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正言順 被拐進賊窩了。(1 / 1)

關於複仇這件小事 得來 3701 字 11個月前

春杏歎息:“那唐娘子先是在國師開陽城外的彆院中牢房中被關了七日,受儘了磋磨,才被接到宮中的,一開始唐娘子還怕他怕的要死,轉眼又親自每日為國師簪發了,嘖嘖。真不是奴婢說,那國師都能當唐娘子爹了,如此不知羞,就讓人家沒名沒份地跟著他……”

春杏講得搖頭晃腦,那小表情八卦中透著惋惜,惋惜中透著不屑。看著壽妃震驚的表情,春杏暗自對老天陳情:玉皇大帝在上,我隻是稍稍潤色了些,算不得說假話罷,千萬彆減小人功德,我可是在做為國為民的好事。

春杏說的話,每一個字壽妃都聽得清楚,連起來卻讓她一時無法思考。

——彆院?禁臠?簪發?

壽妃不敢相信,背後卻忍不住一陣惡寒。春杏雖說的離譜,可條條都說得通,畢竟這些年她也經常買通宮人打探國師的事,確實聽說過他的彆院中有一個秘密牢房……

壽妃掙紮:“你怎麼知道這些?”

春杏換上一臉不屑:“自然是那唐娘子說的。她雖可憐,卻是個貪財的人,您沒瞧著她那窮人乍富的嘴臉,當真刺眼得很呐。”春杏又湊近些:“且奴婢懷疑,她那個一起帶進宮來的小姐妹,應當也被國師收用了,不然她一個新來的宮女,怎會穿的和主子一樣?”

壽妃徹底信了。她也曾在禦花園偷偷觀察過唐娘子,確實如春杏所說,還有另一個貌美招搖的女子陪在一邊,後麵跟著的愁眉苦臉的小宮女,可不就是眼前這位麼!

壽妃心中信念有了絲絲裂隙——她願意用性命成全國師的原因,便是她心中感謝他的相知,二人這些年保持距離的相守,是靈魂的陪伴,現下乍然知道他靈魂臟了,清白沒了,她還要為他舍棄生命麼?

她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認為若是一死能幫他實現心願,背些黑鍋也無所謂,被騙也無所謂,她自己對自己的感情負責就好,她什麼都可以包容原諒。但若他連清白都沒了……

壽妃越想越委屈,眼眶逐漸紅了:“都是你一麵之詞。”

春杏無所謂地聳聳肩:“娘娘不信便罷了,橫豎您也……對吧,奴婢就是來積點福報,順道說點子牢騷罷了。”

“娘娘,依奴婢看,現在知道了是好事,總得明明白白不是?隻希望等後日國師回來,還能惦記著從前的情分幫您說兩句。”

“他不會……”壽妃喃喃。他怎麼會幫她說話,也許他早就等著自己鑽進陷阱了……不過哪怕她供出國師,也一樣難逃一死,那狗皇帝也不會信她,不是麼?

春杏看壽妃已經信了大半,見好就收:“娘娘快趁熱吃罷,奴婢還要趕回去伺候唐娘子,就先退下了。”

春杏甫一出門,壽妃的淚水就失了閘。她在邊關長大,自小習武,並沒有許多彎彎繞繞的心思,隻是憑著一股韌勁橫衝直撞罷了,第一次真正開始從頭反思,究竟是不是真的愛那個人。還有最重要的,自己這條命還有沒有可能保下。

……

豎日清晨,溫暨望便隨著池荇三人守在望香樓門口。

倒並非他們彙合得早,而是昨夜與周嬰在小河邊談的太久,將分彆時已很晚了,池荇一時嘴快邀請溫暨望去他們小宅中過夜。

本就隻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他隻頜首道:“那就多謝唐娘子收留了。”

回去的路上氣氛凝重,三人絞儘腦汁想著那一畝三分地兒中哪裡配得上太子殿下落腳。最終還是師兄以今夜天氣不錯,要去繞護城河練功為由,將自己的床鋪讓了出去——自然出發前已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被褥。

看著師兄眼下碩大的兩個黑眼圈,池荇湊過去小聲問:“師兄,你該不會真跑了一夜罷?”

師兄打個哈欠,撓著脖子道:“我又不是傻子。隻是現下天氣暖了,橋洞下蚊蟲已生,昨我可做了一夜大善人。”

望香樓還沒開張,那個用鼻孔看人的夥計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對他們行禮道:“諸位,久等了。請跟我來。”

態度倒是恭敬不少,池荇與溫暨望跟了過去,阮煙兒和師兄去準備出遠門要用的馬車。

……

許是因為心情不錯,池荇再看密室裡的滿堂金玉也順眼了許多。王淵換了一身灰藍直裰,仍是一副笑臉,但可看出神情不似昨日放鬆自在,一陣寒暄後,幾乎掛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坐回案後,將木匣推出,道:“完璧歸趙,在下幸不辱命,僥幸查到了。此蟲名為‘朱蟲’,生長於驪國火山附近,蟲卵可耐酷熱,逢火山休眠,氣溫適宜且周邊有食物時,便會自行孵化,快速成長、繁衍、死亡,壽命最長不過一日而已,很是稀有。”

