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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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大禮堂熱鬨無比。
鎏金的南瓜馬車上走下一個衣裙婀娜的女人,穿著一雙水晶鞋,娉娉婷婷走進大禮堂。、
裙擺在她身後搖曳出優雅的弧度。
禮堂內,名貴的香料在熏爐中燃燒,白色的香氣慢慢擴散。西服燙得妥帖的男士和穿著蕾絲邊衣裙的小姐們在低聲交談,珠寶配飾碰撞出悅耳的聲響。
“哎呀,我期待萊爾先生的表演很久了呢!”
一個用羽毛扇半遮著臉的女孩輕聲和同伴說:“聽說萊爾先生能用魔術實現任何願望,上次他在帝都表演的時候,一個女孩許願,希望讓她的心上人愛上她。你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誰嗎?”
同伴好奇:“是誰?”
女孩笑道:“是沈家的小公子沈溯,帝國議會長的親侄子!”
帝國議會是帝都的權力中心,帝國議會長從職位名稱上就能看出其位高權重。
同伴驚訝道:“啊,是沈溯嗎?我記得他不是已經訂婚了嗎。那場訂婚儀式之盛大,據說讓帝都上空連下了十天玫瑰雨。”
女孩:“所以才說這個願望有趣嘛,你猜最後她的願望實現沒有。”
同伴:“要是沒實現,魔術師還有臉去其他地方巡演嘛,我看實現是實現了,但是我很好奇是怎麼實現的?”
聽到同伴發問,女孩神秘地壓低聲音:“我聽說,在女孩許下這個願望之後,沈溯就瘋了一樣要退婚,說自己另有所愛。”
同伴:“啊?真有這事?”
女孩繪聲繪色道:“對啊,我有個親戚在帝國議會當侍衛,他和我說,沈溯當天就衝進帝國議會找他舅舅沈桉,跪在地上求他成全自己。”
“當時沈桉那臉色,嘖嘖,絕了!當即命令侍衛將沈溯關回沈家,現在估計都沒放出來。”
兩人聲音很低,在人聲嘈雜的禮堂內很不顯眼,但是宋言在捕捉到關鍵詞後,一直留意著她們這邊的對話。
魔術師還在帝都活動過?
宋言不由納悶,帝都是所有安全區裡防護最嚴密的,內有像楚北傾,林凜這種高等級能力者坐鎮,沒道理能讓一個畸變種大搖大擺在眼皮子地下活動。
除非,那時候的魔術師還是人。
宋言想和薑夜白說自己的懷疑,轉頭卻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下一秒,他瞬間隱去了這些神色,道:“禮堂裡的香熏得我頭暈。”
說著,他還作勢要往宋言肩膀上倒,來彰顯自己的柔弱。
宋言:......
宋言無語道:“彆演了,這裡不是你的舞台。”
薑夜白的舞台不在這裡,但有的人舞台已經預熱好了。
隨著宋言這句話落地,禮堂前方的聚光燈瞬間亮了起來。舞台慢慢升起,懸在空中,紅色的帷幕緩緩拉開。
主持人率先從帷幕後走出。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現場觀看激動人心的魔術表演!”
“現在讓我們有請魔術師萊爾先生登場!”
在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報幕聲中,魔術師萊爾終於緩步從帷幕後走出。
他穿著深色燕尾服,領口打著一個漂亮的領結,姿態優雅。
和薑夜白那種春山流水般清暢的美貌不一樣,他的臉英俊迷人,你第一眼就會陷在他水光瀲灩的桃花眼裡。
在場的許多女士在魔術師露麵的第一刻,就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萊爾”的名字在場內此起彼伏,如聲浪般席卷全場。
宋言環顧四周,儘是麵露癡迷的麵孔,心中泛起一絲疑惑。
此情此景,難免讓她想到上輩子明星演唱會裡的情形,雖然她嫌票價貴從沒去過,但是也略有耳聞。
可是看這些人衣著優雅,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夫人小姐,會像21世紀的女大們一樣為偶像聲嘶力竭嗎?
突然,薑夜白推了推她。
他好奇道:“你怎麼不看台上那個魔術師?”
宋言回答:“沒興趣,而且我還在想畸變核在哪。”
薑夜白讚同道:“也是,一個狐狸精而已,沒什麼好看的。”
在人群的第一波歡呼聲過後,魔術師終於開口。
優雅的音樂聲在他腳下響起。
他微笑著向舞台下的觀眾致敬,音色低沉,如大提琴緩緩奏鳴。
“非常感謝諸位來觀看我的魔術表演,接下來,請欣賞今天的第一個魔術。”
萊爾從前胸抽出一條白色絲巾,相當優雅地將它紮成一朵玫瑰花,手捧玫瑰向台下的女士行了一個紳士禮。
那位女士因為魔術師的特彆關照,不禁臉紅,不敢與萊爾對視。
然而下一秒,萊爾含著優雅的微笑,手中的花束瞬間變作一隻白鴿,從他手中飛出。
白鴿從一隻變成兩隻,兩隻變成四隻,最後無窮無儘。觀眾的視線在白鴿騰飛的身影中眼花繚亂,眼前儘是重重疊疊的白色虛影,在空中瘋狂飛舞。
它們在空中組成一片白色的大網,呼嘯而過,將最前方那位女士卷起,從穹頂扔了出去。
萊爾望著禮堂內紛紛揚揚落下的羽毛,麵帶微笑,朝觀眾席彎腰致意。
觀眾席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萊爾”的名字再次響徹雲霄,在新一波浪潮裡被推至頂峰。
宋言隱沒在觀眾席,看著越來越狂熱的人群和被從穹頂拋出去的那個女人,神色古怪。
她隱約聽到禮堂外麵,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她小聲和薑夜白咬耳朵:“嘶...我感覺那個人已經被摔成肉醬了。我......以前見過人跳樓,人從幾十米高空掉下去,像摔壞的娃娃。脖子會在墜地的一瞬間扭斷,人在這個時候還沒完全斷氣的,會睜著眼睛呼吸,甚至還能說話,你要是去看她,她的眼珠子腫得像魚泡,腦袋底下是紅紅白白的漿,像白葉紅花。”
薑夜白一時表情難以形容:“你在給我講鬼故事?”
