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春
“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
辛夷才謝小桃發
一年後的陽春三月，又到灼華軒繁花錦簇，煙粉一片的季節
春光明媚的上午，季南躺在桃樹下就著微風拂送的馥鬱花香與清脆悅耳的鳥鳴，細細品鑒著一卷古籍
“在看什麼？”
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身休閒套裝的徐佳穎走到桃樹下
看著躺在在躺椅上出神的季南
桃花瓣落滿了蓋在身上的薄毯
“……媽讓人送來的《洛神賦》”
季南合起了手上的卷軸，想要坐起來，一陣惡心襲來，趕忙將身體偏向一邊
“又開始了嗎……～”
徐佳穎見狀趕忙慌張上前輕拍著季南的後背
“……沒事了”
季南忍住了一陣乾嘔輕輕擺著手
“……好點沒？”
徐佳穎把季南扶著躺進了躺椅裡，緊張的打量著季南憋得通紅的臉
季南深呼吸了好幾下才緩過來，伸手撫了撫徐佳穎皺起的眉頭，微笑道
“好了，彆緊張”
徐佳穎則擦了擦季南額頭的冷汗，心疼得聲音都抖了起來
“……醫生說會有反應，可怎麼反應這麼大”
季南卻隻笑笑，伸手撿起了掉落在徐佳穎額頭上的花瓣
徐佳穎又輕輕摸著季南的肚子，一臉嚴肅道
“兩個小東西～今天又記你們兩筆賬！”
季南見她這樣，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好啦，這還不到三個月，你都記了他倆多少筆了”
徐佳穎則氣惱不已
“我就說不能聽媽的話，你乾嘛要同意！”
季南見狀，把徐佳穎的頭輕輕撫到肚子上，笑道
“好啦～給你聽聽～”
徐佳穎則哽咽了起來
“……整整一年……辛苦你了”
季南則輕撫著她的頭發，眼底泛出柔軟
“不辛苦，都求來緣分了呀～嘿嘿”
徐佳穎擦了擦眼睛才抬起頭
“嗯……我去拿草莓好不好？”
“嗯！”
徐佳穎這才站起來，捋了捋薄毯
“那你彆動！”
“嗯”
……
季南看著徐佳穎走向廚房的背影，隨即閉上眼呼吸著空氣裡的花香
伸手輕輕撫摸著小腹……
又是一年過去了，在喝了無數的湯藥調理身體
總算是在跑了無數次醫院後，將兩顆緣果種在了這幅血肉之軀裡
……
與徐佳穎相識於網絡至今已是十年
緣分的奇妙之處在於十年之後
自己的肚子會同時孕育與她兩人的後代
科技的進步，終究是圓了這場桃月之夢
曾經那個破碎、怯懦的我，也終究勇敢跨出了最後一步，以回報她曾在我破碎彷徨時給予的溫暖懷抱
……
“老婆～草莓來了”
徐佳穎端著一疊鮮豔欲滴的草莓輕輕坐到了季南身邊
季南也應聲睜開眼
“嗯～”
“來，張嘴～”徐佳穎喂了一顆到季南嘴裡
滿眼期待的看著季南
“怎麼樣？酸酸甜甜吧？”
“嗯……還要～”
……
草莓的確酸甜可口，讓近半個月來吃什麼吐什麼的季南終於有了食欲
“來～……還是媽有經驗，讓人買了好些草莓！說能緩解孕吐”
見季南終於有了食欲，徐佳穎也終於不那麼緊張了
季南則一臉擔憂的望著徐佳穎
“對了～你把媽送去美國了，這邊你也不去公司……這樣真的好嗎？”
“隻是把她送過去壓陣，那邊人都安排好了給她的，國內你也彆擔心！我得守著你，否則媽該罵我了”
雖然知道徐佳穎很有能力，但季南還是擔心
“你可彆誤了公事！醫生都說了隻要過了三個月就穩定了”
徐佳穎則不以為然道
“現在咱們家的頭等大事就是你！媽可說了，天塌了也得先護好她的孫子孫女！”
“……好吧……不吃了”
“又來了？……”
乾嘔了好一會兒，季南才又扛過一波折磨
待緩過了難受的感覺
看著徐佳穎緊張的樣子，便尋了話題
“小彤的婚禮還有兩個月就到了”
徐佳穎依舊緊張的撫摸著季南的肚子
“嗯！”
“你快想想送什麼結婚禮物！她可是叫你師娘呢！”
徐佳穎這才稍稍放鬆
“我都安排好了，送她馬爾代夫的蜜月旅行……”
“……額…你看著辦吧”
“怎麼啦？……”
季南則摩挲著手指沉默了好一陣才滿懷歉疚的開口
“佳穎，沒有婚禮，也沒有蜜月旅行……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徐佳穎環視院子一圈後彎眉笑道
“眼前就是這世上最美的婚禮！”
季南看著她頭發上掉落的花瓣，眼底的溫柔也漸濃
“你不覺得委屈就好”
“當然不……你給了我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徐佳穎輕聲說著，把薄毯上掉落的花瓣撿起
放到季南的腹部，想到什麼似的抬頭望向季南
“兩個小東西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季南啞然失笑道
“這才兩個月，這麼急啊？……”
“當然得想起來了！”
季南看著眼前一臉幸福的徐佳穎，思緒忽的飄回十年前……
這段始於網絡的情緣，於世俗而言，在當時並禁不起任何推敲
甚至可以用荒誕、草率這種詞彙來形容
可偏偏牽扯出一場揪心的糾葛
……
“……老婆？”
“嗯？……什麼？”季南終於回過神
徐佳穎則一臉壞笑的看著季南
“我說！兒子叫狗蛋兒，女兒叫二丫！”
季南一整個無語住了
“……你……都31歲了！能不能正經一點……”
徐佳穎則得意的笑道
“賤名好養活！而且～這也是報複他倆折騰你的仇！”
季南則哭笑不得
“對了，下午我想下山去逛逛”
“嗯？想買什麼？我讓人去買了送上山……”
“我又沒事，想親自去買”
“可是醫生說……”
……
……
如季南所說，這世上沒有結果
人隻有珍惜過程的權利
生活細微堆疊而出的溫柔才是愛的完整意義
也是生命的意義
浩瀚宇宙中，一切渺若星辰
九年的掙紮，彷徨，在那一個月的沉寂中
她隻用了一段經文，作十年結點
春日暖陽初升，光輝伴著清脆鳥鳴穿過竹簾縫隙，輕柔灑在茶桌上的娟秀字跡上
茶桌一角放置著一頁墨跡未乾的宣紙
暗紋印花的暗黃紙張上是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過去心不可得，當下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季南望著香爐裡柔軟嫋娜的輕煙，喃喃念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願春華不衰，秋實莫忘歡……”
……
思忖片刻隨即執筆蘸墨，落筆書寫：緣卿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落筆：緣蓁
佳穎，我終究是奔月遠嫁，跨過山河，煉取寡欲之心，贈你兩顆緣果，以續春華
……
而故事，本該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