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 “你到底在怕什麼?”(1 / 1)

和你 Melie 5291 字 11個月前

轉眼期末,思蜀中學在試後補了將近兩周的課,終於在離寒假還剩六天時大發慈悲的給高中部集體學生放了假。

兩周的課程,像是耗儘令時雨的全部精神力,以至於在徹底過年前,十個小時幾乎有六個小時癱在床上。

大概周萍看不下去,即便是在年貨已經備齊的情況下,令時雨還是被周萍以出門放鬆為由,強行拉出了房門。

下了一夜冰豆,濕冷氣息像是能灌進身體每處。

許望寧家要出門置辦年貨,借著這個機會,令時雨揣著兜蹲在自家門前編輯文字準備發信息給許望寧,好讓他帶上自己一起。

“許望寧”三個字還留在編輯欄,後一秒,令時雨麵前就出現了一雙腳。

她順著抬眼往上看,許望寧赫赫然矗立在眼前,大概是天氣冷的緣故,顯得臉有點僵,但膚色卻在這樣的雪色下顯得更白。

令時雨隨即從蹲著的地上起,“你怎麼來了?”

“找你,”許望寧簡單乾脆從口中拖出兩字。

“有事?”令時雨問。

“我爸讓我叫上你一起出門。”話大概說得直接且唐突,許望寧又委婉加一句:“你想去嗎?”

令時雨垂頭,“去唄,我奶奶都把我拽到這了,我能不去嗎。”

麵前連帶著這顆腦袋都顯得是被強迫的勁,許望寧抬手有點想摸,最終還是忍下。他當然可以順著她的話說,“不想去就不去。”但他不會這樣做,畢竟他有點想和令時雨一起出門。

“那我們在這等我爸把車開過來。”他這會兒表現的像是個乖乖聽家長囑托的好兒子,儘管他其實也算是。

令時雨應下:“好。”

江平已經兩三年沒見雪的痕跡,可依舊冷得不行,令時雨那節細白脖子極有骨氣的受著寒風侵擾,許望寧眼神下意識往旁躲了躲,隨後,將自己脖上那條圍巾取下來,利落的圍到令時雨脖頸上。

“謝謝,”令時雨一點不帶客氣,朝他笑時,帶動著整個眉眼彎下,而後便開始得寸進尺:“許望寧,你外套的口袋好大,看起來也暖暖的,借我暖暖手唄。”

許望寧表情看上去帶著點無奈,可回話的語氣柔中且帶著點顫:“那你放吧。”

得到允許,令時雨下一秒就將手塞進了許望寧衣服口袋,“哈哈,果然很舒服。”

兩人在寒風中站著,忠正的像保家衛國的士兵,許望寧沒搭話,垂眸看著身旁的令時雨,隔著一層布料,都像是能感覺到她此刻手心的溫度,嘴角不知不覺的抬了上去。

現在這樣就很好,許望寧想。

“小雨,小雨!”兩道聲線不同的男聲在這會兒同時響起,徹底將此刻積起的溫存打破。

聽到聲音的令時雨身子一激靈,順著望去,半眯著眼,遠遠就看到兩個穿著厚重棉服的男生朝她不停的招手。

兩道身影愈來愈近,僅隔了半分鐘,令時雨心下猜想得到印證,當即認出了人,邁開腿便下了台階。

“阿成,小林,”沒掩住高興,驚喜下令時雨就朝人奔去。

袋中垂感消失,見到這倆人,不同於令時雨的歡喜愉悅,許望寧整個人當場愣在原地,腳底像粘了膠,沒能移動半分。

而眼前三人早已抱作一團,訴說著思念之情。

“阿成,小林,你們終於舍得回來了。”令時雨幾乎是一手攬一個。

鐘成和林鵬飛從小住在瓦春巷,和令時雨幾乎是一起玩到大,可偏偏三人讀到初二那年,鐘成和林鵬飛兩人卻因為一些原因搬了家,繼而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令時雨和他們相處的快樂時光就這樣斷在那年。

好在這份情誼未減,三人抱夠,才終於鬆了動作,令時雨率先問出兩人突然來這邊的理由:“你們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被叫做阿成的人說:“嗐,太趕了,沒來得及,我爸剛好來這邊辦點事,想著剛好,就打電話喊著小飛一起過來了。”

“誰知道這麼巧,我們一到就跟你碰個正著。”話鋒一轉,又問:“爺爺奶奶身體還好吧,這麼久沒見了,也不知道怎麼樣,我爸說過幾天,等正式新年了,說要來親自拜訪。”

