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原祭是立海大的傳統活動,階段測試結束和海原祭正式開幕的期間,學生們全都進入到了一個忙碌的階段。
不過在這之間,階段測試的成績公布,是決定我們將以何種心情參加海原祭的關鍵。
學校毫不掩飾地把所有學生的成績都公示在教學樓下的布告欄裡。
從左到右分彆是一二三年級。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的畫麵堪比最火熱偶像的會見現場。
很難一下子擠進去,即便嘴上不停說著“抱歉借過”,我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人流阻隔在最外麵一層。
但好在視力不算太差,榜單最高處的學生我能看清楚他們的名字。
抱著或許能看到自己名字的心情,我暫時放棄擠入人群,在最外邊觀望。
尋找了一圈依舊沒有看到自己的姓名,越來越膨脹的好奇心仿佛給足了身體力氣,我決定再嘗試一次。
結果是一樣的。
於是我開始抱怨學校的製度,明明知道幾百人都擠在這裡會變成這樣,怎麼還會想到用這樣的方法。正想著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去校長信箱裡投一封信提提建議才好,餘光在榜單上瞥到兩個熟悉的名字。
因為名次非常耀眼,我還駐足確認了好幾次。
——柳蓮二,第1位。
——柳生比呂士,第1位。
無論是哪一門功課都是非常令我羨慕的分數,此刻那個名次仿佛散發著金色的光一樣。
這兩位,一定要這麼出彩嗎……
就快要放棄這個第一時間查看名次的機會時,我所熟悉的深色皮膚出現在視線裡。
胡狼那家夥,居然擠在那麼前麵。
在看到希望之光的瞬間,我朝著嘈雜的人堆呼喊胡狼的名字,他艱難地向後轉過來,對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與此同時,我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丸井雙手背在腦袋後邊,正悠閒地吹著泡泡。
“丸井?你也來看分數嗎?”
“和你一樣拜托了胡狼呢。”他朝我毫不吝嗇地做了個wink。
所以胡狼在這裡麵孤軍奮戰,還真不容易。
如果我們的名次離得太遠的話,胡狼會很辛苦吧。
雖然我是在這麼想的沒錯,但還是祈禱胡狼能夠幫上我的忙。
大概是一兩分鐘之後,胡狼從人群裡擠出來。他的樣子看上去比剛做完訓練還要疲憊,丸井借給他一邊的肩膀搭手,問他:“怎麼樣,你的,我的,世川的,仁王的。”
……
我剛才拜托胡狼,應該沒有給他造成很大的困擾吧。
胡狼有些埋怨地看著丸井,接著按照順序告知了我們的名次排位。
他們三個人的排位差不多,大概在年級十幾二十幾的樣子,至於我……
“世川是三十九。”
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好看的成績,但對於我來說,這是天大的喜訊。
“誒?真的嗎,沒有看錯嗎?”我有些不爭氣地驚訝和欣喜著。
因為這是我進入立海大之後,第一次進入前五十名,簡直是可喜可賀!
細心的胡狼似乎在幾個月的同學情裡,摸索到了我所關心的東西,於是在上一句話之後,又給了我一個更大的驚喜:“曆史是七十一分。”
雖然很普通,但絕對是很讓人意外的“好”分。
“什麼啊,進步得很快嘛。”丸井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
被成績更好的人誇讚,讓我莫名不好意思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個熟悉的背影闖進視線裡。
那頭黑色的卷發在人群裡格外醒目,切原比我厲害,正扒開人群往中間擠,很快又從人群裡擠出來。他用食指揉了揉鼻尖,隨後直覺敏銳地看向我的方向。
“世川前輩……”
“切原君……”
我明白他的眼神。
就算胡狼和丸井讀不明白,但是我可以捕捉到切原那平靜外表下,正在眼眸中翻滾的喜悅。
從某種程度說,我和切原在這一時刻是心意相通的。
於是我和切原互相跑去,接著在胡狼和丸井的視線裡,忽然擁抱在一起,幾乎就要痛哭流涕。
“及格了切原,我終於及格了!”
“我也是前輩!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分數!”
忙著看布告欄的學生,和擁抱在一起的我和切原構成了此時此刻,教學樓下的獨特風景線。
是沒有辦法理解的,那些好學生是沒有辦法理解我和切原此刻的心情的!
我這麼想著,很快聽到了熟悉的嚴厲的聲音。
“這是在做什麼!”
切原的條件反射比我迅猛多了,幾乎是在一秒鐘裡麵停止擁抱的動作並站了個筆直。
托他的福,我在一瞬間空曠的視野裡,對上那張嚴肅的臉頰。
“看來是有了不錯的收獲呢,赤也。”披著校服外套的幸村這麼說著,笑得和春天的風一樣,讓人覺得溫暖又舒緩。
之所以有這種感覺,可能是和他前麵的真田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被誇讚的切原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支支吾吾地在小心思驅使下,摸著頭說著:“啊,是,謝謝部長!”
