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 魔術師的手停在了半空,寶石魔術……(1 / 1)

魔術師的手停在了半空,寶石魔術的弧光仍在指尖躍動,卻始終無法落下。

咒具雪白的刀刃停在了離咒靈幾厘米的距離,持刀者的手上都爆出了青筋,刀尖卻再難進分毫。

她發現自己無法行動。

果然還是不行。

甚至連一擊之後抽身逃跑的計劃都全然落空了。

她的心陡然下沉。

即使是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對方的靈基不是全盛狀態,即使是在毫無預兆時打出的全力一擊。人類之軀脆弱又渺小,又怎能和獨立於世界之外,英靈座上的存在相博?

躺倒在地上的英靈本該是右臂的地方空空蕩蕩,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悉數裂開,鮮紅色的血液肆意流淌。黑紅色的咒力跳動著,纏上了他的身體,緩慢地修複著傷口。不一會兒,右臂完好如初。

太糟糕了。

一枝心想。

彆說打不打得過,現在跑不跑得掉都是問題。離她不遠處,真希的刀劍還牢牢地指著那隻奇怪的特級咒靈,僵持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

高大的男性英靈低低地呼出一口氣,嘴角彎成了狂熱的弧度。他抬起頭,蒼白的皮膚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色,眼神似是空茫,又似是迷戀,隻是緊緊地盯著她的指尖,忽閃的電光映照在眼中。

不對勁。

一枝想要抽回手,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留下,她卻依然動彈不得。

“禦主,禦主,禦主——我的禦主!”

他忽然微微低下頭,貼近了那隻還拽著他衣領的,少女纖細的手,而後伸出舌頭,一點一點,舔去了那隻手上,細碎的劃痕中沁出的血珠。

柔軟,細膩。

他似是品嘗一道珍饈一樣,萬分珍惜地品嘗著她的血液。

一枝瞳孔微縮。

好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似是刺耳的尖叫,似是多情的呢喃,無數個聲音在腦海中炸開。

毫無勝算。

她忽然前進一步,微微轉過身,伸出另一隻手,向著英靈胸口的位置狠狠打了下去。魔術回路亮起的瞬間,借著肘擊反向的衝擊力,一枝猛地躍起,從英靈的懷抱中脫離出來,像一尾輕飄飄的遊魚。

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卻堅定地驅動著快要乾涸的魔力。手臂上的魔術回路再度閃耀出明亮的藍光,積蓄的力量在瞬間發動。

“一枝!”

熊貓用力躍起。

半空中,她撐住了熊貓高大的肩膀,同調魔術在瞬間發動,咒骸的體型在瞬間增大。

“狗卷!真希!”

她爆喝一聲,朝著同伴們伸出了手。禪院真希在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飛快地閃身扯住狗卷棘的衣領,一同爬上了熊貓寬闊的後背。咒骸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朝著反方向奔去。

毫無勝算。

一枝咬著牙,忍住魔術回路中燒灼般的痛苦,加大了魔力輸入。熊貓瘋狂跑動著,肌肉早已超過了負荷的極限。有鮮血從皮毛之上冒出,聚成一顆顆豆大的血珠。狗卷棘死死地瞪著後麵陰魂不散,身披黑色羽織袴的咒靈,渾身的咒力湧動。

『停下!』

祂動作一頓,竟然真的停下不再追逐,隻是靜靜的注視著他們,無數隻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怨毒和嘲諷。

狗卷棘的身體微微一晃。他張開嘴,鮮紅色的血液淅淅瀝瀝地淌下,打濕了熊貓的皮毛。

毫無勝算。

一枝的視野裡,已經漸漸開始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鮮紅,魔術回路已經運轉到了極限,她已經分不清是回路,還是自己在燃燒。

漆黑的結界還在不斷擴大,高聳的參道已經整個都被包在其中,熊貓奮力奔馳著,卻好像永遠都到不了儘頭。

沸騰的咒力燃燒著,燒卻了神社,燒卻了鳥居,多賀大社已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和高大的英靈遠遠地對視著。危險的第六感在腦內尖叫,她卻始終無法移開視線。

他微笑著,一字一句地說了些什麼,明明已經聽不真切,那些文字卻像有生命一般鑽進了她的腦子裡。

“真過分啊,禦主。”

英靈的身邊,濃鬱的黑暗再度泛起了波瀾,光之刻至此結束。

“明明這次的您根本不曾記得貧僧,也全然忘記了您許下的全部諾言。”

一枝有了一種極度不妙的預感。

擬似神核連接,黑暗太陽臨界。

咒力凝聚漩渦還在不斷地擴散,散發著詛咒的氣息。結界之中,光線被燃燒的咒力燒灼成了淡淡的紫色,黑紅的,如同太陽般的星體緩緩升起。

“但是沒關係的,禦主。”他舉起了自己的雙手。“貧僧,蘆屋道滿·Alterego,在此為您獻上——!”

