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是他們自己臆想出來的罷了。”明月七滿臉不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山神也是他們,山神厲害他們就厲害,要是山神遭到質疑,便也是在質疑他們,我這麼說你們懂了嗎?”
對麵的二位一臉蒙呆,滿臉寫著:還有這種稀罕事兒?假的吧。
明月七恨鐵不成鋼咬牙道:“白癡啊!氣死我了!他們見不得人說山神的不好,隻想聽彆人和他們一起誇耀山神,這種自娛自樂、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事情,也就他們這群瘋子能乾得出來!你們不如去審審那個祭司,他才是山神謊言的創造者!”
“你前前後後說什麼呢,這山神究竟是祭司弄出來的還是他們?!”千池怒道。
“……”明月七眼睛冒著火光,瞪著他,“哪個地方都有山神,但山神大多虛無縹緲,但這裡的山神被他們熟知被臆想出來變得有形,祭司也是它的信徒,同時也編造了山神保佑他們風調雨順無病無災的謠言,這樣就有大批人來供奉山神,同時祭司也是他們用來騙自己的工具人,彆人質疑無所謂,隻要祭司還是祭司,關鍵時刻再給他們灌些迷魂湯,那山神就還是那個偉大的不可侵犯的山神。”
意思便是,這裡的山神根本不複存在,都是他們自己鬨著玩兒幻想出來的。
他們活在臆想的世界裡無法自拔,容不得彆人戳破這個美麗的夢。那個強大的為他們無私奉獻的神也是假的,一旦戳破那就代表他們是一群愛幻想的瘋子。
為了臆想出來的神永不消逝,也為了證明他們不是愛幻想的瘋子,即使知道山神是假的他們也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可悲可歎。”千池說道,繼而話鋒一轉,“你既然被我們捉住了,就委屈你暫時不要出現了,你的其他同夥兒在哪兒?”
“哼,看來你們連這個也猜出來了,”明月七說,“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們嗎?”
“你的計劃都敗露了,就算他們還散播那還有什麼用?”離頁提醒道。
明月七有些動容,飛快地皺了一下眉,沉默片刻,鬆了口:“私塾。”
“那個先生和帶我們去念書的兩位大娘也是你的人?”離頁問。
明月七破罐子破摔,說:“是。”
果然如此。他倆對視一眼,千池又問了大娘的住址,隨後便抬手將明月七打暈。
接著他們又折回廟裡把他兒子也帶了過來,為了防止他醒來破壞計劃,便把他藏在了道觀裡,並說:“此人便是明月七了那個是他兒子,勞煩三位看管。”張道一和方雨點點頭,問:“隻有他一人散播?”
“不,還有幾個,他功夫不賴我們怕他在我們找其他人的時候跑了搞破壞,所以才把他帶過來了。”離頁說。
“既然如此,那就交給我們好了。”方雨說。
離頁千池雙雙拱手,道:“有勞。”
天還未亮,他們離開道觀輾轉去了私塾。私塾依舊如舊時模樣,深夜院中的幾株花樹,張牙舞爪地向四方延伸,偏房更是漆黑一片,那先生應當是睡下了。
離頁和千池輕手輕腳地進去,走到窗前蹲下戳開個洞,往裡一看。
先生蓋著被子躺在床上,睡得安詳。
千池拍了拍離頁的肩膀,伸出食指往裡指了指,意思便是趁他睡得熟帶他走。
離頁點頭,和千池一同站起,隔空穿過門進到屋裡。離頁卻走到一邊拿起了紙筆,千池向先生邁開步,抓起他的肩膀時,他卻倏地睜開了眼,“啊——”
他瞬間閉了嘴,乾瞪著眼。
千池點了他的穴,將他扛起。離頁提筆寫了幾個大字,隨千池一同出去關好門,他便匆匆跑去學堂內,將紙放在桌上用戒尺壓住。叫後幾日來這裡上學的學生先暫時不要來了。
彼時天已快亮,來不及尋那兩位大娘了,他們便隻把先生送去了道觀。
那兩位大娘的家就隔著一條街,在天亮以後離頁沒上班之前,他倆決定分頭行動。
大雪如期而至,在街邊賣包子籠屜的蒸汽中洋洋灑灑,行人昂首望天,感歎天氣無常,要添衣了。
離頁趴在其中一位大娘的牆頭。院子裡,那日的大娘正坐在石凳上,滿麵愁容,焦急不安。半晌,她站起來兩手互相抓著貼在腹部焦急踱步。
幾個來回後,一跺腳氣憤地說:“那死婆娘怎麼還不來?”