池荇驚喜:“天下竟有如此奇蟲,難怪宮中遍尋不到它的記載。”

王淵道:“雖稀有,但宮中若有心追查,應當還是會查到的,隻不過速度定沒有在下這般快。”他頓了頓,道:“驪國人相信火山是煉獄與人間的通道,一向將這種蟲子視為不詳,即便二位找到了它的出處,相信利用朱蟲之人也另有解釋。”

“不錯。”池荇目光灼灼:“天降此蟲到宮中,就已經足夠引起非議了,更何況……”

她深深看了一眼溫暨望,在王淵探究的目光裡接著道:“更何況它是從太子殿下吐的血中孵化而出的。”

王淵詫異池荇的坦率,他還沒給他們引薦醫師呢……見池荇主動挑明身份,王淵也不好再裝作不知,撩起衣袍下跪行禮:“草民王淵拜見太子。”

“請起吧。”溫暨望神色淡然,依舊時之前從容的態度:“既然王公子好奇,本宮便將所知朱蟲背後之事悉數相告。幾日前,本宮與太後娘娘服過陛下所賜仙丹後,皆吐血昏迷,當天夜裡,汙血中便飛出了朱蟲。”

“國師大人夜觀天象,發現‘熒惑守心’的大凶之兆,兼之他用壽元卜算,亦得出了熒惑星降世,國將不國的卦象。”

王淵臉色幾變,渾身都在顫抖,他咬牙道:“他怎敢,他怎敢……他究竟想做什麼?”

池荇為他斟上茶遞過去,平靜道:“自然是要將這江山徹底斷送。”

王淵臉色灰敗,接過茶喃喃:“為什麼?他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並不像醉心權欲之人。莫非他身後另有其人?”

池荇不置可否:“極有可能,昨日我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猜想,一位友人認為國師可能曾經是宮裡一位宦官。”

“咳咳……宦官?”王淵被茶水嗆住,憋得臉通紅。

池荇點頭:“正是,若是如此,如今那幾位藩王便都有可能是他身後之人,等了這些年,恐怕就是等熒惑守心那日的星象出現,好名正言順地拉晟昭帝退位。”

若非圖的是“名正言順”四個字,恐怕國師早就能將皇帝殺死。

"也不排除他徹底是他國細作,想兵不血刃將盛國收歸囊下。"溫暨望平靜補充。

“王公子是聰明人,既然冒險查朱蟲的由來,自然也非國師友人,對吧?我們倒是可以通路而行,不知王公子是何意願?”池荇緩緩道,她脊背挺直,眼神堅定,聲音不大卻讓人信服。

“在下昨日順手查了唐娘子的來曆,還請唐娘子不要介懷。唐娘子原本姓池,對麼?”

溫暨望雙拳在袖中握緊,果真是她。

少女坦然一笑:“正是,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除了煙兒以外的人這樣叫我,都不習慣了。王公子既然查到了這一步,也不難查出為何我會出現在許府,又進入皇宮的吧?”

王淵深吸一口氣,再次跪下,卻是拜池荇:“在下乃前吏部左侍郎王堯三子王淵,替家中十三口至親,叩謝池娘子報仇之恩。”

原本池荇還在好奇王淵與國師有什麼淵源,現下全部明了了。王蕘當年也被卷入了巫蠱冤案,全家被秘密處死。當年跑掉的孩子,不止她一個。

池荇扶起他道:“不必謝我,憑王公子能力,殺許敬不過動動手指的事,想來也是一直隱忍,想將真相公之於眾,將幕後真凶繩之以法,對麼?”

確實如此,他的金銀可買多少殺手,殺許敬多少次?又有何用?唯有眼前娘子所行之路,可為他親族平冤。

“在下慚愧。縱使坐擁金山銀山,擁有天下線報,卻根本無法接近國師。還是靠池娘子已身入局,現下我們才有在此商量的餘地。

“若無池娘子,恐怕我與天下百姓並無區彆,隻能等著家國傾滅。”王淵沉重道:“如今最要緊的不是敘舊,我請來的神醫,二位該見見了。”

說著他推開一道暗門,一個周身被幕籬遮著的人正端坐在暗室正中蒲團上。

見到進來的二人,他顯然有些驚慌,起身就要繞過三人逃出暗室。

王淵並不阻攔,隻冷聲:“你答應過我爹……”

已行至門口的人頓在原地,幾息後,他大力扯下幕籬扔到地上罵王淵:“狂悖小兒。”又回過身跪下:“微臣孫杏林,拜見殿下。”

被拐進賊窩了。孫杏林腦中隻剩這幾個字。

池荇笑嘻嘻,蹲下身拍拍孫禦醫的肩膀:“這不是巧了麼,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