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2050年,4月4日,一個下暴雪的深夜。
我的愛人夏陽,人間蒸發了。
這裡的“蒸發”,不是指一般意義上的“離開”或“死亡”,而是指有關於他的痕跡突然被抹去了存在。
他的同事、親人乃至仇家,統統忘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
唯一的例外,隻有我的腦子。
不幸的是,從三天前開始,就連我腦海中的夏陽,竟然也模糊了。
先是一些不起眼的細節,再是一些重要的生活習慣。
緊接著,就連我們從相識到滾床單,再到籌備婚禮中的每件事,也都變得不甚清楚。
直到現在,我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更喜歡喝檸檬茶還是蘇打水多一點,是更喜歡舔我的耳垂,還是咬我的喉結多一點……
曾經深刻過的記憶,現在的我隻能無力地看著它們,一點點消融,又被偽飾成另外的樣子。
所以我想,在徹底忘記之前,在記憶被篡改以前,我必須記錄下這些,記錄夏陽的存在,也記錄著我過去的喜歡。
假如有可能,沒準我們的故事,也會隨著世代的文明而流傳下去,就像東方的梁山伯與馬文才,西方的羅密歐與傑克蘇,永遠地被後世所銘記。
而說到我與夏陽的初遇,不得不提到一個人,我的前男友。
姑且稱呼他為“孫子”。
我與孫子分手的原因,簡單解釋起來,就是我把他男友,而他卻把我當炮友。
我是個技術狗+基佬,研究室畢業以後,進入了一家新興科技公司,當了一名程式開發者。
孫子是我大四那年,在一款名為“看見”的平台上認識的同誌主播,ID老油條。
那時他的個性簽名,還是“關愛同誌成長協會會長”。
平時沒事,就喜歡到處秀自己油膩膩的肱二頭肌,以及背後的七匹狼紋身。
我與孫子,在一起了兩個月零七天,又單方麵結束於被他的黑粉私信問候的下午。
我盯著對方發來的孫子同女人的親密照,內心一萬匹羊駝,激動奔騰。
第一反應,不是氣被帶了綠帽,而是在想
——他娘的,居然是個雙插頭,敢騙老子是純1。
決心扒掉孫子底褲後,我謊稱要跟公司項目組出差一個月,到隔壁櫻花國開研討會。
果然,孫子立馬表現出了如喪考妣般的憂鬱,捏著衣角傷心地說:“這麼久啊,咱不去不行嗎!大不了我養你唄!”(孫子的原話。)
我內心直翻白眼。
養!養你個鬼!
你個軟腳蝦,現在住的房子還是爺付的首付!
孫子雖然是個賣(肌)肉的主播,但天天拉著我跟他炒cp,靠著營銷人設,賺錢倒是不少。
隻是賺錢雖多,花錢更多,甚至不能用“如流水”來形容,應該用“發洪水”來形容才更恰當。
很快,孫子見我冷臉,自個兒先消停了,貼心地替我整理起了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臨登機前,他兩眼包著淚花,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下飛機後一定發訊息確認平安。
他站在原地,隔著老遠,深情地目送著我踏入登機口。
自然不做作的演技,搞得我都入戲了,甚至還為自己的懷疑產生了一丟丟的羞愧。
將飛機座椅調整到合適的傾斜角,我用平板黑進了自家的攝像頭,坐在監視器前,看到孫子一蹦三跳地倒在了家中的沙發,然後喜滋滋地掏出手機,撥出了一長串的號碼。
信號對麵傳來了嗲嗲的問候:“歪?老公~”
“寶貝兒,今天有空嗎?你哥哥現在孤單寂寞冷,急需一個滾燙的□□來填滿空蕩蕩的心靈~”
啊呸!狗東西!
爺信了你的演技!
果然,半小時不到,敲門聲響起,孫子從沙發上跳起開門。
隔著屏幕,我看著他們在鞋櫃前擁吻,剝對方衣服。
然後孫子就將他的小女友,抱到了廚房間的灶台上,麻利地開始了造人動作。
如此熟練和狂野的程度,我有理由相信,這對狗男女已經不是第一次背著我乾事了。
從一開始的惱火,我很快接受了現實,胸膛裡名為“報複”的怒火,熊熊燃燒著。
果斷調出了孫子的賬號,直接將家裡的七個防盜攝像頭微調到最佳角度,連上了他的直播房間。
甚至不忘從路過的乘務員那順了一聽肥宅水,在對方的複雜眼光中,淡定地欣賞著手中平板上的活春///宮。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瞬間爆炸了,如同坐著超音速飛船般直衝上了熱榜第二,第一是某個大明星的記者會,正在為自己被偷拍到出軌,而公開致歉。
“騙子,打著基佬的招牌到處招搖呢”
“人渣吧,前幾天不是還和男朋友秀恩愛”
“他男朋友真可憐……被綠就算了,還是被個雙給騙的”
……
看到最新的一條彈幕,我一口汽水差點噴出來。
說真的,要不是還忙著對付來自官方的禁號操作,我都要相信這是自己打上去的。
兄弟,還是你懂我!