往旁邊一看,我才發現,原來柳是和幸村他們一起來的。
看起來關係很不錯呢,這三個人。
雖然柳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也很大方地肯定了切原的成績:“赤也,做得不錯。”
唯獨在二人之前的那位,反應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下個月的期中考不及格的話,還是會被禁止參加社團,你清楚的吧赤也。”
好不容易收獲喜悅的切原又被奪走了來之不易的好心情,微微低下頭恭敬地說著:“是,副部長。”
這一位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懂變通呢。
太像東南亞大多數的家長了。
我認為這一位如果之後有了自己的家庭,氛圍說不定會很沉悶呢……
在真田告誡完切原之後,我對他視線的走向警覺起來,就在同時,我和真田的視線似乎以可視的姿態迅速銜接在一起。
胡狼和丸井也走過來了,尤其是胡狼應該是要說我曆史及格了這樣的話,但是這樣的處境讓我不安起來。在一群霸榜的家夥之中,我好像格格不入了,就算胡狼說出肯定我的話,我也絲毫不會有成就感。
就是這樣的一種心情,我覺得是因為我本身就是有些敏感的性格。
所以在這句預判中的話出口之前,我立馬借口還有事,迅速逃離了這群家夥的包圍圈。
後知後覺地感覺這樣太不禮貌了,放學之後我拿著還沒有上交的檢討書,鼓足了勁往網球部的方向走去。
正式加入網球部之後,千繪的訓練時間也延長了,這段時間我經常一個人坐電車回去。
九月下旬的立海大是我最喜歡的時間。
起碼是進入學校半年以來最喜歡的時候了。
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秋天,就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消退的暑夏殘留下的餘溫,卷著涼意的恣意的風,短暫停留在樹枝上的鳥發出悅耳的鳴叫,還有花壇裡象征著生命和色彩的五彩斑斕的花朵。
一切都太有生命力了,而我此時,也正在人生裡最生機勃勃的季節。
不知不覺已經踩著校園裡熟悉的路走到了網球部的專用訓練場外。
隔著綠色的鐵柵欄,我看到那幾件熟悉的黃色運動服。
今天大概是練習賽,有點不同的是,一邊是兩場單打賽,另一邊則是一組雙打賽。
我最先看到的是胡狼和丸井,和他們交手的,則是柳生和一個銀色頭發的男孩子。
在立海大的這半年,因為追趕學習成績,我幾乎沒有看過網球部的比賽。然而今天光是站在最外邊,我都不得不讚歎比賽的精彩程度。
即便隻是練習賽。
以前隻聽說丸井有絕妙的技巧,但在看到他精準地打出網球沿著球網滾動並在對方的地界落下的技能時,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歎聲。
還真是厲害啊,那樣的動作。
另一邊,柳生也不遑多讓,擊出的球如同耀眼的光束,我的眼神甚至沒有辦法跟上球的路徑。
與此同時,目前拓寬我對一個人上限的認知的角色出現在視線中。任意位置的任意擊球都能被反擊,就好像他是成熟而靈敏的,由程序主導的仿生人。
把對方的數據看得一清二楚一樣。
柳蓮二,和他對戰的切原完全就是無從下手的狀態。
不過比起那個,球場上的切原我還是第一次見。
比平時更加張揚和肆意,即便對麵是他的學長。
那麼剩下的,就是溫柔的幸村和嚴肅的真田了。
可是,在我看到二人交戰的第一個球之後,我發覺自己或許要對他們的認知進行重塑。
幸村的球風並不像他本人那樣溫柔,也是和柳一樣,讓人瞠目的角色,仿佛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存在他的死角。而他對麵的真田正努力突破自己麵臨的窘境,在連續擊打了多次之後,才非常吃力地拿下一分。
光是看他們比賽,我都緊張得不能呼吸了。
立海大的網球部……真是一群……
這個詞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了。
怪物。
因為他們很入神地訓練著,所以暫時還沒有人發現我正站在柵欄外邊。
偶爾也會有學生來看他們的訓練,不過從我的角度來看,駐足的時間不會太久,反而是我,一直在柵欄外邊等了將近十五分鐘之後,才被率先結束練習賽的幸村發現了。
被那樣敏銳的眼神看到時,我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好像被無形的網球一擊命中。
還真是王者的做派……
接著是落敗於幸村的真田看到了我。
“應該是來找你的吧,真田。”
我的距離聽不見幸村的這句話,但在幸村和真田短暫地交談後,我看到真田向我走來。
即便是並不漫長的比賽,他的訓練服也被熱汗浸濕了。習慣性地帶上黑色的鴨舌帽,真田並沒有什麼特殊表情地站在了我的前麵。
“網球部不允許觀賽。”
果然是真田,還是對紀律之類的東西這麼嚴謹。也難怪外麵的學生都沒有停留多久。
我連忙解釋:“是來交檢討書的,並不是特意來做那樣的事的。”
隨即,真田看到了我手中握著的幾頁白紙,向我伸出手來:“那麼給我吧。”
“啊,是。”我確認檢討書疊得很整齊,雙手遞給真田。這樣的姿態又和當時在風紀委員辦公室的作風大相徑庭,好像顯得太過懂事和恭敬了。
隨著他接東西的動作,我恰好看到真田的球拍。拍子握把的最下邊,手膠有些鬆散了。
“還有什麼事嗎?”真田捕捉到我發愣的神色。
我隨即回神,下意識想說曆史考試及格了,很感謝他這樣的話,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剛剛輸了練習賽,還是因為我目睹了比賽的結果,看上去心情並不好的樣子,所以打算把這些話留到合適的場景再說。
於是我回應:“沒有了,那麼我告辭了。”
“我聽胡狼和赤也說了,你的成績。”他忽然這樣說著,很好地停住了我轉身的動作。
這句話在我意料之外,被他這樣提起反而讓我不自在起來。原本以為他現在沒有興致談論這種話題的。
於是我又轉過身去,非常誠懇地致以謝意:“多虧了真田君的幫助。”
“下次也努力吧。”他平淡地給出一句客氣的話,和我禮貌地說了再見。
等他走遠了,我才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發現,剛才居然一直莫名地緊張著。
另外幾場的比賽也陸陸續續結束了,為了遵守不觀賽的紀律,我沒有刻意去和認識的幾位打招呼,匆匆地向校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