“都挺好的呀,你們彆站著,快進來,爺爺奶奶見到你們肯定開心。”

話音剛落,令時雨就帶著兩人往屋內走。

抬腳剛上台階,看到站在麵前的許望寧,鐘成和林鵬飛兩人極有默契的一人搭上了肩,一人攀上了臂,“嘿,許望寧,好久不見。”

“嗯,”許望寧低低應下一字,沒了後話。

許是對許望寧這樣的態度見怪不怪,兩人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相互對視一眼,聳聳肩,跟在令時雨後頭進屋。

“許望寧,先進來吧,等叔叔來了,我們再一起走好啦。”令時雨得空又提醒一句。

許望寧頓了頓,還是邁著腳往裡走,哪怕是強擠進去,他似乎也不是那麼想被排除在外。

還未完全進屋,令時雨便朝屋內喊:“爺爺奶奶,阿成和小林來了。”

聽到聲音,周萍和令傑民相繼走出,周萍見到人時,更是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比起這,令傑民則顯得淡定。

“哎,小成,小飛,好久沒見,倆小夥子變得都快不認識了。”

“爺爺奶奶好。”兩人禮貌的叫著人。

幾人就那麼坐在客廳,像是意識到什麼,鐘成朝裡屋望了望,又看了看令時雨,才問:“這都快過年了,叔叔和阿姨沒回來呀?”

“說是訂了後天的機票。”令時雨接話。

“那挺好的。”

“哦,對了,剛才你們倆站門口乾嘛?”看的是兩人,問的也是兩人,可依舊隻有令時雨出聲:“許望寧和他爸要出去買年貨,我剛好跟著出去逛逛。”

兩人一聽,來勁了,“反正我們現在沒事兒,不如跟你們一起去吧,順便好好聚聚。”

“好呀,”令時雨答應完,又朝身後的許望寧問:“我們能一起坐你爸的車一起去嗎?”

話一問出口,許望寧瞬間就捕捉到那兩個字眼,令時雨用的是我們,跟他毫無關係,他並未被歸納其中。

所以此刻他們更想是完整的一家,而他終究是個局外人。

時間一久,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才是那個後來者,他們三個從來都親密無間,距離都無法割裂掉他們的情誼,他們可以肆無忌憚互稱對方的小名,就連在小時候,令時雨都未曾親昵的稱呼他,從來都是“許望寧”三個字的叫。

而這兩人走後,他成為了替代品,成為那個唯一可以站在令時雨身邊的人,有資格可以觸碰到令時雨一切的人。

可他們一旦回來,他小心翼翼維持好的一切現狀就會被打破。

一個王誌坤他可以毫不顧忌,不放在心上,在這之前,至少在大部分人眼裡,他和令時雨的關係是實打實的,可這兩人不一樣,比起他們,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一直以來就像個第三者。

幾年下來,一切安然無恙,終於在他能心安下來,他覺得自己可以理所當然進入令時雨的世界裡,他們偏偏就這麼出現。

一旦出現,令時雨可以立馬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將這一切原封不動的轉給他人。

他除了接受,好像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種落差感讓他無法忽視,可自知之明又如此強烈。

他從來都知道,早就認清,畢竟自己一個後來者怎麼可能比得過從小在一起的情誼。

一分鐘內,細想太多,可心底的卑劣自私隻有他自己知道。可最終也還是回了個好字。

*

年關將至,街上客流量增大,因寒暄耽誤的時間,幾人出來時已經算晚,在外頭這走走那逛逛,徹底采購結束已近傍晚六點。

冬日天黑得早,這會兒早不見出門時的光景。

東西徹底裝車,可明顯幾人的玩心沒收儘,許銘一眼瞧出,主動給了個台階:“我看時間還早,你們幾個再去逛逛吧,今天陪著一天了,你們自己找點你們想玩的好好聚聚。”

眼睛頓時放亮,憋在心頭的想法在這刻上了明麵,林鵬飛當即提議:“好呀,不然我們去唱歌吧。”

許銘笑:“那叔叔把東西送回去,你們好好去玩吧。”

三人達成合謀,餘下許望寧沒表態,三道熾熱的眼神自然落到他一人身上。

沒辦法忽視,許望寧給了答案:“你們去玩吧,我跟我爸回家。”說完,許望寧轉身欲走。

聽到這話後,令時雨沒來由心空了半截,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趁許望寧抬腳前,上前一步將他手臂抓住:“許望寧,你彆走呀,跟我們去玩吧,人多才熱鬨。”

