”
滄淵狠戾的話語,加重了映容不願鬆開沐昭的心。一雙抱著沐昭纖腰的手臂,越收越緊。
沐昭覺得呼吸稍稍有些困難,她拍了拍映容的後背,柔聲道:“映容,先隨焰齊公子去吧。”
映容回過頭瞄了一眼焰齊,又往沐昭身前貼了貼。
焰齊見她們二人貼的如此緊,不敢貿然上前。
誰知滄淵命令道:“把她們分開。”
自己還未能如此與沐昭親近,這小女娃倒是捷足先登,快自己一步。
“沐姑娘、映容妹妹,得罪了。”
焰齊先禮後兵,靠近映容的同時是好言相勸:“快些放手吧,沐姑娘快要被你勒的喘不過氣了。”
他用手握住映容的腰,彆扭的拽了一下。
焰齊覺得這樣不妥,未果後他鬆了手,催動穢氣覆在映容的後背處,想強行將她與沐昭分開。
才將手貼上映容的後背,沐昭身上毫無預兆的發出一道金光,刺的焰齊睜不開眼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映容也被金光刺的眼花,鬆了手去揉自己的眼睛,緩解著不適感。
“啊……”沐昭左邊的耳朵傳出一抹鑽心的疼,低頭捂著耳朵,“好疼……”
“阿昭!”滄淵失態的衝到沐昭身邊,仔細查看著。
腳下似是踩到了什麼,他垂下眼睫,瞳仁微縮。
操控穢氣隔空將映容拎起,扔到焰齊身前:“帶走。”
焰齊領了命令,扛著映容消失在屋中。
“我沒事……”沐昭忍痛道。
手中細碎又紮手的感覺讓她心生異樣,攤開手掌,暗黃色的碎屑映入她與滄淵的眼中。
用碎星礦所製的耳墜碎了。
沐昭抿唇不語,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碎了在打一個便是。”滄淵抬手指點在沐昭小巧如珠的耳垂上。
一股莫名的電流自沐昭的後脊直衝頭頂,她不受控製的打了個激靈。
怪異又彆扭的感覺湧上心頭。
脹痛發熱的耳垂傳來冰涼的感覺,沐昭清楚,這是滄淵在幫自己療傷。
她歪頭想去看,耳畔傳來滄淵的聲音:“莫要亂動。運氣好沒被碎礦劃傷,隻是有些發紅。”
聲音難得的溫醇。
見沐昭的耳垂紅腫消退,滄淵收了手,彎腰撿起地上那隻開滿鮮花的鹿角。
茸獸的鹿角。
那日白瞳烏鴉將房子燒毀的時候,自己為何沒能察覺這護身的神器?
是因為自己那日趕來的及時,沒能讓神器發揮作用嗎?
沐昭不解的擰著眉頭:“為何焰齊觸碰映容的時候,神器會彈出結界保護自己?”
“想來是因為焰齊催動穢氣的時候,這鹿角誤以為他要傷你,才會彈出結界。”滄淵握著鹿角翻來覆去的查看。
“竟是這樣……”沐昭道,“可我並未察覺到焰齊公子身上帶有殺意。”
“仙魔不兩立,穢氣自然與神器也有衝突。”
“那為何尊上封我靈力的時候,它不彈出結界保護我?”
“神器也通曉人性,想來是清楚攔不住我。”
滄淵拐了話頭問道:“阿昭,你何時取得的鹿角?為何要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在人界那次,我放茸獸會回界,它隨我朋友離開時將這鹿角從頭上晃了下來。”
說到這,沐昭隻覺得冤枉:“我沒有要隱瞞尊上,那日我想與尊上說明情況,是尊上你自己說不想聽的……”
“那日?”滄淵仔細回憶了一番,問道,“可是你我從人界回來之後的那日?”
沐昭點頭。
滄淵記得,沐昭是想與自己說些什麼,卻因自己怒急攻心,沒給她解釋的機會。
滄淵沮喪又懊惱。
他將鹿角隱起來收好,打量著隻剩一隻耳墜的沐昭,道:“看來,這點碎星礦承受不住這護身的神器。”
“尊上的意思是……”
“容器小了,換個大的便是。”滄淵道,“明日隨我出門取碎星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