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不如再見(一) “生氣了。”……(1 / 1)

你卻悄悄成了鬼 啞犬 3706 字 11個月前

周羽去哪裡了?

根據三九的回答,周羽帶著三七先一步前往梁州了。想必是在托夢之後,周羽悟到了“既為鬼神,當現身於豐都”的道理。

一時間被人這麼重視,魏喧甚是受寵若驚——不計前嫌,還第一時間前去探望,這氣度,真不愧是我羽哥啊!

安撫好三九後,魏喧打算直接落腳豐都給周羽一個大大的驚喜,剛走到屋外又想起一個事:“對了,咱家門口的牛怎麼沒了?”

既然周羽還沒有落魄,想來不是被人欺負了,那這牛……總不會是周羽喪心病狂到拿牛來練功吧。

很顯然,魏喧從三九口中得到了最讓他震驚的答案。

“在魏喧哥哥托夢那天,咱家的牛沉了。暗衛說,西南方鎮江鐵牛沉沒,預示著西南方向有邪祟現世……”

暗衛說的那些話魏喧當然清楚。西南邪祟……什麼邪祟!梁州最大的邪祟不就他自己嗎?

完犢子了,合著周羽火急火燎地趕去梁州,是找自己討債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元收的錢還沒捂熱呢,現在遁走還來得及嗎?或者說,乾脆和周羽武力硬拚,能有多少把握?

如果不用神力威壓,單拚武力的話,小時候魏喧已經被周羽吊打得夠夠的了。

魏喧:心在滴血。

正當魏喧回憶往事兀自傷神的時候,一旁站著的三九見他一直不說話,想了想,又提了一句:“對啦魏喧哥哥,樓主還帶了咱們家最高規格的禮品去呢!你是不是要搬回來和我們一起住啊?”

直覺告訴三九,現在還是先不要提聘禮的事。要真是三七那傻子搞的一出烏龍,還讓魏喧哥哥白擔心一趟。她索性掐頭去尾,也沒故意掩飾。

最高規格的禮品?那是什麼?

魏喧在心裡本就歪著的天平上衡量了許久,他才如壯士赴死一般決絕:“還是根據咱們樓主的意願再決定我要不要回來住吧。我先去梁州一趟,彆讓羽哥等急了。”

三九根本來不及多說一句,魏喧就從自己眼前消失了,房間裡回旋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回見啦三九。”

看著魏喧的來去無蹤,三九這才相信魏喧是真的成神了。

真好,魏喧哥哥又回來了,樓主……周羽哥哥也能更開心些吧?

此時此刻的梁州豐都,確實有人已經等急了——不過不是周羽,而是絳熄。

絳熄坐在第三十三重天的主座上,看著左手邊的周羽,心裡簡直要發毛。

怎麼搞的!魏喧怎麼還不回來,一去不複返了是嗎!這尊大佛坐在這兒簡直是要命!

不說彆的,單說人家是帶著禮物來見梁州鬼神的,就憑這一點,絳熄就不能趕人,反倒要好好招待著。更何況,就周羽單刀血洗極樂宮的戰鬥力,絳熄也不能直麵鋒芒。

不是說沒勝算——這倒真不是絳熄自視甚高,畢竟真的沒出手打過——最好的結局絕對會是兩敗俱傷!

周羽傷不傷還無所謂,自己要是傷了,下麵幾個不安分的詭修指不定要在背後捅幾刀。

絳熄不敢賭。是以,他隻能憋著火氣,與周羽觥籌交錯。

在此之前,絳熄並沒有真正見過周羽。九年前魏喧從鎖江樓跑到豐都來的時候還零零星星聽他提過幾嘴,無非是凶神惡煞這種形容閻羅的詞語。

由於魏喧良好的口才將周羽的形象渲染得活靈活現,絳熄都忍不住覺得這豐都城主之位應該讓周羽來坐。

當然,隻是絳熄“覺得”。

不過真正見到周羽真人後,縱使絳熄帶著麵具行走世間已經三十餘年了,他還是不禁感歎周羽和年輕得自己真像!

嘴巴嘛——絳熄隔著麵具偷咪咪觀察了會,發現周羽在不說話時嘴角是自然下垂的。難怪魏喧老說他凶。

至於那一雙眼睛——仿佛多看一眼就勾起了絳熄什麼痛苦的回憶似的,他極其嫌棄周羽長的那一雙瑞鳳眼。

眼睛細且長,仿佛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鄙夷;瞳孔在眼皮放鬆時並不完全露出,像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這長相,真不愧被世人稱為“末戾現世”。

青馬給絳熄再次滿上一杯,也給下座的周羽斟上。不過在給周羽斟酒的時候,青馬連大氣都不敢出。

再有這種不要命的活,老子絕對不乾了!

