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替身使者的真心話時刻那……(1 / 1)

兩天後的傍晚,我在窗口吹風的時候發現jojo家的超豪華落地窗上有好幾個人影,其中兩個高得超過窗框。我敢肯定其中一個是jojo。我立刻開始行動,也不管還穿著睡衣和拖鞋,抱起書包,噔噔噔跑下樓。然後又跑回去,從儲藏室抓起一瓶冰可樂跑到jojo家嘣嘣敲門。

沒過一會兒,荷莉阿姨打開門。

“阿姨好!”我甜甜地說。“是不是jojo回家了呀?”

她的臉色有些差,是那種猝遭大事後不自然發白的麵容。除此之外,我下意識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在飛速消耗她的心神。不過如果我有一個沒影兒老公和一個叛逆兒子也會天天這個臉色。荷莉阿姨依舊柔情似水,她輕輕摸摸我的頭,問我身體好不好,告訴我jojo在他房間裡。“哦,對了。jojo的外公和另一位客人也來了哦。”荷莉阿姨說。她的聲音聽上去帶著一絲虛弱的顫音。“小凱茜去打個招呼吧。”

“阿姨,我很好。”我握握她的手。“您還好嗎?”

她朝我笑笑,示意自己沒事,把我拉進屋。我聽哥哥說荷莉阿姨的父親是房地產大亨,美國首富什麼的。而他的女兒卻甘願離家萬裡,嫁給一個從美國人的國民情感來看顯然不能受歡迎的日本男性,並且從此相夫教子地度過一生。這種生活裡也許有某種不可名說的平靜,也許她很愛她的丈夫,也許阿姨真的很幸福。這種幸福使我無比羨慕,而這種愛使我感到萬分恐懼,我因此不敢直視空條荷莉溫柔疲憊的眼睛。我低下頭道謝,脫掉鞋子,跑到jojo的房間前。

房間門沒關,我在門口探頭探腦。裡麵好像隻有jojo一個人,這家夥正坐在書桌前,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他敏銳地回過頭,正好對上我的眼睛。

“你在那兒鬼鬼祟祟乾什麼呢?趕緊進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用指節敲敲書桌。

……就好像兩天前在鐵窗前一起爆了的不是咱倆一樣。我一點一點挪進房間。回想起那天的場景還是感覺萬分尷尬。雖然我一直吐槽承太郎中二,但其實最後中二的隻有我自己好吧!因為我本來以為這小子驚訝之後至少應該來兩句“你也有惡靈?”“什麼是替身?”“難道我們是被選中的?”這種經典發言,接下來我再慈愛地以前輩的身份進行一些替身使者經驗傳授的展開。結果他隻是臉更黑更不想理我。我有時候真心實意覺得空條承太郎不是DK,是一款JK,究竟是什麼心情什麼想法能不能給在下一個明示。我隻好拿出我的看家本領:當場道歉,問他為什麼這麼生氣,我一定改。他說,他這幾個月一直想告訴我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身邊有惡靈,但是知道我是怕麻煩的性格,不好意思開口。又覺得自己瞞著對方什麼事情,所以總是心裡不舒服。結果我居然一開始就瞞著他“也被惡靈附身”的事實。說完這句以後他語氣緩和了,問我是不是也怕給他添麻煩什麼的,因此才緘口不言。

“當然不是了!”我撇過頭。“我就是怕你覺得我中二,僅此而已。”

他好像被我哽住了,定定地看著我。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雙森林綠的眼睛露出如此神情。來到日本以後,我什麼本地風俗都不適應,但唯獨把道歉的藝術學得出神入化。我再次誠懇地說對不起,並發誓從此以後不會瞞著他任何事。那一刻我的臉上一定閃爍著十二萬分真誠的光芒。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告訴他所有事情。這一秒我真心實意地希望我們彼此之間永遠知無不言。

但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不能告訴他,有時候我會在生活中最尋常的一個瞬間猛然陷入幻覺:藍發和金發的孩子們在玫瑰園裡呼喚我的名字,遙遙地朝我招手;火海裡我對著不知名的某人見死不救;黑暗中我抱起一個顫抖的孩子,流著眼淚輕吻他稚嫩的額頭;我在日光下仰頭,看見金色靈魂於雲層中閃爍:我自己的臉;我看見鮮血浸沒石縫,行星擊穿時空;我看見歲月如同膠片一樣呼嘯而過,恍惚裡我清楚地知道這是自己的一生。我在殘損的肢體和腐爛的血肉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手握利器;我尖聲大叫,我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央求任何人都好快來救救我。下一秒,我發現周圍什麼都沒有,隻有我的朋友空條承太郎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看小說也能走神啊?”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到底能不能翻下一頁了?”

這種事情多了以後,我決定不向任何活人訴說。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可能是我那該死的替身搞的鬼?或者說,未來的我做了什麼交換?想不了一點兒,猛然間我頭痛得要死。承太郎在鐵窗那邊說你是不是又在神遊了,所以究竟什麼是替身?我迷迷糊糊地說你說得對我不能再慫下去了,拜拜。然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好尷尬。此時此刻,我坐在承太郎麵前麵無表情地想。沒有什麼比耍帥耍到一半慫了、道歉道到一半暈了更尷尬的了。我伸手從書包裡掏課堂筆記,他伸手從桌子下麵掏新一期少年jump。我倆彼此對視,我倆非常默契地互相交換手裡的東西,我倆同時開口:

“jojo……”

“KK……”

