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殺 殺豬般的呼救聲。(1 / 1)

風月不相通 野鶸 4098 字 11個月前

姑娘給自己倒的那杯茶還沒喝完,劉照君就聽見有人急匆匆地走進屋裡,腳步聲沉穩短促,貌似是殷慶炎的腳步聲。

是有什麼東西忘拿了嗎?

劉照君下意識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腦袋還沒完全轉過去,一個帶著一身寒氣的人就站在了他跟前,用一雙被風吹得微涼的手捧住了他的臉。

這天下會這麼捧著他臉的人隻有殷慶炎,劉照君正想開口問怎麼了,就聽殷慶炎出些死聲假哭著說:“那個奇寒寄長得特彆醜,跟死掉的煙鬼一樣,我不想看見他嗚嗚嗚嗚——”

劉照君:“……”

殷慶炎又質問道:“你為什麼不能變小了讓我掛在腰上帶著?這樣我看他一眼被辣到眼睛了,還能及時看你洗洗眼。”

見殷慶炎突然扔開馬跑回宗門、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於是急匆匆跟過來準備幫忙的夏禾看著和劉照君拉拉扯扯不願意走的殷慶炎,無語且難以自抑地翻了個青天大白眼。

不是,他主子有病吧?

“……”劉照君啞然片刻,說道,“那要不你帶上我吧?”

殷慶炎立馬開心了,拉起他就走,“這可是你說的哦~”

劉照君:???

等等?這小子就在這裡等著他呢吧?!

劉照君知道自己看不見,去跟著找人隻能拖後腿,剛剛那一句讓殷慶炎帶上他也隻是口嗨,他可不能真去給殷慶炎添麻煩,雪天不好走路他又不是不知道,於是扯住門板,抵死不去。

主子縱著性子,夏禾可不能由著主子縱著性子,也連說帶勸,好歹是把殷慶炎抓著劉照君的手給掰開了,又在殷慶炎再抓上劉照君之前將殷慶炎給推走。

聽到動靜於是出來看熱鬨的東陽放舟問劉照君:“怎麼回事啊?”

劉照君麵無表情地說:“殷慶炎想把我也捎去。”

東陽放舟:“那就去唄。”

“去什麼去,我去給他添亂嗎?”劉照君循著聲音找東陽放舟的位置,“來來來,幫忙把我帶回屋裡去。”

……

雪花飄落在階前,被黑色的鞋尖碾碎。

暗探穿廊進門,見王遺風正挑著風燈站在簷下看雪,氛圍正好,她便先立在一旁等候。

反正來報的不算是什麼要緊事。

王遺風盯著燈光下的碎雪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注意到暗探來了。他將風燈轉向暗探,示意暗探有話就說。

暗探貼掌稟報道:“奇寒寄平安進了大燕境內。”

“嗯,路上有‘天劫’的人出來截殺麼?”王遺風問。

“沒有,應該是顧忌到在境內動手會引起陛下的注意,所以隻是遠遠觀望。我們的人一旦想要靠近探查,都會引起他們的警惕,抓不到活口。”

“收隊吧,剩下的交給炎兒。”王遺風擺了擺手,轉身進屋,“他那邊應該已經收到劉子博傳去的消息了。”

暗探猶豫了一下,追上兩步說道:“陛下,要不我們再跟一段路?畢竟世子想要趕到邊境還需些時日,萬一那奇寒寄沒能等到世子抵達……”

“那就隻能怪他自己命不好。”王遺風停住腳步,回首看向暗探,“他本就是個罪人……玄鶴,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彆人了?”

名為玄鶴的暗探連忙跪下,惶恐道:“是卑下逾越!”

“……”王遺風淡淡地看著跪在雪裡的玄鶴,冷聲開口道,“玄鶴衛已經不是你的麾下了,趁早把那些念想都斷掉。”

“是!”

“行了,起來吧,地上冷。”

屋簷上久積的厚雪被寒風刮落,摔砸在窗邊。

聽到這細微動靜的劉照君睜開眼。

其實他的眼前並不完全是黑的,更像是蒙著一片望不到儘頭的黑霧,有時候安靜下來仔細分辨那片濃霧,還能從上麵看見些似紅似綠的噪點。

他這雙眼睛不是先天性失明的,上一世他見識過顏色,知道這是黑,那是紅。有時候跟著殷慶炎外出,日光刺眼,他能“看”見眼前的黑霧被光從外麵照射,顯現出昏暗的棕色,看著還有點磨砂質感。

好神奇啊。

一開始發覺自己失明後喪氣無比,雖然沒有過重開的想法,但在心裡也沒少罵造成自己眼睛看不見了的所有元凶,包括他自己。現在的劉照君已經能良好接受自己看不見的事實,平時有人靠人,沒人的話,單單走路這種事,他隨便扯根杆子當盲杖也能湊合。

這麼想著,劉照君從床上直挺挺地坐起。反正看不見後白天黑夜在他這裡都沒有什麼區彆,不如去門口站會兒,如今床上隻剩他一個了,怪不適應的。

坐起來的劉照君直接和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腦袋撞在了一起,“咚”地一聲響徹黑暗。劉照君捂著額頭罵了聲“操”,隨後反應極快地出手揪住那人的頭發,狠命地將那顆腦袋撞向床頭。

誰說床上隻剩他一個了的?!

爹的!大半夜,床上,悄無聲息,這熟悉的配方,是暗殺!!