“來來來周樓主,”絳熄舉起酒杯,也不管周羽到底舉沒舉杯,直接一口悶了,“我們小喧很快就會回來了……”

“你們,小喧?”周羽像是聽到什麼讓他難以理解的話,微微眯著眼。

不過,他很快就自嘲地搖搖頭:“……確實是你們,小喧。”

周羽說的兩句話讓絳熄摸不著頭腦,他感覺自己被對方當成了坑蒙拐騙魏喧的人口販子。

說起坑蒙拐騙……周羽這次來不單單是給魏喧道喜的吧?看著隨後達到豐都的車隊,絳熄有點頭疼。

天上地下獨一個鬼,要是魏喧自己喜歡到外麵跑跑也就算了,要真回到揚州去……絳熄看周羽的眼神不太友善。

不是所有神都想淩駕於眾生的。絳熄認為,至少魏喧不想。

首先,他和上一位成神的念卿法師不同。念卿就是奔著成神去的,魏喧是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九年後才從鬼門關裡爬出來。他死前未必知道自己會成未鬼神。

再者,念卿飛升多年,對世間早已經沒有牽掛。魏喧可還是有幾個活生生的故人在呐!這孩子定是要玩夠了才會回天上去。

絳熄覺得壓力倍增。咱家的神都有人覬覦!

誓死守護吾神!

說魏喧魏喧到。

還在沉思搶奪魏喧對策的絳熄突然感到周身空氣的凝滯,而周羽已經敏銳地站起身了。

結果魏喧直接出現在周羽剛剛坐著的地方——第三十三重天主座的左手邊,那是僅次於主座的位置,魏喧習慣了坐在這兒。

絳熄也沒想到魏喧會這麼巧地現在回來,更沒想到魏喧竟是直接落腳在第三十三重天裡。是以當魏喧出現時,他抬頭正對上某人健碩的大腿。

魏喧也是被嚇了一跳,迅速手腳並用地往後退,心裡還默念著“打擾了打擾了”。

倉皇之中魏喧也沒看清楚那人是誰,正待細看,此時聽到身後動靜的周羽也轉身看過去。四目相對,場麵一度十分尷尬——周羽的手還放在刀柄上,刀已出鞘。

絳熄這時才看見掛在周羽外袍內側腰間的斷水彎刀——周羽登門拜訪前就將刀收好了,畢竟他是來接人的,不是來砍人的。絳熄似乎想到了什麼,表情瞬間好奇起來,耐人尋味。不過這一切變化都沒有人注意到。

“嗨!羽哥……”他把麵具往旁邊一拉。魏喧沒想見到周羽的情景竟是這樣,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雖說是奔著那幾大車禮物來的,但是也不能過分直白有失身份吧……想到這兒他又心虛地補了一句,“好久不見了哈……”

魏喧不敢直視周羽的臉,他隻是低頭看著周羽的鞋,最後目光落在緊握著斷水刀的手上。

周羽居高臨下,看著魏喧手撐著坐在地上,良久無語。

十八年前,他居高臨下,將滿身血漬的魏喧從屍堆裡撿了回去。

九年前,他居高臨下,掘了魏喧的墓,卻連屍骨都帶不回去。

而現在,當他再次居高臨下,魏喧就在眼前,自己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想說的話太多,竟不知從何說起;或者說,周羽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才有意義。

落在魏喧眼中,則是周羽摸著刀的右手握了又鬆。

魏喧深知自己當初從鎖江樓溜走已經是“罪孽深重”,而且事後四處行走,周羽也明裡暗裡幫了自己很多。

於情於理是逃不掉的。

魏喧呼了一口氣似是壯膽,才將姿勢換為端端正正的站立狀。這時他發現,周羽高了自己不是一點半點。臉還是那張臉,和小時候一樣臭,不過魏喧離開鎖江樓的時候,周羽才二十三歲。十三年了,足以帶走青年人的銳氣——但他眼中的周羽並不是,除了眼尾若隱若現的細紋,時間沒有從周羽身上帶走任何東西。

他不敢直視周羽的眼睛,但他能感覺到周羽一直盯著自己。魏喧悶悶地說:“羽哥,對不起。”

魏喧本以為周羽會一直沉默,沒想到自己話音剛落,頭頂就傳來周羽緊繃的聲音:“恭喜。”歡迎回來。

魏喧隻以為他是在恭喜自己成神,有點緊張地說道:“陰差陽錯、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這樣了……”

好在絳熄頗有眼力見地打了圓場讓大家先坐下慢慢聊,否則,這倆人指不定要尬聊到地老天荒。然後,他帶著青馬如腳底抹油一般地消失了。

廢話,正主都回來了,還在人家跟前傻杵著乾嘛?等真要開始爭奪魏喧的歸屬權的時候,他再出來也不遲。

周羽把先前的位置讓給了魏喧,自己往下順移了一個座位。

絳熄和青馬走了,第三十三重天裡就剩下他們二人。

待魏喧組織好語言後,他才底氣五足地朝周羽身邊移了移位。他依然不敢看周羽的臉,隻是盯著周羽幾案前空著的瓷杯:“羽哥,我知道錯了。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周羽不主動開口,接話倒是很積極,把魏喧都梗住了。周羽盯著魏喧歪著的腦袋,感到有點不舒服。

就衝著態度,魏喧篤定周羽絕對是生氣了。

“羽哥,你要是生氣了就直接說,彆和我說反話,”魏喧依然無知無覺地死瞪著那隻杯子,“你要真一直這樣說,我就當你真沒生氣,也不問你什麼了。”

周羽可疑地沉默了一瞬。

“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