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青槐的高速公路上,驚現一道亮光,光線暗下時樹影前出現了幾個人。離頁落地時,虛空中倏地出現了一個懸浮著的東西。
他抬眼一看,那東西不是其他,正是被血柯燒儘的最後一塊命軸。
奇怪。命軸的確火燒不化,那日燒的也確實是真的。
難道血柯他們不知道這點?
不管其他,他伸出手命軸便乖乖地落了下來。千池掃了一眼他手中的命軸,問:“這,血柯不是把它燒了嗎?怎麼還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兒?”
離頁搖了搖頭,下一秒,他召出體內命軸,將這塊與之合二為一。耀眼的亮光再次出現,命軸在虛空中如流水浮動,此番景象,讓子楚大吃一驚,愣了一會兒,問:“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血柯是誰?”
離頁回答他:“你還是最好不要知道的好,免得惹禍上身。”
他說話的語氣儼然沒了把他當老板的恭敬。子楚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扭過頭時,卻見不遠處的平地之上,停著幾輛警車,地上還蹲著幾個警察像是在查看什麼東西。
紅藍兩道亮光將夜空照亮,現場一片嘈雜聲。這邊命軸的光芒消失,最後落成一個畫卷,離頁拿在手裡,隨後藏在了體內。
子楚拍了拍千池的肩膀,示意讓他們朝這邊看。
幾人一同扭過頭,隻見那不遠處被警察圍得水泄不通,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而那些人影中似乎還有幾個眼熟的身影。
看清人後,離頁看向千池說:“那不是素問他們嗎?怎麼來這兒了?”
“應該是聯係不到我們,查到這兒來的吧。”千池說,“過去看看。”
幾人一同抬腳,快到地方時,素問和應照時同時回過頭來,見到他們立即笑道:“你們可算出來了!”
“掌門!”北宮雪見到千池就跳到了他前麵,拉起他的袖子,“我想死你了!你們可算出來了!”
子楚看著千池,滿臉what!掌門!
千池垂眸睨著她,伸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問:“如境都怎麼樣?”
北宮雪說:“如境都好得好,期末考試都考完了,那個黑袍已經去過幾次了,不過有結界擋著沒進去,他把楊暄的福玉拿走了。”
千池離頁對視一眼,血柯不是說他們的目的不是福玉和命軸嗎?怎麼還會去如境都?
應照時抱著胳膊,左看看右看看,指指離頁肩膀上的花青,以及一邊的子楚,問:“他倆是?”
花青飛到了離頁伸出的手心上,睜著大眼看著眾人,說:“我叫花青,是草木精靈,也是小魔王家的,他是桃源鄉離頁的老板。”
“桃源鄉?老板?”幾個小輩一齊道。
千池:“這事兒說來話長,照蘭和小鳥兒怎麼也來了?”
應照蘭看了眼身邊垂著頭不說話的烏鵲白,知道他不敢和千池說話便扭頭對千池溫柔道:“娘說讓我來看看命軸收集得怎麼樣了,沒想到剛來就碰見哥哥被一群人頭圍攻,就順手救了,之後回了如境都卻遲遲聯係不到你們,查了幾天才找到這兒,我們正想破解的方法呢,你們就出來了。”
應照蘭說話期間,離頁一直盯著烏鵲白看,烏鵲白察覺到有人看他,向他瞥過來時,瞬間瞪大了眼睛,垂下了頭不敢抬起。
離頁蹙了一下眉,又看了他幾眼,覺得眼熟,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千池點點頭,問:人頭群?怎麼回事?”
應照時“呃”了一聲,一揮手道:“這事兒也說來話長,反正是青槐幾家的紛爭,素問還見到風暮了。”
北宮雪立即給他使眼色,應照時意識到問題,又道:“不過,風暮和恨月都和我們打過照麵了,沒乾嗎。”
千池看向素問,素問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他問:“他人呢?”
素問結結巴巴,匆匆看他一眼垂眼看著地,“不,不知道去哪兒了。”
“真的?”千池神目如電,問,“沒乾嗎?”
“……真的。”
氣氛安靜幾秒,千池一直盯著素問垂下去的頭看,幾個小輩看看千池又看看素問,不知道千池接下來會做些什麼。會訓斥素問還是去找風暮算賬。
素問揪了幾下花與鳴的袖子,示意他趕緊幫忙轉移話題。花與鳴反應片刻問離頁:“你命軸收集得如何了?”
離頁:“完了,不過,我說了有反噬。”
應照時蹙了一下眉,問:“怎麼?你想反悔?”
“並不。”離頁說,“這反噬是什麼連我娘都不知道,是死還是五識儘喪誰也不知道,命運不可改變,你們既然這麼固執地要進去,那我也無話可說,隻是,萬一是生命,你們難道就想就此一死了之?就沒有什麼念想嗎?”
“那你的意思呢?”
