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以許遇安對於江笑語的了解,他覺得以江笑語的性格絕對不會輕饒了他們。結果居然不僅不罰,還提拔了一個,這讓許遇安十分的意外。
看著麵前一臉不解的許遇安,江笑語輕笑道:“遇安表哥覺得,對於上位者而言對待下屬賞罰分明,是賞更重要?還是罰更重要。”
乍然聽見這個問題,許遇安也有些不好回答。
但是作為許家培養的繼承人,他對於馭下之術還是有自己的見解的。
他答道:“聞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順人而明賞罰。在我看來,賞與罰都很重要。該獎賞時獎賞,該懲罰時懲罰,能做好這一點十分的重要。”
就像今日,若是許遇安站在江笑語的立場上,他不說嚴懲這些士兵,至少會施以小懲大誡,好讓他們長長記性。
今天一向在軍中手段強硬的江笑語既然用了這種方式,所以許遇安才會覺得不解。
江笑語笑道:“遇安表哥說的沒錯,作為上位者自然要做到賞罰分明。但是笑語所理解的賞罰分明,卻不僅僅是辦成事了賞,辦錯事了罰那麼簡單。”
二人撐著傘,冒著大雨,一邊沿著河岸巡查,一邊說著話。
外麵雨一直連綿不斷的下,江笑語的衣角早已沾染上了許多泥水,但是整個人卻神采奕奕絲毫不顯的狼狽。
聽著眼前這個聰慧少女說的話,許遇安生出了幾分興致好奇的問道:“此話從何說起呢。”
江笑語一邊觀察著喝水的高度,一邊漫不經心道 :“古人雲:‘為政之要,莫先於用人。’這句話在軍中依然適用。但是關於賞罰,對待不同的人,自然也要用不同的方法。這句話在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的方式固然有用,但卻不能常用 。前些日子我在軍中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今我反而給了這些人一次機會,若是表兄,你當作何想?”、
聽到這裡,許遇安頓時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典型的,表小姐罰彆人,偏偏不罰我,這不是給我機會看中我是什麼?
如此一來,通過這些士兵自己心裡對前麵受罰的人有個對比,更能感受到自己運氣居然如此之好。再加上有把柄捏在江笑語手中,之後自然更加勤勉。
但是許遇安還有一事不解:“如今你既輕放了他們,不會顯得從前重罰其他人有些不公平嗎?”
見河水的高度雖然上漲,但是比較先前並沒有什麼大問題,江笑語鬆了口氣。
於是她停下腳步同許遇安道:“有些人記打不記好,有些人吃軟不吃硬。這就是為什麼我說要因材施教了。況且我隻說今日不罰,又沒說之後不罰。若是在潯陰郡一行裡,這些人再有什麼問題,我自然也不會放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但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知道笑語表妹可否為我解惑”許遇安真的感歎於江笑語對於人心的拿捏,這點他是拍馬也追不上的了。
江笑語大方道:“遇安表哥這是哪裡話,有什麼問題儘管提便是,都是自家人,如此客氣。”
其實許遇安也隻是嘴上客氣客氣,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早就已經拿江笑語當自家人對待了。
“今日你不不僅沒有罰他們,還抬了一個士卒做副官,不知道這又是為何。”若說前麵兩點許遇安仔細想想還能想出個原委來,這點真的就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前兩點江笑語還好解釋,這一點江笑語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解釋了。
總不能直接告訴許遇安,她這段時間觀察下來,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士卒。她覺得這個常思運有很多區彆於常人的地方,倒算的上是一個可造之材。
所以她早就有心提拔他成為自己的人,今日隻不過接著這個機會罷了。
她輕咳了一聲佯裝嚴肅道:“遇安表哥可曾聽聞禦衡之術?”
果不其然,許遇安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江笑語一臉淡然,畢竟她胡謅的,許遇安肯定沒聽說過。
她繼續道:“禦下之術中,你若是想讓下頭的人更努力的完成一件事,必定得給他樹立個相對的靶子。一個要時時刻刻努力防止後來人追上,一個要時時刻刻激勵自己超過前頭的人,如此一來所有人都在努力,這件事哪還有完不成的道理?況且這雙方互相製衡,便更省了上位者的心思不是?”
