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她彈琵琶了(1 / 1)

滄瀾道 墨書白 17810 字 11個月前

她與李歸玉說話聲音不大, 但以謝恒能聽流水的耳力,如果刻意傾聽,她與李歸玉的對話應該都落進她耳力。

李歸玉會提星靈, 想必他已經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甚至可能已經交手。

謝恒現下將酒送到她身前,便是打算讓她離席去處理。

沒想到李歸玉如此難纏, 洛婉清倒十分慶幸謝恒來了。

有他控場,許多事情她都要方便很多。

“原來是趙小姐, ”鄭璧月見洛婉清起身,抬眼看去,笑眯眯道,“趙小姐雖然出身商賈,但琴藝絕佳, 天下無雙,酒杯能停在趙小姐身前, 看來今日我等有福了。”

“鄭大小姐你不是胡說吧,”人群中有人笑起來,“你的琴便是東都一絕, 還能比你更好?”

“豈止,”鄭璧月朝著人群看去, “在座諸位, 怕都不及。趙小姐雖然技藝不一定極高,但高華無塵, 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

這話出來, 有人嗤笑出聲。

商賈之女談高華無塵,那是有些好笑了。

洛婉清聽著他們議論,沒有說話, 平靜離席上台。

李歸玉抬眸看向高處正在讓人換鼓的謝恒,兩人對視片刻,各自挪開。

坐上台上,冉荷便將琴送了上來,下麵議論紛紛,洛婉清倒也不在意,她現下最重要的,就是不動聲色趕緊離開。

彈得好與不好,會不會被人恥笑,她根本不在乎。

她又不是這裡的閨閣小姐,要一份好名聲,監察司令牌一亮,誰都不會在意她的琴藝如何。

她想著,一撥琴弦,琴音乾澀傳來,洛婉清立刻意識到,琴被人動了手腳。

雖然不是很在意,但洛婉清還是對這種像蒼蠅一樣嗡嗡叫的行徑有些煩躁。

她抬眸看了座上鄭璧月一眼,鄭璧月端著酒杯,漫不經心看著她,笑道:“趙小姐,怎麼了?”

若是普通女子,此刻怕是要窘迫得哭出來。

但洛婉清不在乎,直接就著這嘶啞的琴開始彈奏起來。

彈奏沒兩聲,下麵就叫嚷起來:“怎麼這麼難聽?停下!這是以琴會友之盛會,趙小姐,你若無心不必來此。”

洛婉清動作微頓,抬眸看向高處,直接道:“我的琴壞了。”

“那就下去。”王韻之開口,抬眸看向洛婉清,“坐回原位,好好聽彆人彈。”

聽到這話,洛婉清便確認王韻之今日應當也是和李歸玉一夥兒的。

王韻之是皇後的人,李歸玉奉皇後之命來,他們合作也不奇怪。

洛婉清低下頭,似是難過。

這時便見青崖抱著琴上前,見到青崖,所有人便開始議論起來,青崖一路走到洛婉清身前,躬身將琴遞了過去,笑道:“趙小姐。我家公子贈琴,還望小姐不棄。”

洛婉清怯怯抬頭,周邊一片嘩然。

眾人暗暗私語,不由得在謝恒和洛婉清之間來回打量,謝恒端著酒杯,神色淡然,仿佛什麼都不知。

旁邊鄭璧月笑了笑,隻道:“多年不在盛會相見,沒想到謝司主憐香惜玉起來了。”

“不可麼?”

謝恒抬眸,鄭璧月一時竟有些不敢再說。

五年前他便是個狂浪的,隻是那時候他還不在如此高位,性格也外放許多,平日裡看上去也還算脾氣不錯,但誰惹到他,都沒好果子吃。

如今他身份更高,性情也越發難以琢磨,簡單個字,鄭璧月便緊張起來。

謝恒懶得理會,轉過頭去,就見洛婉清正準備接琴。

然而她手才碰到琴,人群中就傳來王韻之冷淡的聲音:“趙姑娘既然得琴,不妨與我切磋一二?”

洛婉清動作一頓,抬眼看去,就見王韻之已經站起來,抬眸看她:“不是琴藝絕佳,高華無塵,胸有格局嗎?”

這些稱讚恍若諷刺,人群中又有一個男子站起來,笑道:“如此人才,我也想有幸一會,趙姑娘,不知可否與我切磋一下?”