衝著屏幕握了握爪。
狗男人,今天讓你身敗名裂。
***
“絕逼是這貨做的!”
警察局裡,孫子激動地拍著桌子,指著我罵罵咧咧,隨後就被按回在了原位置上。
“放開老子!就是他!就是他乾的!你們愣著乾什麼,趕緊抓他啊!”
我兩手抱在胸前,冷笑著答:“治安官同誌,我的網絡cookie(瀏覽痕跡)你們也查了,除了偶爾看點鈣片的嗜好,其餘一切乾淨。”
“事發當時,我在飛往櫻花國的飛機上,對於一切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家裡的攝像頭,什麼時候遭到的黑客入侵,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麵被戴了綠帽……當然,這一切多虧了我對麵的這位先生……所以不管怎麼想,我才是絕對的受害者吧。”
“你放屁!”孫子暴跳如雷,錘得桌子邦邦響。
網偵辦的刑警看看我,又看看旁邊的孫子,將桌上的電子平板,朝前一推,揉了揉架著眼鏡的鼻梁,頭疼道:“今天先到這兒,你們都回去吧,保持聯絡通暢,之後我們會再聯係的。”
出警局時,孫兒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絲毫不懷疑,要不是地點特殊,這逼都該將我原地生吞活剝了。
從小的認知告訴我,狗急還能跳牆,兔子急了還能咬人。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要逼人太緊的好。
所以,我無視了挑釁,直接鑽進了駕駛艙,準備開車離開。
然而出警局大門時,還是出了意外,孫子一個猛踩油門,挑釁地衝到我的車旁邊。
此時恰好一輛執勤警車從外回來,我一個急打方向盤,與對方撞了個正著,然後就一頭栽入了彈出的安全氣囊裡。
“咳……咳咳……你——狗——日——的!”
猛烈撞擊後,下嘴唇被牙齒磕出了血口子,我摁下車窗,吐出血沫,一抬頭卻看見前方的孫子,探出半截腦袋,朝我比了比中指。
他口哨吹得響亮,賤兮兮地喊:“林深,你給我等著!”
接著開著自己的小路虎,溜得比風還快。
我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查看狀況。
車前燈碎了一隻,保險杠也被擠壓得變了形,幸好不影響正常的駕駛。
“你怎麼開得車?”背後傳來了喝問聲。
我正在氣頭上,屬於一點即炸的狀態,頭也不回地嘲諷:“用屁股開的,怎麼?治安官同誌也想來試試驅動裝置嗎?”
再然後,因為這句嘴賤,我被人像拎小雞般提起,腦袋被壓在車門上。
“聯邦新法第2777條,以暴力或威脅等方法,故意妨礙執行公務的,視情節嚴重程度,可處三年以下有期,或者拘役、管製、禁閉,以及另外的罰金。信不信……我現在就能逮捕你。”
聲線沉穩,音色沙啞。
我眯了眯眼,強扭過脖子,逆著光,打量對方輪廓分明的眉眼。
來人是名治安官,身上穿著件筆挺的製服,胸前的衣料被肌肉撐得緊繃繃的,連條多餘的褶皺也無,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內裡強健的身材。
按說眼下絕不是發情的時候,然而,很奇怪……
我冒出了一個膽大的念頭,不是在擔心對方話裡的威脅,而是在想——這名長官要改行去當個同誌主播……絕對是個百年難遇的“老攻”。
甩孫子起碼八百條街不止。
“算了算了,夏陽……”他身後另一名治安官,眼見衝突升級,趕忙兒勸架,“趙局還在裡麵等著呢!”
我扁了扁嘴,認慫:“我錯了啊,長官同誌,不該對您出言不遜的。可你也看到了,過失不完全在我,我也是受害者。所以現在,可不可以先從我身上起來呢…好哥哥,你壓疼我了~”
說完,因為肉麻的演技,我自己反倒先忍不住,笑到雙肩抽抽。
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