這一番話令許遇安大為驚歎,這個角度竟然是他從來沒有設想過的。
這麼一來,江笑語今日的看似無心之舉,竟然能做到一箭三雕,實在是令許遇安感到佩服。
看著許遇安嚴重透露出濃濃的崇拜與讚揚,江笑語心下罕見的生出了一股不好意思的感覺。
畢竟這最後一點,純是她為了結合此時,現場胡謅的大道理,若是用在實際上,怕是要注意的地方多的更多,一個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
既然水位什麼的都沒有什麼問題,堤壩也是好好地,二人便回到驛站。
回去的路上,許遇安問道:“這下看過無事,你總該放心了吧。”
江笑語搖搖頭,“這雨一日不停,天一日不放晴,我這懸著的心就放不下來。接下來除了繼續增派天命軍與許家軍的人手輪流沿著河道巡視外,你我二人一空閒下來,最好也能去看看,以免再發生接下來的事。”
這麼一講,江笑語說的確實有道理。作為天命軍中的人,許遇安哪裡能不知道天命軍中的士兵從前是個什麼德行。
雖然有江笑語拿鞭子都抽過一遍了,但是有些根深蒂固的壞毛病不是一兩個月便能除的掉的。
他十分認同江笑語的話,確實這些事人命關天的大事絲毫都不能有疏漏。
許遇安點頭道:“你說的是,接下來你若是出門,儘量叫上我一起,若是遇到什麼危險,你我二人間也好有個照應。”
江笑語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江笑語幾乎日日都去查看河岸堤壩,在她看來還有手下人的彙報,這潯河並沒有什麼問題,雖是雨大河水上漲,但是也屬於正常情況,倒也不會到衝垮堤岸的地步。
江笑語還派人去問了一些常年生活在河岸邊不遠處的百姓。他們靠水吃水自然是最了解潯河的,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看似今年與前些年並無不同。
甚至中間潯陰郡還放晴了幾日,久違的看到了烏雲後的太陽,這些好消息讓江笑語一直以來緊繃的神情放鬆了許多。
她也沒有日日再蹲在河岸邊看著了,連帶著許遇安也輕鬆了許多。
隻是不過晴了幾日,這雨竟然又開始下了,甚至比前些日子來的還要大還要急。
這雨又下的大,好不容易過看了幾日晴天的百姓們雖然心有怨言,但是早就習慣了潯陰郡的雨季,一到入夏便如此,這麼多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既然雨越下越大,江笑語又恢複了照例巡岸的日子。
這一日江笑語同許遇安一起帶著鬥笠穿著蓑衣一起冒著雨帶著檢查了堤壩的情況,水流的位置。
原本二人都是打傘的,後來發現打著傘過於礙手礙腳,所以兩人換成了漁民捕魚時穿常穿的蓑衣,倒是方便許多。
回來的路上,江笑語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自己忽略掉的地方。
許遇安看出了江笑語麵下隱隱的不安關心道:“笑語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像是想到了什麼,江笑語停下了腳步認真的問道:“遇安表哥,你近兩日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聽江笑語這樣問,許遇安心想江笑語應當是察覺了什麼,他仔細的回憶著這兩日的細節,但是絲毫想不到有什麼異常的現象。
江笑語有些著急,語氣也忍不住的帶上了一絲迫切。
她說道:“許遇安,你有沒有發現今日我們看到的河水似乎比前些日子要渾濁許多?”
許遇安仔細的回憶,因為若是這河水有什麼並不明顯的變化,並不會是一日兩人就有的,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笑語你是不是多慮了,這下雨河水變混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嗎?”
江笑語急切地搖搖頭,“不是,難道你沒有發現前些日子雖然連日的下雨,但是一日中好歹有幾個時辰天是放晴的。而這兩日雨都是從早下到完,雖是偶爾會轉小,但是一直沒有停過。”
許遇安從沒見到過江笑語如此迫切的樣子,看著江笑語的身色他知道或許真的是有些不對勁。
話音剛落,江笑語來不及聽許遇安的回答,立即掉頭反悔河岸邊。
兩人又仔細的觀察了許久,這河水確實比起前些日子要渾濁了許多。
為了看的更仔細,江笑語甚至走到了河岸邊蹲下仔細看,許遇安不禁提醒道:“你小心些。”
江笑語哪裡在意的了這些,“你快來,你看這裡是不是比起先前要降下去許多。”
許遇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時間大驚失色真是如江笑語所說。
“不行!不對勁!我們得趕緊想想策略,必須得迅速將生活在岸邊的百姓轉移至高處,今年極有可能會發生洪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