真名解放。

那是從者的最終武裝,物質化的奇跡,人類所祈求的,思念的結晶——

【Kyourandotou Akuryousafu——狂瀾怒濤·惡靈左府】

明明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卻與這世界無比契合的寶具。

或許是因為“惡靈”的概念在此世間被極大強化,本應該隻是對都市級彆的武裝此刻爆發出了毀天滅地般的力量。暗黑色的泥沼幾乎在頃刻間淹沒了小半個結界,還在不斷地往外延伸。

“歡迎來到我為您準備的,真正的鬨劇——啊,不對,不對!”

英靈大笑著舉起了雙手。

“此處,正是貧僧的地獄!”

漆黑的咒靈紛紛從泥沼中站起身,他們高亢地,興奮地尖叫著,像是終於來到了自己的樂園。

“這究竟是?”

真希扔出了手中的咒具,精準地殺死了一隻二級咒靈,卻在巨大的咒靈軍隊前顯得蒼白而無力。

“這就是英靈的力量。”

一枝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來的吧。”

英靈,獨立於時間軸之外的存在,不為過去,現在,未來所乾涉。

她看向那一騎自稱蘆屋道滿的英靈。

或許他們本應該相遇在遙遠的未來,甚至結下過生與死的契約,又或者,他口中的“這一次”,不過是無數條連接在境界記錄帶上,代表著無限可能的分支,【她】永遠永遠都不會與他結識。

但是此時此刻,她僅僅隻是作為異世界的旅者,被迫深陷於這場本不該發生的災難。

不祥的星體露出了數隻漆黑的眼眸,漠然地注視著大地,它緩慢地轉動著,現出了尖銳的獠牙,越來越多的咒靈從漆黑的咒力中爬了出來,向著山下奔去。

——此處將成人間的黃泉煉獄。

她曾經覺得,自己絕對做不到和立香那樣,帶領無數誌同道合的夥伴,成為真正救世主,但此刻,她竟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明明這裡本就不是她的【世界】,和魔力相近又不同的咒力充斥在人世間,把這裡攪得天翻地覆。或許她什麼都不用做,這裡就會慢慢變成要剪定的事項,人類注定在咒靈的咆哮中走向滅亡。

太奇怪了,她竟然做不到袖手旁觀。

身體裡四分五裂的靈基好似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微微震動著,發出輕輕的嗡鳴。

我到底是來這個【世界】乾嘛的?

她想。

她在這裡,度過了接近六個月的,風平浪靜且無拘無束的生活。

每天醒來之後,她的眼前,都是網吧裡那狹小又擁擠的兩平方米。那裡遠遠比不上迦勒底舒適溫暖的房間,甚至比不上曾經在冬木的那個家。

但是每一天每一天——

她不會睜開眼睛後忽然發現自己出現在陌生的特異點;

不用再惴惴不安地擔憂人類空白的停滯的未來;

不用在一切都結束之後,每個本該安眠的深夜裡,都要再度置身於時間神殿中的永無止境地夢魘。

不用再為了迦勒底的命運,勉強奔走在魔術協會那群虛偽又惡心的魔術師中間,不用再擔心自己和立香遭遇封印指定的不公命運。

不用再噩夢中一次又一次和隻存在於她和立香的記憶中的醫生告彆,不用和唯一一個還記得他的人一起在沉默中哀悼,不用被迫學著和支離破碎的過去割舍,告彆,然後繼續踏上滿布荊棘的旅途。

打工很辛苦。

但是每一天每一天,她都能看見朝陽再度升起,看見新宿的廣告牌亮起,看見街道上從寂靜空曠再到人流如織。她看見過,擁擠的城市裡,狹小的廣場上,鴿子潔白的羽翼劃過天空,漏下金色的細碎的陽光。

還有她的學校,她的同學,她的老師,沉靜的夜風中歡笑的日子明明不該在此刻鮮活,就像是離開人世前的走馬燈一樣溫暖卻又刺痛著心臟。

每一天,每一天,最平凡不過的人生裡那些微小的真實,像是鑽石的碎屑一樣,渺小,燦爛卻又堅硬,像蚌殼中的沙礫,慢慢被磨成了寶貴的珍珠。

好奇怪。

她想。

明明已經經曆了無數次的分彆,明明已經在人理修複的旅途中無數次抱著失去同伴,失去親人,甚至失去生命的決心。

卻從來沒有哪一次,沒有哪一刻,像現在般痛苦。

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

她切斷了熊貓身上強化魔術的鏈接,有些釀蹌地站起身。

禪院真希睜大了雙眼,想要拉住她的手撲了個空。

“真希。”

一枝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把臉,表情平靜,她抬起頭,深深地看著明明相識不久,卻好像已經並肩戰鬥過無數次的友人,聲音中忍不住泄露了一絲微弱的哭腔。

“你要快點喊老師來救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