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一年級整個學年過完,令時雨迎來暑假。
沾滿蟬的夏並未給令時雨的生活帶來一絲波動,日子照舊,令時雨的爸媽依舊沒能回來。
一個星期前捎來電話,說會趕回來,可臨在令時雨放暑假前一天,還是變了卦。
這樣的舉動數不勝數,令時雨也早已習以為常,對於父母常年不在身邊的她來說,令時雨表現得夠懂事,至少,她還有爺爺奶奶陪在身邊,無聊時也有小夥伴作伴,以至於整個童年不算孤單。
暑假第一天,少見的陰天,令時雨跟著爺爺來到瓦春巷附近公園下棋,強撐著坐旁邊看了半小時,實在沒看出點兒意思,一群爺爺奶奶圍在一堆,隻管觀棋下棋,不語。
令時雨耐不住,往前走遠了點玩起了健身運動設施器材。
單杆太高,一方麵受身高限製上不去,另一方麵令時雨始終沒學會方法,於是隻得另辟他路,去了旁邊蕩秋千。
天涼,而小孩兒偏偏喜歡在日頭正盛時出來亂晃,令時雨放眼望去,周圍也隻見她一人。
在秋千上晃晃悠悠蕩著,安靜的周圍傳出一道不小的物品砸地聲,令時雨聞聲尋去。
就這麼在右後方的角落看見一個坐在石墩上玩著魔方的男孩。
男孩年齡看上去和她相仿,令時雨停了手中晃著的秋千,起身,本著好奇主動朝男孩走了過去。
開始搭話:“你好呀,能跟你一起玩嘛?”
低著頭擺弄玩具模型的許望寧聞言身形一頓,隔了好半晌,才堪堪將頭抬起,望向麵前這個主動和他打招呼的女孩。
他久久未開口,麵上展露出的神情還帶著幾絲羞怯。
令時雨卻不見半點惱,眼裡盛著笑意,依舊直直看著他。
大概是被盯久了的緣故,許望寧有點不好意思,弱弱的開口:“可以。”
像是終於征得同意,令時雨鬆了口氣,繃著的一根神經鬆懈下來,在他旁邊的石墩坐下。
然後又對著人開始自我介紹:“那個,我叫令時雨,你叫什麼?”
“許望寧。”
“許望寧,”令時雨緊跟著複述一遍,“你的名字跟我一樣好聽。”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邊,你爸爸媽媽呢?”令時雨又問。
“我和爸爸剛搬來這邊。”許望寧簡單回答。
“哦,那你家住在哪裡呀?”
雙握著的玩具模型鬆了隻手,許望寧指了個方向。
令時雨一驚:“你家跟我家好像是一個地方耶,有機會一起玩吧”
話落,一隻手就朝許望寧伸了過來,同時握住了他的指尖。
軟軟的觸感和熱熱的溫度傳來,許望寧麵上莫名一熱,低著頭抿了抿嘴,答了聲“好。”
“那我們一起……”
後幾個字還未出口,就硬生生被兩道呼喊聲給打斷。
“小雨,小雨。”極大的喊聲使得令時雨下意識鬆了手,轉頭看向聲源處。
指尖踏實的觸感落了空,許望寧跟著望過去,就見隔兩三米距離,有兩個男孩朝著這邊招手。
同樣的,令時雨揚起手,給予回應,招呼打完,又轉身朝他告彆:“那個,我朋友來找我,我要走了,有機會下次見吧。”
未得許望寧重新啟話,麵前的女孩已經跑開。
跑了兩三步,又折身回來,“下次見麵的話,你把你的名字寫到卡片上吧,我把我的也寫上,然後,我們互相交換。”
“拜拜。”
許望寧聽著女孩的話,看著女孩的動作,下意識抬手,做出同樣的動作。
女孩又重新跑遠。
空曠的室外,聲音穿得很遠,模模糊糊間,依稀還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小雨,剛剛那人誰呀?”
“我也不知道,才認識的,好像剛搬來這邊吧。”
“哎,這麼說起來,我好像聽我媽講過,說最近巷間搬來一家,好像就隻有爸爸帶著兒子,會不會就是他呀?”
