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厭青突然就釋然了,他突然發現好像沒必要跟那個人渣爭個是非對錯。
因為有些人的壞是壞到了骨子裡,自私自利,安忍無親,他這種人打從心底就不認為自己哪裡做錯了,爭吵再多也沒用。
比起這些一地的雞毛蒜皮,當然還是活在當下最重要。
陳厭青抬起頭,看見了一路小跑而來的梁餘。
這裡離酒店並不遠,隻是繞的路比較多,也難怪陳厭青會迷路,畢竟這家夥剛開學那會兒在學校都能迷失方向,更何況是陌生的城市。
梁餘狠狠搓了一頓他的狗頭表達氣憤,強硬地給他圍上了一條淺灰色的圍巾,圍巾上還有點點餘溫,看來是梁餘一路圍著過來的。他並沒有選擇責怪陳厭青,而是略帶著無奈地開玩笑道:“小朋友再亂跑會被大灰狼吃掉的哦!”
陳厭青失笑:“知道啦。”
陳厭青的聲音有點啞啞的,也許是吹了風,有點感冒了。梁餘不放心,又去藥店給他買了包感冒衝劑,接了熱水給他喝下才放下心來。
“明明比我大,怎麼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呢?”梁餘又給他攏了攏衣服,確認大衣把風擋得嚴嚴實實才滿意地點點頭。
“你呢?”陳厭青欲把圍巾取下來,“你彆感冒了。”
梁餘牽住他的手捏了捏,整理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圍巾,扯出來一段圍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有什麼,一塊兒圍唄。”
他老早就想乾這事兒了,所以織圍巾的時候還特地織長了幾分。
教他織圍巾的黃桃就笑他:“梁哥,你這是要織個劉洺2.0版本啊,給不給咱一起圍啊?”
梁餘揮揮手:“一邊去一邊去,你梁哥的圍巾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圍上的?”
一條短短的圍巾瞬間拉進了兩個少年的距離,好似連兩顆心的距離都近了幾分,撲通撲通地交織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梁餘貪得無厭地牽上陳厭青的手,放進了自己口袋,所有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好似他天生就該這麼做,他理所當然這麼做。
但隻有梁餘這個當事人知道,他心跳得有多慌,多怕陳厭青猛地甩開他的手。
儘管他知道不可能,陳厭青多溫柔一人啊,肯定不會這麼做,那他會覺得惡心嗎?會覺得他這個好兄弟彆有用心嗎?他肯定會自己找個角落躲起來,不再對他釋放善意,自此就此彆過,形同陌路。
梁餘心裡思緒飄忽不定,一瞬間內都能腦補出九百九十九個被拒絕的情景,低落得像被雨淋濕的大狗狗。
但是沒有,陳厭青隻微微一愣,便心安理得地蜷在梁餘的手掌心裡。
這下子又輪到梁餘睡不好了,誰他媽老大一個心上人誰旁邊能不動如山坐懷不亂啊!
心癢,又癢又難耐,像毛茸茸的小貓爪在心上撓啊撓啊,輕輕,柔柔的,在湖麵落下一個吻,蕩起一片波瀾。
但是他好了,他精神百倍,他百花齊放,他恨不得再下樓去光著膀子跑個三千米冷靜冷靜。
第二天,隔壁班長都驚呆了,看著梁餘兩個又大又黑的黑眼圈,拍了拍梁餘的肩膀:“兄弟辛苦了,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換個房間。”
梁餘呲牙凶回去:“呱啊!我的!誰都不許搶!”
陳厭青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就看見自家孩子又跟鄰居杠上了,便晃晃他的手,輕聲問:“怎麼了?”
梁餘滿臉無辜,做扭捏狀:“哥哥,他凶人家,人家家好害怕捏。”
4班班長:?你們3班的人多少有點大問題。
英語競賽進行得很順利,一方麵是競賽進行了改革,按學校分組,選用了題海積分製,隻要答的題夠多,正確的也足夠多,分數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另一方麵為了增加直播觀賞性,還特地把鏡頭懟到各位選手麵前拍近景,隻為了拍下最精彩的一瞬間。
這不就巧了嘛,都撞陳厭青長項去了。
雖然蘇蘭秋是教數學的老師,但是她交給陳厭青的題集裡什麼科目都有,由辦公室眾老師聯合出品,包含重點難點易錯點,例題曆題押題卷,該有的一點不落,爭取讓每一個學生都經曆一遍題海戰術的淨化。
作為刷題狂魔的陳厭青,他甚至連高三的競賽題都刷了,雖然本人渾然不知,還以為是哪個老師特地出的重點難點。
語文作文勉勉強強,數學倒也說得過去,而陳厭青尤其擅長的便是英語。
在劉洺眼裡怎麼也研究不透的雞腸文字對於陳厭青來說不過爾爾。
加上梁餘喜歡給他拍照,這人幾乎都對鏡頭免疫了,絲毫不受影響,不像隔壁十一中一社恐學生,看見懟到臉上的鏡頭都快嚇哭了,緊張得字母都寫錯了好幾個,要不是為了那五鬥米,他死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的場合。
陳厭青若是知道他的心裡話,也隻會一笑而過,這鏡頭算友好了,起碼不會像梁餘這廝要懟到鼻孔裡要拍人家鼻屎的情況出現。
毫無疑問地,陳厭青他們組斬獲了高二組的一等獎,作為他們學校的代表上台領獎。
原本4班那幾個家夥是想推梁餘上去的,其一是熟,其二是這家夥欠則欠矣,那是真的帥,他們自覺比不過,當然要把這個展示學校風采的好機會讓給帥哥啦!
