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務樓裡綁走一隻F級小雌蟲沒有任何難度,更何況是二殿下親口說的,近衛隊上前,押下葉悄。
近衛隊隻負責聽指令,軍隊出身的雄蟲唯一的特點就是忠誠,忠誠到沒有情感,對待王族如是,對待上司也一樣。
葉悄臉色頓白,菲林這句話落下,一臉很嫌棄的表情,葉悄不願意給西頓家找麻煩,連掙紮都沒有,由著他們用手銬綁住他手,推進了一間破舊的雜物間裡。
這裡堆滿了醫療器械,灰塵揚起灑了滿身,被那股力貫過來,葉悄向後仰躺在灰蒙蒙的墊子上,嗆得一直咳,隻是他連咳嗽都沒有聲音。
近衛把葉悄的腳也一起綁上了,隊長說:“我們二殿下的意思是,不想看見你。至於什麼時候想看見你,要看他的心情。”
菲林站在門口,捂著嘴唇,擋住灰塵,說:“不用堵嘴,他叫不出聲,真不知道拉斐爾喜歡他乾什麼,睡啞巴的時候會有挑戰性嗎?又不會叫,聽說他想要溫奈做雌君,真是瘋了,等會兒辦完典禮,我去勸勸他。”
有雄蟲說:“可溫奈是西頓家的雌蟲,這樣不妥吧?如果被卡默斯上將知道了,恐怕無法收場。”
菲林看了他一眼,胡蜂的尾針在他衣袍下化形,漆黑尖利的針一旦紮進身體裡即會勾出血肉,雄蟲頓時低下頭,不敢再出聲,尾針向下勾著,微微晃蕩,極具威脅性,整片樓層噤若寒蟬。
菲林心平氣和地說:“在洛加利塔王室的旗幟之下,每一隻蟲都要遵從王室的指令,怎麼,你有異議?”
“沒有沒有,您做的對,這樣的蟲不教訓一下不行!”
說罷他看了葉悄一眼,王室每一隻雄蟲的身體都比葉悄強壯,葉悄身形尤其的修長,在雌蟲裡也算清瘦,他嫌惡說:“勾引誰不行,非要勾引小殿下,他是要當王的雄蟲,你不遵從他的心意也就算了,還要傷害他,你確實應該反省一下,今天這頓罰是二殿下賞你的,你彆不知道感激。”
言語可以是刀,葉悄早嘗過這種滋味。
門落了鎖,葉悄坐在墊子上,渾身都灰撲撲的,他看著窄小的窗子,隻有一縷光透進來,好像許多年前,他還小,坐在被火燒的地下室裡等著死亡的到來,可是卡默斯爬著通風管道出現救了他,這次沒有通風管道,沒有蟲會知道,也不會有蟲能救他。
葉悄不知道時間,他沒帶光腦,隻能一直看著光線一點點消失,抬起眼眸,聽見窗外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眼底很快就映出了機甲噴射出的火焰和炮彈,刹那間點亮天空。
拉斐爾殿下的生日慶典開始了。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雖然他從來不喜歡這一天,但有總比沒有好。
葉悄慢慢地抱緊自己,腿被劃破了傷口,意識也跟著昏昏沉沉,他感覺到頭疼,相同的位置,相同的痛感,循序漸進,這是第二次,身上的汗水已經將衣服全部打濕,他胃裡難受,很餓,隻好睡覺。
慶生典禮熱鬨非凡,三大軍校的蟲都受到了邀請,留下來觀看典禮,加文沒看見葉悄,心有不安。