是指另一個大娘嗎?
“該死!什麼時候能出去!”
離頁看著她,沒一會兒跳了下去,打算敲門進去捉人時,卻見一群人嘰嘰喳喳地一起湧進了大娘家裡。
一夥人匆匆從眼前而過,離頁眼尖一下便看見了幾個熟人——那日在街頭打架鬥毆的其中幾位,幾個婦人一個小孩子。
果然啊,這下也省了不少心,剛好一鍋端。
大門緊閉了起來,他湊過去,聽見裡麵的人急切地問:“明月七怎麼聯係不上啊?他們既然都發現他了,還老是讓我們靜觀其變,那日打架,也不知道到底還管不管用,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啊?呀!連先生今日也請假了呢!”
“什麼!他倆都聯係不上了?!”
“是啊!”
“黑袍大人怎麼也不和我們聯係啊!”
離頁皺了皺眉,心裡閃過一絲奇怪的念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裡頭的人不知誰沉聲提醒道:“不如?我們先出去吧?”
“萬萬不可,被黑袍大人知道我們會沒命的!”
“那怎麼辦?!”
片刻,那大娘冷靜道:“加快速度,他們不是住在客棧嗎?讓那老板再添把火!”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起。離頁垂在一側的手握成了拳,還想讓千池入魔!
在裡麵的人一致讚成之後,離頁“砰!”的一聲踢開了門!
“啊?”
一群人轉身看清來人之後,畏縮在大娘身後。大娘看著他驚道:“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明月七難道——”
她被突如其來的冰蠶絲裹住了身體。
離頁歪了一下頭,周身裹著一絲邪性,沉聲說:“反應夠慢的。”
“你!”大娘怒目而視,“該死!早知道一進來就該把你殺了!”
離頁的目光如同一頭狼,視線將他們一一掃過,冷哼了一聲,此後不論她們再問他什麼他也不張口了。
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將明月七及其同夥兒一並捉住通通送去了道觀。一共七人皆被五花大綁,擠桑在一起,靠著道觀中的一棵枯樹。
明月七幾人麵麵相覷,一臉“你也被捉了”的感歎。
張道一快人快語,問千池:“接下來除了改變天氣和扮大神,二位還有什麼打算?”
離頁:“走一步看一步,計劃趕不上變化。”
千池問:“三位知道祭司住在哪裡嗎?”
“怎麼?祭司也是他們的人?”無月天真地問。
千池“呃”了一聲,將昨晚明月七的供詞告訴了三名道士。道士們恍然大悟麵麵相覷,方雨看著他們,慢吞吞道:“萬香堂,以廟為中心,向北五裡便是。”
“好。”二人異口同聲。
回到客棧,花青正雙手托腮趴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揚楊大雪。聽到開門時,它回過頭叫道:“你們回來了,怎麼樣?還順利嗎?”
離頁關上門,轉過身,說:“全綁了。”
“哇!好厲害哦。”花青誇道。
千池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解渴,卻皺著眉,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離頁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兒,突然靈光一閃,他終於明白方才在屋外閃過的奇怪之感是什麼了。
他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問他:“是不是覺得太順利了?”
千池“嗯”了一聲點頭,“那個祭司才是關鍵,捉了他們隻是替我們清路,隻是也太快了,我們就用了一晚上再加幾個小時便把他們都抓了?”
“捉了不好嘛。”離頁拿起桌上的糕點咬了一口,咽下去說,“不過是挺奇怪的,但,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千池歎口氣,抬眸透過窗戶看著外麵的大雪。樓下的客人似乎發起了牢騷,罵了幾句鬼天氣,秋天下大雪真是沒開眼,老板嘻嘻哈哈地幫著罵了幾句,之後聲音便小了下去,應當是被帶進了門。
離頁嚼著有些潮的糕點,也看著雪,倏地聽千池問他:“幽蒙穀下雪嗎?”
