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四個紙箱和一個半人高的黑色的旅行包。柳無隅:“這些是你帶來的嗎?”
“對啊。你快搬進來。”
多帶一些過來總會碰到喜歡的。彆看箱子不大搬起來卻沉。
黎以清拉開膠條說:“送給你的禮物。全部。快拆開看看嘛。”
箱子裡全是盒子。柳無隅拿了個離手邊最近的盒子拆開,裡麵有個橘色的盒子。這個橘色的盒子裡不會還有盒子吧。想到這裡她笑了。俄羅斯套娃蠻有意思的。
黎以清沒有錯過這個笑容,她誤以為柳無隅是喜歡這個。看起來哥的話也有一點點用處。
柳無隅拆掉上麵的絲帶掀開蓋子,裡麵有個白布袋。袋子裡是個包。
“這……”
黎以清仔細地觀察著柳無隅的表情,她看起來並沒有剛才高興。
“你不喜歡嗎?下次我直接帶你去挑。”
“我還好。你給我我也不會背出去,很浪費。謝謝你的好意。這些也不用拆了。”她想剩餘的東西大概都是包之類的。
“不行,拆開來看看嘛。我幫你一起拆。”
箱子被黎以清放倒,裡麵的盒子一鼓作氣衝出來。她坐下來開始瘋狂地拆盒子。
鞋子、衣服、包……還有一些柳無隅也叫不出名字的東西。拆完盒子就輪到那個大旅行包。大包裡是各式各樣的小盒子還有黑布包。不一會兒滿地都是珠寶。
“你看啊,這個蜻蜓胸針多適合你。很搭衣服的。還有這個這個…”她舉起一串項鏈,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你穿這個配這個無敵了。”她丟開項鏈去翻找彆的東西。
柳無隅想起以前鄰居家的小孩在一堆玩具裡專心地挑選心愛的玩具給喜歡的小孩時也是這副樣子。她蹲下來握住她的手:“我對這些真的不感興趣。”
“你喜歡什麼,告訴我唄。”
“我沒有特彆喜歡的東西。你先去那邊坐,我收拾完這些我們一起下去走走。”黎以清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來,“這個送給你。我很喜歡這隻表。彆拒絕這個嘛。”
“多謝你。”
柳無隅接受這隻表。黎以清躺進柳無隅的懷裡,她捏著柳無隅的掌心。
“我會帶你找到你喜歡的感興趣的。不然人生少了好多樂趣。人就是要快樂的。要有世俗的欲望,我真擔心你哪天就去出家了。”
“少點欲望不好嗎。”
“有欲望才像個人,你說是不是。”她抬起頭看柳無隅。柳無隅的下巴碰到了她的臉頰。
“我發現你的歪理很多。”
“才沒有。”黎以清攀住柳無隅的肩,“你是不是過得很辛苦。”她貓兒似的蹭著柳無隅的臉頰。柳無隅的呼吸慢下來。這感覺就像是有人按到了她的淤青,那一瞬間痛也不是酸也不是。
“是有點。”
黎以清把人抱了個滿懷壓下去,柳無隅閉上眼睛。擁抱這個姿勢親密得讓人無措,熟悉它需要雙倍勇氣。接受擁抱帶來的溫暖的同時也要承擔失去後的冷風。
最開始的時候也很好睡,隨著時間的前進睡眠也越來越淺。有時候冷不丁的就會清醒過來,連朦朧的睡意都沒有。以前讀書時一覺到天亮的睡覺不足感再也沒有出現過。
現在……現在有點感覺了。想睡,也覺得能睡好。
“我抱抱你,你會好些嗎?”
“嗯。”
黎以清從柳無隅身上起來,她當然沒有錯過柳無隅的表情,像吃到一半就被拿走飯的貓。
“充電寶也是有時長的。第一輪充電結束。我要參觀嘍。”
柳無隅還不想起來,她隨手撈了個盒子枕在頭下,“我睡一會兒。”
“啊…行吧。隻給你睡十分鐘。”
“可以。”
黎以清先參觀客廳。客廳裡都是些常規的家具。電視機竟然是遊戲電視,她沒想過柳無隅會玩遊戲。櫃子上有遊戲卡盒,她一個一個地數過去。有小卡片的也有光盤的。
房間有兩個。第一間是書房,她來到書桌旁邊。電腦沒有關,一隻水母在屏幕裡飄來飄去。她動了動鼠標,水母消失了。原來柳無隅在看電影。
她繞過桌子來到書櫃前,最靠邊的櫃子單獨放了個首飾盒。盒子上麵沒有積灰,應該是常常打掃。也不知道裡麵是什麼。黎以清打開蓋子。一對金鐲躺在裡麵。
金器比鑽石漂亮。黎以清想象著柳無隅戴金鐲子的模樣。不適合,她捏著念珠才合適。
黎以清多了個目標。就是把柳無隅這個大神廟改造成酒池肉林。
最後一站,臥室。神秘的、放著許多個人寶藏的最令人期待的地方。期待越大失望來得越快。臥室一眼就能看完。一張床一個衣櫃。臥室有個陽台。
陽台放著可折疊的桌椅。桌麵有本教材書,綜合基礎知識。難不成柳無隅也要準備吃公家飯。她的專業也合適。
客廳裡的鬨鐘響起來了。柳無隅睜開眼睛,十分鐘到了啊。黎以清聽見聲音後走出來,她說:“走嗎?”