菲林殿下的手下到拉斐爾身邊說了句話,拉斐爾的臉色發青,然後神色很快就緩和了,若無其事地揮揮手,示意他走。
台上出現了一位特意為拉斐爾殿下祈禱的雄蟲,他們叫他——聖者。
聖者的精神力恐怖到無法估量,據說他活了很久,是上任蟲母時代的蟲,他的奇跡在於,他是非蟲母生的雄蟲,隻是很好學,又聰慧,通過不停地鑽研各種知識,成為了各方麵都萬裡挑一的出色雄蟲。
蟲母所生的卵和普通雌蟲所生的卵外形沒什麼不同,隻是蟲母的孩子在結蛋期受到蟲母的血脈影響,精神力將會加強,加上一胎卵數量多,會形成龐大強悍的蟲族軍隊。
聖者的名字已經沒蟲知道,蟲母死後,他成為了洛加利塔王室的守護者,平時久居於蜂巢王宮,足不出戶。
聖者一襲白衣,來到了拉斐爾麵前,從加文站著的角度來看,隻能看見聖者的背麵,雄蟲的背影很修長,比拉斐爾還要高一些,聲音也很好聽。
“祝福你的誕生之日,我的孩子,你的榮譽澆築烈火,新日也向你吐露心意,所有星辰將你覆蓋,蟲母冕下的祝福,將和洛加利塔王室的祝福一起,穿過這永恒的時空儘頭。”
氣氛吵嚷,加文眉頭緊緊擰著,避開人群,在整個校園裡找尋葉悄的蹤影。
今天不僅僅是拉斐爾的生日,也是葉悄的生日。
舞台上,拉斐爾頷首,站起身來,“失陪一下。”
聖者攔住他,輕柔的聲線像叮咚作響的鐘鼓聲,“小殿下,典禮還沒有結束。”
維克多和薩繆爾都攔著他,拉斐爾推開他們,握拳咳了咳,看向菲林,那眼神如同看向一個陌生的雄蟲,而不是親如手足的兄長。
菲林坦然的麵對他,“坐下,弟弟,一個月後就是新王加冕儀式,你還是拿出點耐心麵對各種儀式,以後多的是,要坐得住,知道嗎?”
拉斐爾直勾勾地看著他,隨後竟然輕笑一聲,抬手擦了擦唇角逸出的淡淡血紅,“好,我坐下,二哥的好意我心領了。”
維克多和薩繆爾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菲林示意典禮繼續,然後離開現場,到了後台,輕蔑地說:“如果不是雄父對拉斐爾早死的雌父有愧,怎麼會讓他成為新王?”
一直很沉默的梅裡森走過來,說:“陛下寵愛小殿下多年,也忽略了維克多殿下。但是沒關係,等陛下退位後,小殿下還要依賴您,他太依賴高等級雌蟲的髓液了,如果失去髓液,何時死亡隻是時間的問題。”
菲林看了一眼他最忠心的手下,如今拉斐爾的執行官梅裡森,笑著說:“到時,你就是我的首席近衛隊長,要多少雌奴有多少雌奴,包括拉斐爾喜歡的那個F級,我都可以賞賜給你。”
“謝謝二殿下。”
器材室裡早已經一片漆黑,就在葉悄以為自己要在這裡過一晚上的時候,外麵有了聲響,葉悄爬起來,用儘全身力氣,用頭狠狠的撞向門板。
終於,門被打開,葉悄頭暈眼花地抬起頭,看見路因希亞的臉。路因希亞看到他,眼裡明顯露出詫異,他立刻蹲下來,抱起葉悄出了這個門,下樓找到一件乾淨的診室,把葉悄放在病床上。
他的衣服乾淨潔白,因為抱著葉悄,染上了臟汙的灰塵。
他急切又溫柔的問:“雌主,是誰對你做了這些?”