離頁想了想,片刻之後道:“黑袍就是搶命軸的人,但是血柯告訴我們他們目的根本不是命軸和福玉,所以我們有大把的時間……過完年再去吧。”
應照蘭聽出些端倪,問:“不是福玉那為什麼還要奪走楊暄的福玉,還要去如境都呢?”
離頁:“不管是真是假還是另有所圖,血柯能燒命軸就證明他們的目的不是命軸。”
“燒?”花與鳴問。
千池說:“他把我們關進去之前曾當著我們的麵將命軸親手燒了,不過方才出來的時候,最後一塊又出現了。”
離頁補充道:“命軸材料特殊,火燒不化,他們應該不知道這點,要不然也不會燒了。”
“他們到底要乾什麼?”
離頁搖了搖頭。
千池覺得離頁說得在理,萬一是生命那豈不是虧得很。過了年之後再去,也算賺了些好日子。
他默然片刻,對應家兄妹說:“離頁說得有理,用紙鳶和蕭亭商量商量吧。”
應家兄妹彼此對視一眼,沒說話算是默許吧。
離頁指了指紅藍警車,問:“那邊是出什麼事了?”
北宮雪突然變了臉色,沉聲道:“血珂已經死了。”
“死了?!”千池離頁驚道。
是誰殺得不言而喻。隻不過血柯不是黑袍的得力助手嗎?怎麼會把它殺了?
素問緩過了勁頭,轉身一指對麵,說:“那血腥味就是死了的人,他們現在隻有一張人皮了,我們剛查到這裡的時候,也就是早上,有人報案,我們就順道跟著楊暄一起過來了,還有小花哥哥派去的臥底有的都已經灰飛魄散了,連小白也傷到了。”
氣氛有幾分沉重,他們的計策算是成功但也付出了代價。
“跟著楊暄?”離頁問。
他不是死了嗎?
花與鳴有些煩躁,“哎呀”了一聲,說:“他和警校同窗冥婚了,這事兒說來話長,等以後慢慢告訴你。”
“好吧。”千池說。
“掌門,你們到底去了個什麼地方,怎麼去了那麼久?裡麵是不是很危險啊?”北宮雪一臉好奇加擔憂。
“這個,危險是談不上,不過,挺匪夷所思的。”千池說。
北宮雪“咦”了一聲,“還有這麼古怪的地方。”
千池配合她,道:“是啊。”
恰在此時,花與鳴口中的警校同窗過來了。他穿著警服,將一個透明塑料袋交給警員,走到他們麵前,視線瞥掃過剛剛出現的離頁等人,最後朝千池說:“唐字卷,青槐市公安局刑偵大隊隊長,你好。”
這人眉目如畫,貌美非常,皮膚白淨,年紀看起來並不大。他身上黑底銀穗的製服似乎比起其他人要精致挺拔許多,又或許是身形比較修長勻稱的緣故。黑色的袖口上有著銀色的徽章,肩章上有幾顆星,顯然這位隊長地位不低而且立過一些功。
千池一向對這類人很有好感,當即就伸出了手。卻料唐字卷輕笑了一聲,說:“剛摸過人皮,不便。”
千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收回手自我介紹,“千池。”說完他偏了一下頭,看著離頁向他大方介紹,“家眷,離頁。”
唐字卷朝他一點頭。
“家眷?!”幾個小輩瞪著大眼看著離頁。離頁抿了一下唇,彆過臉實在不知道要怎麼理會他們。花青飛坐他肩頭,他看著對麵的樹影。
還沒等他怎麼樣,隻聽北宮雪驚喜地叫道:“啊,我們贏了我們贏了給錢給錢!”
離頁看著她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問:“給什麼錢?”
素問和應家兄妹無可奈何地上前掃她的收款碼。北宮雪被人圍著聲音不是特彆清晰,“我們打賭,你們這次出來一定會確認關係,果然啊,我和小花哥哥猜對了,哎,我說離頁,你是怎麼喜歡上掌門的,難道是被他的癡情打動了嗎?”
其他人聞言一通笑。離頁怒道:“你們幾個竟然拿我們打賭?!”
北宮雪收完錢,幾個人便散開了。她麵對著離頁,問:“難道不是嗎?”
離頁:“……”
看他氣鼓鼓的臉,千池一笑,對幾個小孩兒說:“他想起以前的事了,不過依舊不記得是誰殺了他,記憶也隻有一點點,那個洗骨陣也是他布下的。”
幾人麵麵相覷,花與鳴問離頁:“你上輩子死的時候沒喝孟婆湯嗎?”
離頁:“我哪兒記得!”
花與鳴捏著下巴,做思考狀,半晌道:“奇了怪了,孟婆不可能徇私枉法,你……從什麼時候就有前世的記憶的?”
“血柯來如境都,他昏迷的那三天。”千池說。
“血柯紮進去的那根冰錐沒有問題啊,”應照時說,“……難道是那道光?”