“嗯。“
出門散步要換身休閒的衣服。柳無隅打開自己的衣櫃,黎以清問她:“你是不是批發來的衣服?”她看到好幾件一摸一樣的衣服和褲子。柳無隅從上麵那層拿出一套她沒有穿過的,“你穿這個吧。”
黎以清攤開這件印有小兔子圖案的衛衣,“這?”“我奶奶買的。圖案太俏皮了,不適合我。”柳無隅又拿了條煙粉色的運動長褲,“這些我全都清洗過。”
奶奶買的衣服穿著就是舒服。
“明天我也想陪你一起去看奶奶。”
“可以,但是不用帶禮物。”
她也好久沒有帶朋友去見過奶奶。奶奶常說她快要活成一座孤島。
第二天。柳無隅早早地來到奶奶家。奶奶在院子裡給菜除蟲。她聽動靜就知道是她的孫兒來了。
“你來啦。上次給你帶回去的三色堇好不好養。”
柳無隅養不好花,沒空看它也沒心思照顧它。她放好水果,這是在路口買的。她坐進藤椅裡,在哪裡都不如奶奶這裡自在。
奶奶把蟲放進塑料袋裡,等下收廢舊的老陳來了交給他。他的畫眉鳥會吃。她捶了捶腰,這兩天天氣不好,身上沒有一處是痛快的。她回身看看孫兒,年輕的小人兒。
手裡拿著什麼東西,看得這麼出神。她走到孫兒麵前,是手表。表盤裡有個沒眼珠子的圓臉頭像。像個外國妖精似的。
“戴在手上更方便你看。”
柳無隅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手表捏得更緊些。
“我不適合戴手表。奶奶,兩點鐘我的朋友要過來。”
“好事啊。是不是?”
奶奶搬起小凳子去另一頭坐,她在想是不是破鏡重圓了。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幸運了。
柳無隅搖搖頭,“奶奶,不可能的。是我店裡的小妹妹。她…你見了就知道了。”
“小孩好啊。活潑精力足正好帶著你也跳脫些,省得你整天板著張臉,比老師都嚴肅。”
柳無隅和奶奶說了些關於黎以清的事。
黎以清按照柳無隅給的地址一路找,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這種橫豎穿插的巷子比蜈蚣腳都多。
黎以清放棄,她在一家養身推拿的店門口打電話給柳無隅。柳無隅接到電話後出門,她很快地找到了黎以清。
“迷路了吧。”
“是啊。”
柳無隅的奶奶住在同思區,這是個老城區。老城區裡的房子不像新區那樣密集。房子也寬敞,路窄了些。黎以清一直覺得老城區才是一個城市裡最適合養老的地方。
“這裡的價格可不便宜。之前我朋友想買個便宜的房子當工作室。後來他知道價格後就果斷的在明湖那邊買。”
“現在買肯定貴。這裡也是以前的中心城區,現在大部分人都往慶雲區那邊跑。這裡也沒有以前熱鬨。”
“沒想到啊。柳老板也是個小富二代,不,富三代。”
“不富。我們是普通的人家。奶奶工作時有分到房子,後來房子拆遷她也有得到補償。”
穿過巷子後能看到許多人在家門口聚集打牌。都是五六十以上的大叔和阿婆。日子過得真自在。
“奶奶住的地方還要繼續走。能看到爬滿牆的三角梅就是了。”
黎以清遠遠地看見了那片漂亮的花牆。
“早知道不聽你的了。什麼都沒帶真的很不禮貌。”
“沒事的。你帶補品水果過來我奶奶也吃不了多少,看著東西被浪費她更心疼。”
兩人來到門口,門是敞開著的。柳無隅喊:“奶奶,我和我的朋友來啦。”
院子裡的花花草草迷了黎以清的眼睛,還要那些老式的桌子,全是竹子做的。
奶奶從椅子上起來,她的頭發是灰白的。黎以清看到這個奶奶就想起自己的奶奶,她先一步說:“奶奶,你以後就把我當你的孫兒吧。多我一個不虧。”
柳無隅壓住黎以清的頭解釋說:“奶奶,她年紀小亂說胡話。”黎以清白了柳無隅一眼,“我不小。彆把我當小孩。”
奶奶握住黎以清的手,“多你一個怎麼是虧,是奶奶我的福氣啊。真好。”黎以清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們可要好好的呀。”老人家摩挲著黎以清的手背,“你瞧瞧,我就說你運氣也是好,頂好的人都給你碰上。”