宋言笑起來:“對啊,嚇到你了吧。”
她很大方地張開雙臂:“來,嚇到了可以哭的,姐姐不笑話你。”
薑夜白看著突然抽風的宋言,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算了,他從見這姑娘第一麵開始,就知道不能用常理揣測她。
一個鬼故事而已。
而第二個魔術已經開始。
舞台懸在空中,觀眾們必須抬頭才能看到舞台中央的魔術師。
他輕鬆寫意地來到舞台邊緣,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禮堂內燃起衝天火光。
火焰從牆邊燃起,如肆虐的野獸,張揚著凶惡的爪牙,咆哮著向觀眾們衝來。
一時間,原本的歡呼聲被尖叫聲取代,恐懼,焦慮的情緒如毒藥般在禮堂內蔓延。
人們一股腦地湧向出口,卻因為爭先恐後反而將出口堵住,進出不能。
薑夜白拉住宋言,眼眸隱隱泛出金色。
他道:“門口出不去,我先把你從上麵送出去。”
宋言卻搖頭:“不用,你再仔細看看這些火焰。”
聞言,薑夜白真的掃視四周,仔細觀察火勢。
片刻後,他發現,被火焰灼燒的牆壁竟然一片潔白,沒有一點被燒焦的跡象。
宋言走到火邊,將手放入火中炙烤。
火焰像頑皮的小精靈,一跳一跳地舔著她的手。
不幸落在後麵的人在被火焰吞噬時,也發覺了這火根本沒有溫度,於是乾脆在大火中席地而坐,嘲諷起前麵爭著往外逃的人。
“膽子這麼小,就不要來看魔術表演了嘛。”
“哈哈哈哈嚇到尿褲子還不是回家得找媽媽洗......”
此起彼伏的嘲諷聲傳到出口處的人群耳中,這些人陸續回到座位,想罵回去,但是又覺得自己理虧。
於是紛紛怒目看向高處的魔術師。
魔術師依然帶著迷人的笑容,向狼狽的觀眾們鞠躬致意,優雅非常。
沒等眾人的怒火點燃,他如詠歎調一般的聲音回蕩在場內。
“下麵我將表演最後一個魔術,也是我的成名作——”
魔術師憑空變出一朵白玫瑰插在前胸,笑容詭譎。
“第三個魔術,或者說,是魔法。”
“我將現場抽取一名觀眾,為他實現任何願望。”
魔術師的聲音剛落地,紛紛揚揚的議論聲便在觀眾席響起。
一個響亮的聲音脫穎而出:“什麼願望你都可以實現嗎?”
魔術師點頭致意:“當然,哪怕你的願望是,你想當皇帝。”
底下瞬間響起更加熱鬨的議論聲。
然而沒有人願意當出頭鳥。
直到那個響亮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信,除非你給我表演一遍。”
麵對這個過分的要求,魔術師依然笑著答應:“當然可以,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我想要一條腿!”那人回答。
宋言在湧動的人頭中精準找到了說話的男子。
那是個滿腦肥腸的禿頭胖子,目光下移,他的右褲腿空空蕩蕩,赫然斷了一條腿!
而就在他許完願的一瞬間,他的右褲腿一點點被內容物填充,男子既驚且急地將褲腿捋上去,他的右腿竟然完完整整長了出來。
男子用仰望神靈的眼神,崇敬地看著魔術師:“謝謝您!您,您是我的神!”
魔術師在施展完神跡後,側身轉向場內所有觀眾。
他麵帶微笑:“現在有誰願意當這位幸運兒,讓我為他實現願望嗎?”
場下的人聲浪潮頓時比前麵哪一次都要洶湧。
場內的觀眾都癡狂地望著魔術師,爭先恐後想讓“幸運兒”落在自己頭上。
如果連生死人肉白骨都可以,那還有什麼願望是他實現不了的?
在魔術師的示意下,主持人將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送上高台。
小男孩一張臉凍得通紅,身體在單薄的衣衫裡瑟瑟發抖,鼻涕泡如一條碩大的長蟲,從他鼻子竄出來。
他被升降機送上舞台,一下子要麵對全場的觀眾,不由得心跳加速。
鼻涕泡落到嘴唇上,他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用袖子擦了擦,卻擦得一臉都是穢物。
站在舞台上,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小男孩滑稽的舉動全落在觀眾們眼裡,底下不由得爆發出尖銳的爆笑聲。
底下的人喝起倒彩。
“把小屁孩吊那麼高,晚上尿褲子了怎麼辦啊哈哈哈哈。”
“讓他下去吧,換個人來!”
“咦,好惡心啊!”
“真是的,這麼珍貴的機會怎麼能讓小孩子來呢,換個大人上去吧!”
宋言抬頭,一時愣住了。
那個小男孩,正是她剛進入這個故事時,向她兜售報紙的孩子。
這是巧合?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