但梁餘說什麼也不讓,一會兒說自己黑眼圈重,一會兒說自己眼屎沒擦乾淨,胡渣沒刮好,反正就不肯上去,還順手把陳厭青拉出來當擋箭牌。
4班的學習委員眼睛一亮,直呼我可以。
因為陳厭青這人太沉默了,竟然讓人忽視了他的美色。
陳厭青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上台領了獎,發表了史上最短的發言,然後毫不留情地下台了,差點連代表獎金的券都忘了拿。
拿券去後台兌換完獎金,他們就啟程回學校了。
陳厭青有恩必報,讓沒休息好的梁餘枕著睡了一路。
他心底莫名其妙地雀躍起來,心道:原來是這種感覺?
陽春三月,回到學校的日子是個好天氣,到站點的時候已經在上下午第二堂課了,蘇蘭秋剛上完一堂課,聽到他們回來了,連茶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連忙把人叫到辦公室細聊。
得知他們拿了獎,自然喜不自勝。
眾人商量後,決定把獎金都交給最需要它們的陳厭青——其他人好歹也是小康家庭不愁吃穿,他還欠著債呢。
陳厭青想拒絕,被其他人拒絕了。
四班學習委員:“我都沒答對幾道題,大頭都是你答對的,怎麼好意思分錢呢。”
六班學霸:“對啊陳哥,發達了彆忘了哥幾個兒就行了。”
還有最騷的四班班長:“陳哥哥這麼帥,一定要收下這份同學愛!”
眾人被惡心掉一地雞皮疙瘩。
梁餘怒搓四班班長的狗頭:“我真是替他阿裡嘎多班長長桑了!”
陳厭青感激不儘,好懸沒笑出聲兒來。
蘇蘭秋也笑他們,逐個拍腦瓜:“行了你們,一個個的淨不乾正經事兒,要是都像小陳這樣多好?這次競賽成績很不錯,甩開第二名二十五分,很不錯了,學校方麵也有獎勵。”
梁餘眼睛亮了:“什麼獎勵?”
蘇蘭秋無情地笑道:“每人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一套黃岡小狀元以及學校派發資料十個G。”
辦公室頓時多了五具新鮮的屍體。
蘇蘭秋喝了口水,大喘氣道:“以及期末每人加評優分一分。”
彆看這一分評優分平平無奇,這可是評獎學金最重要的大頭,畢竟小型英語競賽,總不能指望人高考加分。但評優分也很了不起了,眼看在座各位,哪怕是好學生如梁餘,也免不了丟幾分評優分。
屍體又複活了。
“我超!蘇老師你彆大喘氣了,會死人的!”四班班長拍拍胸口。
文娛委員做委屈狀:“才一分啊?”
學霸:“一分可以乾幾千人呢,加油乾加油乾!”
“這一分關係大著呢,我們學校會給高三評優分最高的前五名寫推薦信,隻要你夠努力,什麼學校進不去?這一分必須拿到聽到沒有?”蘇蘭秋說道。
梁餘也湊熱鬨:“好耶,那我肯定穩上二本了!”
“你個死猴子,誌氣就這麼低嗎?你怎麼著也得給我上個985 211知道嗎?”蘇蘭秋輕輕給了他一拳。
梁餘吐舌:“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開玩笑。”
看著他們嬉戲打鬨,一片祥和的辦公室,陳厭青由衷地感覺到開心。
還活著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麼差。
趕了一天車,陳厭青上完最後一堂課就累趴下了,劉洺和謝竹君幾個約著一塊兒去打籃球,連梁餘都去了,他則留在教室裡,打算睡一會兒再去飯堂打飯。
暮色溫柔,金黃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學子的桌麵上,每一本書都閃耀著青春的光。
黑板上還留著化學老師的筆記,還有不知道誰寫上去的“巴啦啦能量,沙羅沙羅,我是你爹”幾個大字,旁邊還畫了一個醜醜的豬頭。
教室裡隻剩下一個少年在睡覺,他把衣服蓋住頭,睡得很安穩。
梁餘打完球回來就看見他還在睡,便掀開了他搭在頭上的衣服,打算把人喊醒一塊兒去吃晚飯。
陳厭青微微側躺著,嘴角勾出一個微彎的弧度,像月牙尖尖,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美夢,眉目舒展,安靜得像一幅美人畫。
砰砰——砰砰——
在安靜的教室,心跳聲愈發明顯起來。
梁餘咽了咽口水,突然覺得喉嚨發乾。而後,他做了一個終其一生都沒有後悔的決定。
他附身,輕輕地在少年的臉上印下一個纏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