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道獲得推薦名額,時隔多年進入甲子園。澤村聽到這個消息時,不自覺的鬆了口氣,卻因這片刻的鬆懈讓手中的小球偏離了既定的方向,惹得小樹投來疑惑的眼神,他撓著後腦勺咧著嘴向小樹道歉。
不過可惜的是,稻實和青道隻在開幕式那天打了個照麵,成宮鳴與禦幸拌嘴說好要決賽見,結果在第三輪比賽時,青道就先敗於清正社。坐在觀眾席的成宮鳴撇撇嘴,目光在禦幸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之後轉身離去。澤村看了看青道休息室那邊被倉持拍了拍後背的降穀,又看了一下牛棚那邊的投手丘,手指不自覺的搓撚著。
很厲害呢,降穀。
“快走,澤村!鳴桑他們在等我們呢。”小樹打斷了澤村的思緒,回過神的澤村聽小樹那麼一說,抬眸與成宮鳴對視,一瞬間嚇了個激靈。
細密的汗水逐漸聚集成珠,響應著重力的召喚,順著少年的臉頰滑落於地。
“休息會兒吧。”小樹把手中的水遞過去,對於澤村這種不要命的訓練方式,有些看不下去了。
“啊,謝謝。”
少年仰頭喝水,喉結滾動,給其添了幾分汲取生命源泉的頑強張力。
“你最近訓練量是不是有點太大了?雖然說我們因為拿到春甲優勝,對夏甲的備戰時間少了許多,但是你也沒必要如此著急吧。”小樹低著頭,腳尖不安分的碾著泥土。
“有嗎?哈哈哈哈哈還好吧,小樹你不會是跟不上澤村大人的訓練強度,所以開始打退堂鼓了吧?”
澤村一把摟過小樹的肩膀,麵帶戲謔之意。
“才不是!”
小樹有些羞惱,明明是來關心這家夥,結果這家夥還在這裡沒心沒肺的笑。小樹推開澤村貼過來的臉頰,說道:“彆離我那麼近,你汗都滴到我衣服上了!”
“哎喲,反正這球服今晚也要洗,不小心沾到一點我的汗,小樹怎麼可能會介意呢?”澤村說著還把臉往小樹那兒湊過去。
“我說認真的,你的體質的確比其他人好點,但這也不是你揮霍的資本,你可彆把自己弄受傷了。”
“哎呀,你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聽重點!彆給我嬉皮笑臉的!”
小樹眼見這人根本不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有些氣惱,明明自己是為了他好,結果這人一點也不聽自己的勸告。
小樹離開後,澤村找了個陰影處席地而坐,他的手指摩挲著已經空了的水瓶。
五月下旬的東京已經有些熱氣騰騰,太陽眷顧著每一位在球場上奮力拚搏的人。陽光悄悄爬上澤村的指尖,不過他毫無知覺。
“在這兒乾嘛呢?忘了等下要去開會嗎?”
“啊白河前輩,我怎麼可能忘記呢,隻是在這裡休息一下而已。”
“走吧,一起過去。”
“好。”
“今天會打一場隊內練習賽,所有人都有上場展示自己的機會,想必這個比賽開展的原因大家都清楚,下個月中旬就要開始夏季預選賽了,我會根據你們今天的表現挑選參賽隊員,請各位發揮出應有的實力。”國友監督緊接著安排了每個人上場的順序。
“沒想到一軍的也和我們一起比賽啊,我還以為他們都不用看了呢。”
“不知道監督怎麼想的,不過能和他們這些人一起比賽,我還挺激動的!”
“好想試試打鳴前輩的球!”
“感覺我們會被虐的很慘呢,才剛進來不久就要和這群春甲冠軍打。”
一年級生在熱身時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黑色的手套被主人拿在手心把玩,不難看出其主人有些心緒不寧。
“你這是怎麼了?”
小樹在一旁熱身,有些訝異此刻安靜的有些反常的澤村,若是平時,澤村一定會叫囂著:一年級生就等著本烈焰左投打爆你們吧!哈哈哈哈哈!今天你們啊一分也彆想拿到!
“我沒事,在思考什麼時候換個新手套而已。”
“是嗎?”
“嗯嗯。”
砰。
意外的發生讓不少人慌了陣腳,特彆是那位擊球的一年級生,球棒從手中脫落,一時不敢上前。
“沒事吧?”
“怎麼樣了,打到哪兒了?”