葉悄渾渾噩噩,無法回答,告訴他也沒有意義,等手指能動的時候再說吧。
路因希亞沒催他,葉悄的手銬被他的精神力輕易粉碎,雙手恢複自由。可他被銬了太久,又很冷,渾身都是麻的,路因希亞把他的手握在手裡,不停揉搓,葉悄無力彈了彈手指,閉了閉眼。
一股很難說出口的感覺從下而上湧上來。
被綁了十多個小時,他很想去衛生間,可是他沒有力氣去,又不願意為這類私密的事情勞煩路因希亞。
可他實在忍不住了,用手顫顫巍巍地指向衛生間,很艱難的,用最簡短的方式表述,【扶我,去衛生間,好嗎?】
路因希亞的呼吸很壓抑,低沉地嗯了一聲,扶著他站起來,抱到衛生間門口,因為葉悄每走一步路都很艱難,腳腕疼痛,進了門就要推他出去,【我自己,自己來。】
路因希亞點點頭,順從地後退,可是葉悄的身體失去支撐點就往後倒,腳腕骨頭好像擰壞了,根本站不穩,路因希亞很快上前重新扶著他,讓他依靠在自己懷裡,安慰著他,“沒事的,我來幫你,這種事不算什麼,這裡隻有我們倆,你不用怕被我看見。”
葉悄無法接受,擺擺手,可手腕卻驟然刺痛,結痂的地方裂開,甚至都很難再解開褲子了。路因希亞輕歎一聲,輕輕撥開他的手臂,“好啦,雌主,彆任性了,我來吧,你彆亂動了。”
路因希亞特意沒有用手,而是用前肢,也許這樣能減輕一點葉悄的心理負擔,蝴蝶的前肢長滿柔軟的絨毛,像花蕊一樣柔韌,幫他解開褲帶,葉悄嗚咽一聲,彆過頭,再也沒臉再見蟲了,
難受的感覺一點點消散,葉悄咬住嘴唇,第一次感到無助。
路因希亞替他擦好,又穿戴整齊,看了眼衛生間環境,“這裡不方便,我帶你去彆的地方洗澡?”
葉悄心裡記掛著奧斯汀,白發金眸的大哥很少回家,三個哥哥裡,葉悄總是最想念他,今夜是他的生日,他想見奧斯汀。
【不洗,不洗澡了,我要回家,我哥哥在家裡,等我。】
路因希亞還是抱起他,“你的傷口會感染的,我帶你去洗乾淨,再換上新衣服,然後送你回家好不好?”
加文給他買的新製服已經破破爛爛,今年還沒有收到生日禮物,這是第一件。可以已經壞掉了,再縫補也無法修複。
葉悄隻能默許路因希亞帶他走,哪裡都好,他說的沒錯,要乾乾淨淨地回家,哥哥才不會擔心他。
路因希亞把他帶到後山的小溪流裡,衣袍鋪地,讓葉悄坐在上麵,用手帕擦他的身體,不停投洗掉臟汙的灰塵和血跡,葉悄安靜地任他擺布,可是當路因希亞把他的傷口也處理得乾乾淨淨,還給他換上新衣服的時候,他還是沒控製住,低下了頭。
時鐘已經過了十二點,他的生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漫天的煙花和星艦劃過小窗,隻為拉斐爾而燃燒,拉斐爾應該穿著華麗的禮服,被成千上萬的蟲們用鮮花簇擁,這將是很美麗的夜晚。
可是,連生日日期都偷竊了拉斐爾的他,被關在黑暗的房間裡這麼久,餓著肚子,現在擦拭著傷口,狼狽至極。
眼前的光影逐漸模糊,葉悄的頭很久都抬不起來,直到路因希亞把他的頭抬起來,手指在他臉頰一擦,葉悄才意識到那是眼淚。
他的心臟和手臂的經絡都抽疼,抿著嘴唇無聲地哭。
眼淚流過他的臉頰,他覺得丟臉,但他實在忍不住。
路因希亞怔怔地看著那抹淚水,葉悄躲閃著目光,胸膛也跟著抽泣著,路因希亞摸著葉悄的頭,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因希亞仔細溫柔地擦掉他的眼淚,可是越擦越多,葉悄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鼻尖發紅,抿著嘴唇沒有哭聲,凝著一雙淚眼盯著路因希亞看,一直在搖頭。最後,路因希亞放棄了,手擱在他的後腦窩,緊緊把葉悄扣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