“好像吧,他剛剛就這樣說過。”
“哎呀,算了,不管他,我媽媽剛從外麵回,買了一大袋零食,去我家一起吃吧,小雨。”
“好呀。”
一上午都在外頭晃,幾人走進巷中,一輛麵包車就這麼停在路中。
周圍站了一圈人,少不了一頓八卦。
瓦春巷的人最好閒事,令時雨就這麼平白無故的聽了一嘴。
“哎,聽說新搬來的這家好像就一個男人帶著個幾歲的孩子,老婆跟人跑了。”
“真的假的,為的什麼?”
“這年頭,還能為什麼,碰上更好的了唄。”
“你又從哪知道,擱這亂說一嘴。”
“哪知道的,你甭管,總之就這麼回事兒,愛信不信。”
“哎,當媽的真狠心,孩子都可以不要。”
令時雨停了腳步,忍不住往回來時的方向看,彼時,她並不能完全理解這是什麼意思,而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她也無從得知,隻是在長大後的某一天,確實看到一個女人站許望寧家門口要錢。
事情鬨得很大,周圍照樣站了一群看戲好八卦的人,印象很深,因為當時的許望寧就站在牆角,雖然看上去麵無表情,可給令時雨的感覺卻是孤立無援。
可她也隻敢站在遠處望著,當初被人談及的八卦徹底坐實。
午後巷間一貫的安靜,令時雨幾人的聲音在這會兒就顯得格外明顯。
“阿成,小林,等等我。”女孩稚嫩的聲音縈繞在整條巷內。
許望寧坐在二樓房間內,畫著畫,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吸引,立馬從桌前的椅子站起身,透過麵前的窗戶低低注視著下麵的光景。
女孩拿著風箏跟在倆男孩後頭跑,奮力追趕的樣子像是隨時能摔一跤。男孩子心思粗玩心大,隻顧往前麵跑,壓根沒想到後麵的令時雨。
“小雨,我們快點,待會沒位置了,就放不到風箏了。”一男孩在前頭跑,還不忘一個勁兒的催促。
“可是我真的跑不動了,那邊地那麼寬,肯定有我們的位置的。”說著,令時雨就停了腳步。
倆男孩見狀,又往回走兩步:“小雨,沒事,我們一起拉著你。”
“好吧。”令時雨把手伸出來,三人就這樣拉著手,準備往前走。
幾乎下意識的舉動,許望寧慌了神,忙撤下手中的筆,以極快的速度朝樓下跑,到了門口,又不經意間放慢腳步。
好在趕上,許望寧偷偷鬆了口氣,與他們隔著左右兩邊同行著,試圖讓令時雨注意到自己。
“嗨,許望寧。”名字在被女孩念出的那刻,許望寧幾乎立馬止住了腳步。
果不其然,令時雨叫住了他,並且牢牢記住了他的名字。
心中閃過一絲竊喜,許望寧緩緩轉頭,裝作一場不經意間的偶遇。
“真的是你,”令時雨朝他走過來,“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放風箏?”
話落,又朝身旁兩人介紹:“這個就是上次我在公園遇見的那個男生。”
在令時雨的開頭下,剩餘倆男生也進行了自我介紹。
“走呀,一起去玩。”
“好。”許望寧輕輕開口。
在那個心智還未成熟的年紀,許望寧就這樣以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不知名手段,擠進其中,擠到令時雨身邊。
故事節點發生在初二那年,鐘成和林鵬飛因為一些原因,共同搬離了瓦春巷,回到原來的城市。
走的時候,令時雨纏著人,不讓倆人走,說著說著就開始哭。
許望寧冷眼看著這場麵,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甚至陰暗的竊喜,即便令時雨哭成這個樣子。
至少他們走後,令時雨就隻有他一個人,也隻會跟他一起。
後來的日子,他不知道令時雨對他依賴程度的占比是不是因為那倆的離開而增多,至少,這樣也是好的,他可以名正言順,理所當然。
長久的陪伴,終於換來一個青梅竹馬的名號,乃至在彆人眼中看到他們,都會第一時間提起一嘴:“哦,青梅竹馬,兩小無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