勸說還在繼續,他嘗試躲開,甚至將眼神轉到了他爸那兒,可自家兒子的秉性他再清楚不過,接收到這一視線,也隻是鼓舞性的催促:“去吧,跟小雨他們去玩玩。”

令時雨緊跟著又晃了晃他手臂,許望寧心中莫名一緊,垂眸看向拉著自己的那雙手,似有所覺遞來溫熱的觸感,眼神重新回到她身上,慢言慢語將同意的話吐出:“走吧。”

寒假期間,娛樂場所人流量自然不減,最後也隻訂到個小包間,但對四人來講,已經足夠。

一番上來,令時雨和林鵬飛兩人已經開始了撕心裂肺的男女對唱。

強壓不適情緒,許望寧強撐著呆了十多分鐘,後以上衛生間為由,出門下了樓,在室外吹起了風。

沒過一分鐘,鐘成從裡頭出,打算抽根煙的功夫便看到了站門口的許望寧。

打火機躥出的火苗在這秒消失,順著台階下,走到許望寧旁邊,手掌覆上,往他肩上一拍:“許望寧,一個人站這乾嘛?”

許望寧朝他望一眼,沉悶嗓音拋下幾個字:“透氣。”

街頭人來人往,車流不止,極富生氣,與許望寧那張平常顯映出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你老是不講話,剛剛在小雨家就這樣,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們。”直白的話被鐘成帶出,似有不滿。

許望寧沒接話,但那表情像足夠說明一切。

“嘿,你小子還真是。”鐘成無奈,畢竟一早就熟知他的脾性。

夾在耳梢邊的煙在這個空當下被重新點燃,火星冒出,放進嘴裡,吸進一口,後一秒,一小團白煙漫在空中,似是故意往許望寧那去的,撲了許望寧滿臉,許望寧眉頭一皺,刺激的氣味使得他下意識捂鼻,隨後咳了兩聲,才朝鐘成睨去一眼。

鐘成被他這一係列反應激得想笑,但對上許望寧那正經嚴肅的眼神,露出的笑立馬收了回去。

才吸一口的煙被鐘成在垃圾桶口摁滅,順勢進了桶內,上一秒放鬆的臉上這會兒卻布了點愁容,人歎了口氣,拉著許望寧就往腳下的台階上坐了下去,方才吊兒郎當的語氣在這刻變得認真:“許望寧,你總是一個人。”

許望寧麵上沒有什麼表情,擱在膝蓋上的手肘自然的垂落下去,他不知道鐘成在這個時候說出這麼一句話是想表達出什麼意思,無論是覺得他孤單一人所透露出的可憐,還是看出來他老習慣於落在後麵,不管哪種,都毫無疑問地揭示了他一個人的身份,畢竟他連令時雨都沒能力把握住。

依舊沉默,鐘成在這刻忽然起身,拋了一句:“許望寧,你到底在怕什麼?

這句話帶來反應,許望寧終於朝他看去一眼。

“我不傻,你什麼樣子,我從小就知道,畢竟也一起待過那麼久,你對小雨太關注了,說句撕你臉麵的話,你其實挺想讓我和飛子不見的吧,這樣小雨身邊就隻剩你一個了,我們對你來說可有可無,你也壓根不在意,但同時你也知道,我們在小雨那兒的份量,所以你也隻能想想,卻從不會表達出來。”

確實丟麵兒,難得許望寧也臊得不行。

“喜歡這件事,說還是做,沒道理讓我教你,重點是你有能力跨出第一步,但凡你少點妄自菲薄,其實,你會發現小雨的天平總是下意識會往你那偏。”

話講完,鐘成起身,沒再管身後一直未給回應的許望寧,有些話點到為止,不必說得太破。

“許望寧,隻要你想,說真的。”

最後一句話意義不明,許望寧回頭深深望了他一眼。

鐘成的話似給了他方向,也同時讓他穩下心來,但他不知道,這點突然樹立起來的信心很快就會被打破。

幾人在八點多相繼散開,鐘成兩人承諾過幾天會上門拜訪。

而令時雨爸媽終於趕在年三十前到家,並告知等處理那邊的事,可能就不會再過去了,他們決定好好陪令時雨參加完高考,那邊的業務重心也會轉回來。

大年三十,許望寧父子和令時雨一家聚一起吃了頓飯,後續拜了拜年,初九正式開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