柳無隅:“奶奶,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啊。不會是那樣吧。黎以清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裡老人家的想法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黎以清:“奶奶你能接受嗎?你聽到這些會不會氣得暈過去。我不敢講太多。雖然我們現在是沒什麼關係但保不準以後就會有呢。對吧。”
“這有什麼的。喜歡誰都要顧慮這個害怕那個,那人還活不活。”
真的讓她遇上會跟著時代進步的奶奶。
“太對了。人活著就是要快樂啊。不快樂我為什麼做人。”
奶奶的笑容有種佛陀的慈悲在裡頭。黎以清太喜歡了,感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被原諒。比她的霸道蠻橫的親奶奶好說話。
柳無隅插不上話,奶奶跟黎以清聊開了。聊得讓她覺得她們之間有著君生我未生的遺憾。她在想有誰是黎以清聊不開的,誰她都能說上兩句,嘴巴一刻不停地直往外冒詞。
陪到傍晚的時候,奶奶讓她們先回去。因為她家裡人要過來。臨走時奶奶送給了黎以清一個長命鎖。黎以清附在奶奶的耳朵邊說了句悄悄話。
路上柳無隅問:“你剛才和奶奶說什麼了。”黎以清的手搭上柳無隅的肩膀,“想知道嗎。拿點東西來換,不然不告訴你。”柳無隅想笑,“你想要什麼?”
“明天晚上出來約會吧。”
“好。”
“我跟奶奶說下回給她帶紅豆沙來吃。”
“不行。奶奶她不能吃那個。”
人老了之後要格外注意飲食,不能像年輕時酸甜苦辣隨意吃。
“她高興吃,我剛剛和奶奶聊天。你沒聽見她饞很多東西嗎。柳無隅,都到那個年紀了。少吃能延續一百年的壽命嗎。能延遲半個月都算是厲害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她高興。”
畏懼死亡是本能,但在最後一段路也要走得開心呀。
“話這樣說也沒錯。我自然希望能多留她一天是一天。”
“不開心,長生不老也沒用。開心,活幾天也足夠。經典台詞你懂不懂啊。”
“你最好偷偷地帶過去,我在場的話肯定不會讓你給奶奶吃的。”
“哦哦哦。蠻橫無理專斷的孫兒哦。”
黎以清又多了個不想要小孩的正當理由。小的時候要管著小孩,老了之後就要被小孩管,天道輪回誰又饒過誰。
她要打破這個惡心循環,她要做自在飛的鳥兒。不,現在是要把柳無隅拉到光明的正道上。兩個人一起自由的飛。
蠻橫無理專斷?
柳無隅拉住黎以清的手,突然好想給這個海精靈一個腦瓜崩。
“如果是你的爺爺奶奶你會給他們吃那些不可以吃的食物嗎。”
“他們開心我就願意。”
這就是交換。是讓他們開開心心的走完最後一程,還是讓他們謹慎克製多留一天是一天。黎以清不需要這樣名為孝順實則殘忍的陪伴。
柳無隅被黎以清目光裡的星點吸引得挪不開眼,“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
“確實。所以我說你蠻橫無理專斷。”
噠。這個腦瓜崩終於降落在黎以清的腦門上。黎以清捂著額頭,不痛。
“說不過人家就動手。哼。”
“我沒有用力。”
“我這麼嬌弱你的不用力對我就是很用力。”
“爬山不帶喘的人說自己嬌弱,笑死人。”
哎哎哎。這還是平時話少的柳無隅嗎。黎以清踮起腳湊近了,柳無隅來不及退開。這個距離曖昧到呼吸都該屏住。
“你的封印解除啦?我還以為你不會說笑呢。”
柳無隅突然想抱黎以清,她緊了緊手。不能。朋友間的親密是沾了蜜糖的刀子。糖衣厚刀子隱藏的位置也狡猾,一口下去刀子順著食道直往心上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