離頁偏過頭看著他,說:“嗯,不過沒有這麼大。”
“漂亮嗎?”
“比人間漂亮,夜空尤為美麗。”離頁說著說著竟有些想家,說來他的確是離家有些久了。這段時間不知白蘇怎麼樣?
他突然低下去的聲音,讓千池偏過了頭,見他麵露愁容,估計是想家了。
又想起他先前提起的白蘇向他透露命運之事,要受罰,也擔憂母親的狀況吧。
兩者相加,才有了這副模樣。
視線落於離頁骨骼分明的手上,他放下杯子伸手握住,柔聲問:“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會出去的,到時……”
讓他回家嗎?
不。
他不想讓他回去。
上次是為了救人,現在人救了命軸也都取完,他這次很難放他走了。
越想著手上便不自覺加重了力道,連眼神都有些不舍和難以置信。離頁扭過頭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臟倏地一跳,另一手放下吃到一半的糕點,扭過半個身子,兩隻手握緊他的手,緊張地問:“你怎麼了?啊?魔氣又發作了?”
這一問終於拉回千池的思緒,他睫毛輕顫回神,“沒,沒事。”
離頁有些懵:“啊?”
“沒有,你是不該上班了?”
離頁朝窗外看了眼,是快到時間了。
不過…
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千池,見他垂著眸子緊抿了幾下嘴唇,眉頭也緊皺著,一看就是有事瞞著他。
樓下老板喝了一聲:“離頁!上班了!”
離頁抿了一下唇,捏了捏千池的手指,一隻手撫上他的側臉,湊過去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溫聲安撫道:“我去上班了,你待著吧,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千池看著他的眼睛,離頁的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臉,他有些哀怨和神傷,儼然像是小媳婦。
離頁的眼神卻很溫柔,一改以前的清冷,眼裡隻有他一人。
千池一笑,不知是笑他自己還是高興離頁似乎真的如他所願變成一個戀愛腦了。
半晌,他溫柔道:“好。”
吃過早飯,千池去尋祭司,到了地方卻不見人影,等了幾個時辰也不見人。一個挑著擔子的農夫經過,他上前一問才知,祭司出門去了,說是要閉關修煉,前幾日路過親眼看見他走了。
千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那何時回來?”
農夫道:“大概幾天後吧。”
白跑一趟,他隻好回到客棧等。此後五天裡,他並沒有再提起此事,離頁問他有否有事瞞著他,他說沒有,後來任憑離頁如何問他都用無事來遮掩。
大雪一連多日,溫度又低,店裡的客人都少了很多。有人在店裡抱怨山神不給力卻被一群人懟得不敢吃飯。離頁一直儘心儘力,擦桌子收碗洗碗,來來回回地跑,千池就站在二樓走廊上看著。晚上提前為其放水捏肩膀洗腳,以讓他舒緩疲勞也為他減輕愧疚。
後來漸漸有人生了病,感冒的感冒,耽誤生意的耽誤生意,一時間所有人都煩躁異常,有一點不順心就破口大罵。
感冒是小病,吃幾副藥便好。正當他們以為計劃順利進行,用紙鳶和三位道長計劃好了下一步計劃時,當天夜裡卻出了事,狐狸尾巴也如期而至地露出來了。
一群人在店門口大喊:“妖怪出來!快出來!害我們的妖怪快出來領死!”
聽到辱罵,二人穿好衣服到陽台往下一看。
隻見,樓下屋簷下聚集了好幾圈舉著火把激憤異常的桃源鄉居民。他們揮舞著拳頭,高喊:“把妖怪交出來!把妖怪交出來!我們要替天行道!”
“子楚!你樓上住著兩個妖怪,他們得罪了山神,山神降罪,惹得桃源鄉民不聊生!快快將他們交出來!”
子楚便是老板。
說這話的就是那鼎鼎大名的祭司大人!
那農夫在千池問完之後,竟沒有停頓地自己主動補充說明是他親眼所見就很可疑,果然都是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