劉照君坐起來那一下頭槌把暗殺者給撞懵了,暗殺者一時間竟痛的反應不過來,被劉照君抓著頭發咣咣地往床頭的雕花木上撞,撞得頭破血流,更反應不過來了。

奇寒寄出逃那檔子事實在是事態緊急,兩個能力強的玄鶴衛副官都被殷慶炎帶走了,整個玄鶴宗裡現在就兩個遠衛和一個奇寒練是自己人,硬要說的話,東陽放舟也算一個。劉照君不敢逞能,邊撞那暗殺者邊吼:“奇寒練!東陽放舟!救命啊!!殺人啦!!!”

因為奇家滿門抄斬一事夜不能寐的奇寒練聞聲,當即翻身而起,抽出刀就往殷慶炎和劉照君的房間跑,險些夢回初入王府的那天。

這熟悉的……殺豬般的呼救聲。

兩名在玄鶴刀宗內夜遊巡邏的遠衛聽到動靜,也急忙抽刀往主房跑。東陽放舟就算睡成豬,也被劉照君那殺豬似的動靜給嚇醒了,披著被子拎著劍往主屋裡跑,要看看是誰敢傷他劉兄。

三方人馬趕來隻用了六七秒,在這短短的六七秒裡,劉照君先是跟第一個暗殺者來了個親密的頭槌,後又空手接白刃,將第二個襲來的暗殺者繳械了,手心呼呼往外冒血,他也來不及管,抓著這位揮刀子的仁兄一膝蓋撞暈,又立馬追著腳步聲,利落翻窗去追逃跑的第三個暗殺者。

劉照君的腎上腺素一旦飆起來,根本不管宿主的死活。兩人一跑一追,因為匆忙,腳步聲清晰無比,劉照君就跟個腳步雷達似的,光聽聲音就知道自己距離那人有多遠。

等等。劉照君在狂奔追人時一愣。

他怎麼跑的這麼順暢?怎麼沒撞到東西?

好像腦子知道翻過窗後外麵是什麼,路上哪裡有障礙,哪裡是坦途,他先前光想著絕對不能放跑刺客,根本沒注意自己腦子裡自動規避這些障礙的小細節。

他的腦子裡……好像有一張玄鶴宗的立體地圖,一翻出窗戶,就自動開始導航了。

劉照君猛地想起殷慶炎先前帶著他在玄鶴宗周圍無所事事地溜達,還時時刻刻跟他講著路上都有些什麼東西。他也無所事事,殷慶炎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有時候重複提及某些地方他也不嫌煩,反正殷慶炎聲音好聽,他多聽聽又不吃虧。

原來那是在帶著他記地形啊!殷慶炎立大功!這是什麼殷慶炎愛君則為之計深遠的苦心!!

劉照君心下感動,想著他一定要把這個正在跑的刺客給拿下。刺客貌似是意識到隻有劉照君一個人在追他,於是停下來打算反擊,一刀揮去,被劉照君後仰躲過。

看不見時打架就一個麻煩的地方,劉照君不能準確地分辨對方揮刀的直距,刀風落下後,他就無法判斷對方的刀在哪裡,打起來很容易讓自己受傷。

這種情境下,對方很可能不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見,他自己要是畏手畏腳以至於被對方發覺了弱點,那可不行。

上身回彈,劉照君迅速向著方才刀風落下的地方抓去,在指尖觸碰到刀背後,又瞬間變換手勢,死死地捏住了刀麵,另一手順著刀麵移到對方手腕的大概所在之處,狠狠地抓了下去。

“八極卸骨”是逍遙拳中一個專門用於卸除對方手持冷兵器的招式,對於出招者技巧熟練度的要求大於力度。劉照君當年為了練成這一招,把人體骨骼圖倒背如流,他對於人體骨骼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摸一摸就能分辨出那是塊什麼骨頭的地步。

此招一成,對方被卸掉的手在大夫給接回去之前,不可能再拿的了武器,隻能通過腿腳和自己過招,大大降低了逍遙拳武者受傷的風險。

東陽放舟披著被子拎著風燈和奇寒練以及一名遠衛趕到時,隻見劉照君兩隻手上全是血,骨節上都是擦傷和淤傷,手心正在往外淅瀝鮮血。

劉照君聽到他們跑來的聲響,扔掉了手裡拽著的人頭,握拳警惕地轉向他們。

“是我們,東陽放舟!”東陽放舟趕忙出聲自證,“我們是來幫你的!”

劉照君聽是東陽放舟的聲音,鬆了一口氣,慢慢地鬆下拳,問:“屋裡那兩個人怎麼樣?”

東陽放舟連忙把被子披到劉照君身上,又撕開自己唯一穿著的裡衣給劉照君止血,嘴上還沒個住地叭叭道:“另一個遠衛扛著那倆刺客去找宗門裡的大夫了,他倆讓你給打的奄奄一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闖進來殺人的那個呢。不過你真的好厲害啊劉兄,看不見都能一打三,還是對上三個有武器的人!要是我手上挨了這麼一刀,彆說追著人繼續打了,我早躺地上抱著手哭了。”

劉照君本來神經繃得死緊,這會兒被東陽放舟最後一句給逗樂了。他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東陽放舟的手,說道:“你現在還小,等你經曆的事情再多一點,就會知道哭不是被砍後應該在敵人麵前露出來的情態,有能力就及時報仇。想哭應該回頭找朋友或家人哭,還能得安慰。”

“懂了。”東陽放舟在劉照君的手背上係了個蝴蝶結,“以後我當場報仇,回頭找劉兄哭!”

“哈哈哈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