靠,搞什麼。我絕望地默默吐槽。為什麼這個時刻這麼少女漫畫風!對麵坐著的可是我唯一的好朋友空條承太郎!為什麼我倆要扭扭捏捏尷尬做作!說到底還是因為該死的信任危機,還是因為我對人家不坦誠!這是信賴問題,是好朋友就不能藏著掖著!想到這兒我的愧疚心熊熊燃燒。我直起身,嚴肅地說:“你問吧,我知無不答。”

他歎氣,憂慮地看了我一眼,點燃一支香煙。男人談正事的前搖就是這個,我焦慮地想。但是,他隻是站起來走出房間。過一會兒又回來,身後跟著另外兩個人。我靠,我一時有些悲憤。我以為他是不想麵對不坦誠的青梅,結果其實是要三堂會審我。好崩潰,我明明啥也沒乾。

他身後跟著的兩個男人一個比較年輕,穿著相當異國情調的服飾(正經的那種);一個年紀略大,穿著樣式挺闊的正裝。二人都眼眸明亮、精神氣十足。這顯然就是荷莉阿姨說的jojo的外公和另一個客人。第一次見到jojo外公這種有錢人,我有些激動,立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問好,並無比後悔自己穿的是睡裙拖鞋。彆人送他見麵禮都是什麼xx年紅酒,我隻能送他一升冰櫃裡剛拿出來的冰可樂。私密馬賽,喬斯達先生。

然而,當那個年紀略大的老先生看到我的臉時,神情卻猛然一震。他一個箭步衝上來,目瞪口呆地繞圈打量我。我茫然地和他一起轉圈圈。承太郎皺起眉。

“老頭,彆騷擾她。”承太郎嗬斥道。酷,我也想這麼和長輩說話,但八成會被我的暴躁媽咪一鏟子揍暈。

承太郎的外公相當聽話地停下來,嘴裡不停念著“HOLY SHIT”“OH MY GOD”這種親切的家鄉話。末了,他的神情嚴肅起來,向我點點頭。

“失禮了,小姐。我是喬瑟夫·喬斯達,是承太郎的外公。”他指指另一個人。“這是我的朋友,穆罕默德·阿布德爾。你是替身使者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問您一件事。”他猶豫著停頓了一下,問道。“您認識不認識一位自稱‘女巫’的年輕小姐——啊,也不一定還年輕。總之她的樣貌和您有很多相似之處。您的祖輩裡有這樣的人嗎?”

我一頭霧水地搖搖頭。“唔,我祖上三代都是英國農民。不知道這麼說您明白我的意思嗎,喬斯達先生?”

他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們四個一起坐下。喬斯達先生讓我介紹一下自己替身的情況。我看看jojo,他一臉“敢說謊你就死定了”的表情。我清清喉嚨,開始自己的講述。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可惡。我先介紹自己的名字,再介紹家庭背景等諸如此類的廢話。我說,從記事起,我就有這個替身。它的能力很難解釋,目前而言,我認為就是“Truth to truth”,用我自身發生過的事實交換未來某個事實的達成。一旦達成協定,過往的那個事實就會消失,但記憶不會隨之而去。也就是說,我還記得這件事,但實際上它並沒有發生過。第一次和它麵對麵交流的時候,我以為它是幼兒園裡的老師。但它說它不是,它告訴我,它的名字叫‘Who wants to live forever’,我嫌這個名字太長,我說能不能叫你查爾斯,或者愛德華?它拒絕了,告訴我,替身有替身的規則。

“等一下。”承太郎打斷我。“為什麼你要給不認識的家夥起英國王子的名字?好蠢。”

“等一下。”阿布德爾打斷我。“很抱歉,卡特小姐。聽您的敘述,您的替身一開始就是成年人的形態嗎?”

“是的。”我點點頭。“怎麼啦,不應該是這麼回事嗎?”

“這就很奇怪了。”阿布德爾困惑地搖搖頭。“聽卡特小姐的意思,您是天生的替身使者,我也是。替身實則是人精神的投射。因此,當替身使者尚在幼年時,替身也應該是幼態的。但是您的替身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精神的投射?不會吧!”我大驚失色。“可是我的替身是精神不正常的陰濕搖滾男……啊啊啊啊啊?我本人是青春尚好活力滿滿的元氣少女啊!”

誰願永生從我背後冒出來,狠狠地給了我一個暴栗後消失不見。我嗷地一聲跳起來又坐回去。喬斯達先生和阿布德爾顯得相當驚訝。我看看他們的表情,覺得是不是我們三代人對替身的認識版本沒互相更新。“我猜你們要說替身不應該有自己的意識?但事實上我的替身能聊天會做家務還會寫作業。”

他倆嘀嘀咕咕討論了一會兒,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而我顯然是一隻怪鳥。隨後,作為情報交換,喬斯達先生和阿布德爾也告訴了我他們倆的替身:隱者之紫,有透視遠方的能力;魔術師之紅,有操控火焰的能力。這兩個替身聽上去真是酷斃了,一瞬間我有一種“找到了特彆帥的組織”的感覺。我轉頭興衝衝地問jojo,“jojo,你替身的能力是什麼?”

他抱著胳膊,蹺起二郎腿不說話。那天看到的紫色大漢飄在半空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完全沒有空手接子彈的氣場。阿布德爾在旁邊打圓場:“jojo的替身實力很強啊!可以輕易掰斷鐵欄,是破壞力和速度都非常出色的替身!”

“那不就是說你的替身除了能打沒什麼特點咯!”我爽朗地總結道。“哈哈,承太郎,好符合你的氣質!哈哈哈哈哈!”

他肉眼可見地再次被我哽住了。很好,我在“讓承太郎吃癟”的小競賽中獲得0.5秒的好成績。在他跳起來抓我前,我選擇一把抓起少年jump,元氣滿滿地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