千池打個響指,“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那光轉瞬即逝,要查也查不出什麼,倒不如等他自己慢慢恢複記憶吧,我也不用進去了。”
應照蘭和哥哥對視一眼,轉了一下眼珠,又問:“你最近還有記憶浮現嗎?”
“沒有。”
應照蘭“哦”了一聲點點頭,垂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夜已經深了,秋天夜裡冷得很,一名警官過來對唐字卷說:“唐隊,全部人皮都裝車了。”
“好。”唐字卷說,“回吧。”
千池飛快地蹙了一下眉,這些人究竟是誰殺的,那自然不用多說。血柯能跑來這個地方吃人,應當是看中了這裡人跡罕至,加上之前吃過的一個人,所以肆無忌憚了吧。
半晌他問唐字卷,“這些人皮你打算怎麼辦?燒?還是讓家屬認領?”
“直接認領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但自作主張也怕惹得一些家屬不滿,所以就是讓他們自己做主吧。”唐字卷說。
“也好。”千池說,“不知唐隊長今年年芳?”
“三十多了吧,怎麼,千掌門想說親?”唐字卷開門見山。
千池訕訕一笑,掃了眼素問和北宮雪,見她們正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便扭過頭對他說:“是,我家的兩位女……”
“爹!”“掌門!”她們滿臉不願意。
唐字卷又是一笑:“多謝好意,我一個警察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工資又沒有多少,還是不耽誤兩位長老了,況且我已經結婚了。”
千池感到一絲尷尬,“已經結婚了?”
應照時跳出來涼颼颼地說:“他老公就是楊暄。”
千池:“……”
唐字卷強調:“是老婆。”
應照時:“有區彆嗎?”
唐字卷斬釘截鐵:“有。”
直男應照時表示無法理解。
“好了,夜已經深了,各位於我有恩,若不嫌棄先到寒舍一聚。”
這裡鳥不拉屎,如境都已經放假結界堅不可摧,況且還有百裡落在,黑袍的目的也不是命軸,想想應當是有些時間到青槐一聚。
千池就不推辭了,道:“那打擾了。”
唐字卷朝他友好一笑,轉頭招呼其他警員時那笑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恢複了冷臉,幫忙收拾地上的雜物,背影融入夜色挺拔而修長。
應照時和花與鳴,千池離頁坐唐字卷的車。
沒開一會兒,離頁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後視鏡,問:“你說我們於你有恩,什麼恩?”
唐字卷抬眸瞥眼後視鏡,他的瞳仁又大又黑,像貓一樣。“楊暄的魂魄,多虧了鬼王殿下,才能久留於世。”
原來如此。
外麵的氣溫相比桃源鄉要低得多,車裡開足了暖氣還算溫暖,但因為花與鳴在的原因溫度還是降了很多。窗外山之巔星光燦爛,山腰之上樹影婆娑,匆匆而過看樹葉的形狀應當是些楓葉。
離青槐還有一段距離,開車回去估計天都要亮了。離頁盯著窗外看,千池扭過頭,看著他側臉,柔聲問:“困嗎?”
聲音近在耳畔,離頁回過頭,說:“還好。”
花與鳴嗅到八卦的氣息,立刻扭過半個身子,眼神賊兮兮的,問:“說,你倆究竟是怎麼好上的?”
離頁毫不留情:“八卦!”
他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仰靠在椅背上。
千池對失望的花與鳴,說:“行了,你睡覺吧。”
花與鳴一百萬個不願意,“我又不需要睡覺。”
“乖。”
花與鳴滿臉不服氣。
後半夜,到了一個服務區上了廁所之後便換了位置。離頁有些暈車,就坐到了中間,後來車上的幾個人都有些睡意,應照時坐在前排已經睡著了。離頁靠著千池肩膀安靜地睡著。而花與鳴左看看,又搭著副駕椅背往前一探,一個兩個都睡著了。
他咚的一聲坐回去,便聽唐字卷問他:“殿下真的不用睡覺?”
“你老公也不需要睡覺啊。”花與鳴有些不高興。
唐字卷看眼後視鏡,見他鼓著一張臉,一點都沒有當日在塚的魄力與狠戾,現在活像個頑童。
他淡淡道:“是老婆,我倒是希望他需要睡覺,現在也不至於整夜整夜待在局裡不回家。”
花與鳴靠著椅背,嘟了一下嘴巴,偏頭看著他爹。他爹此時此刻正用一隻胳膊攬著離頁的腰,頭互相倚靠著睡覺。
心裡有股淡淡的憂傷,他突然“哎”了一聲。視線從他爹的手上挪開,往上移動,倏地見到了幾點紅。
他眼睛一瞪,輕輕地撥開離頁的領子。
吻痕!
我去。
但緊接著就看見了顫動的透明翅膀,一雙黝黑的眼睛睜開,張開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媽蛋,怎麼忘了還有這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