“彆圍在這裡,看樣子有點嚴重,我會讓堂本送他去醫院,其他人比賽繼續。”
偏了點。
小樹看著自己的手套,心想要是自己沒要那個球就好了。
“我知道你們現在擔心他,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現在澤村已經去往醫院,你們哪怕跟著去醫院也做不了什麼,你們現在該做的就是相信他沒有什麼事,並且接著比賽,你們也不希望澤村回來後看到的卻是你們打出這樣一場萎靡不振的比賽吧。”國友出聲拉回這群少年四處飄散的思緒。
澤村忍著劇痛,讓醫生進行了一係列檢查。
“他這手在被打到之前,就已經出毛病了,過度訓練造成的手腕腱鞘炎,要是早點來醫治的話一到兩周就好了,現在加上手指骨折,需要八到十二周左右才能恢複。”
堂本聽到這話後立馬看向澤村,可後者臉上卻沒出現他預想中的表情。
“這樣啊……謝謝醫生。”澤村低下頭悶聲說道。
“沒關係的,你還有下一年……”
堂本輕輕拍了拍澤村的後背,對於一個投手來說,這種傷痛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想必這孩子此刻很難過,但堂本也不知道能如何安慰他,如此乾巴巴的話語顯得沒有任何說服力,一時都不知道是在安慰澤村還是安慰自己。
我應該很傷心的吧。可我為什麼竟然覺得無所謂?
低著頭的澤村雙手捂臉,不停揉搓著麵部。這一行為在堂本看來就是痛苦的表現。
回到棒球部的澤村被圍了個嚴實,眼看澤村抿嘴不言,堂本剛想開口,澤村就先一步解釋了現狀,聽完後的這群少年陷入了一陣沉默,誰都明白,這種受傷對於一個投手意味著什麼,特彆是在這種馬上要進行夏季預選賽的關鍵時間,這無疑是一道無儘深淵,阻擋了澤村進入夏甲的前路。
“對不起,澤村前輩……”那個一年級生哽咽著道歉,大有一種要是可以的話他絕對替澤村受傷的感覺。
“彆自責,是因為腱鞘炎,我那個球偏了點。”看著馬上要哭出來的後輩,澤村揉了揉他的腦袋,隨後抬頭看向其他人:“接下來的比賽我都沒法參加了,不過我相信,哪怕沒有我你們也能再次拿到優勝。”
“他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快點讓他回宿舍了,彆在這裡圍著了。”鳴的話語中帶有些不自知的怒氣。
這個笨蛋,明明是自己受傷了,還要去安慰後輩。
“我送他回宿舍。”白河看準時機開口。
“我也去,其他人繼續訓練吧。”鳴一句話斷了其他人的未儘之意,立馬帶著澤村離開了。
“你……”鳴本想談論澤村不愛惜自己身體引起腱鞘炎這個事,但轉頭一看,澤村低著頭往前走,沒事的那隻手緊緊握著拳。
欲點燃的炮仗啞了火,想說教的鳴禁了聲。
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好說的呢。現在最痛苦的就是澤村了,自己再說這種話,無異於傷口撒鹽。
白河與鳴把澤村送回寢室之後,他倆沒多說什麼,隻是讓澤村好好養傷,隨後離開去訓練。
澤村坐在寢室一角,睫毛微顫,似被雨水打濕的蝴蝶,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好像有些困惑。
我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甚至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對於一個活潑的棒球笨蛋來說,真的可以那麼平靜的接受這種事情嗎?我好像不該是這樣,但我又的確是這樣。
啊!受不了!
澤村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這個夏天,澤村坐在觀眾席,看完稻實一場又一場的精彩比賽。鳴時常會抬頭看向他們這邊,仿佛在告訴澤村:看吧,我會帶領稻實再次站上那個頂點。
不過,在決賽的時候,青道與稻實相遇,速球手降穀曉進步顯著,與成宮鳴互不相讓。
最後是怎麼輸掉的呢?澤村已經回想不起來。
一個場上,一個場下,明明在同一個地方,可澤村卻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像一滴油墜入水中,他如何也不能徹底融入其中,那種若有若無的邊界感,似乎讓他的感官變得遲鈍。明明這是最後一次與鳴桑他們共同迎戰的機會,自己失去了卻沒有傷心不說,在這種夏季賽事拉下帷幕的時候,自己也無動於衷。
周圍不少人都在哭泣,澤村則隻是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