“還有我。”

“我也想。”

……

王韻之一起身,方才人群中說笑的人陸陸續續站起來,一時竟是站起來七個人。

琴音盛會時鬥琴,但如此直接挑釁的,倒是頭一次見。

所有人安靜下來,直覺氣氛不對,洛婉清抬眼看向王韻之,知道她是不打算放她走。

鬥琴本就拖延時間,按照規則,贏家可以選擇是否離席,輸家卻要由贏家決定是否離席。若她不能贏王韻之,她是絕對走不了的。

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人……

她沒有這麼多時間。

王韻之和李歸玉的目標就是拖著她,她不確認外麵什麼情況,如果李歸玉的人下手更狠,或許宴席不用結束,清理乾淨監察司的人,就可以直接把盧令蟬帶走。

她要儘快出去。

而出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儘快贏下來。

彈琴她贏不了,唯一的贏麵,隻有琵琶。

“王……”

察覺她困境,謝恒正要開口,隻是才出聲,就聽洛婉清突然道:“多謝公子。”

謝恒聞言抬頭,見洛婉清手從古琴上收回,冷靜婉拒:“但在下不用琴了。”

說著,洛婉清掃一眼周邊,溫和道:“承蒙各位抬愛,但其實在下並不擅琴,若是要切磋,在下可否用琵琶?”

聽到琵琶,李歸玉動作一頓,謝恒皺起眉頭。

洛婉清轉頭看向李歸玉身側放著的琵琶,平靜道:“殿下身側琵琶,可否一借?”

琵琶。

李歸玉緩緩抬頭,看向高處洛婉清。

他一瞬眼裡都沒有,就隻有蒙麵在高處端坐的女子。

她的身影和年少時的模樣重疊,明明現在她的和當年氣質截然不同,那時候那麼溫和,笑起來柔軟又明亮,此刻她周身清清冷冷,看他的目光帶著疏遠隔離。

可是他卻覺得沒什麼不同。

一瞬想起在揚州時,他們年少的約定。

“少言,以後不管咱們怎麼吵架,不管我說了多傷人的話,如果我給你彈琵琶,就是想你了。”

“隻要我彈琵琶,你就來找我,我們和好,好不好?”

她同他要琵琶。

他其實沒想過她會要琵琶。

他早就做好打算的,她不可能再奏琵琶了。

可是,她舍了謝恒的古琴,同他要琵琶。

心尖微顫,手指微微蜷起,他竭力克製走上前的欲望。

王韻之察覺不對,立刻警告看向李歸玉。

然而李歸玉卻是不動。

“殿下?”

洛婉清見李歸玉似是恍惚,立刻開口提醒。

王韻之看了看兩人互動,意識到李歸玉情緒不正常,乾脆暗中用飛刃朝著琵琶琴麵一劃。

這一劃讓李歸玉驟然清醒,他果斷抬手遮住琴麵,悄無聲息將飛刃撚到手中。

“殿下?”

王韻之聲帶警告,李歸玉低垂下頭,抬手將琵琶往高台一甩,淡道:“拿去。”

謝恒周身微凜,王韻之麵露驚怒。

洛婉清一把挽住飛來琵琶,順著力道旋身坐下,抱著琵琶抬頭,掃了周邊一眼,乾脆道:“盛會時間有限,不必耽誤大家時間,諸位不妨一起?”

這一挽琵琶極為漂亮,但是稍稍學過武藝的公子都看出來,這絕非普通女子。

周人都察覺台上這個商戶女氣勢變化,不由得神色各異。

“如此狂傲嗎?”

其中一個女子皺起眉頭。

洛婉清撥了撥琴弦,她沒猜錯,李歸玉手中的琵琶果然是頂好的琵琶,她低著頭,隻道:“開始吧。”

她主動一人與多人同台競技,其他人不同意,倒顯得膽怯。

王韻之狠狠瞪了李歸玉一眼,提步走了上去。

王韻之上台,其他幾位男男女女也都跟著上去,環繞洛婉清坐下,由各自侍從取了琴來。

洛婉清先調音,隨後便聽王韻之起聲。

她所奏是曲調輕快的曲子,是一首眾人大多都會的《白雪》,她起聲,其餘人隨之附和。

每個人的琴音都有自己的韻味,但這一刻,大家都選擇去配合王韻之。

陽春白雪,清新流暢,萬物生機勃勃,琴音將眾人圍繞,這是貴族一貫高雅樂調。

洛婉清聽著這琴音,直接撥弄琴弦,《廣陵散》慷慨激昂傾斜而出,如利刃直接撕開這歡愉琴音。

仿佛一把長槍,挑起這漫天春雪一甩,飛濺眾人一臉雪色。

聶政為父報仇,學琴十年,刺殺韓王而死,為不牽連家人,毀容自儘,暴屍街頭,無人相識。其姐奔赴辨屍,大哭而死。

《廣陵散》因此而作,慷慨激昂,氣勢宏偉。

洛婉清低頭撥弦,悲聲戚戚,王韻之渾不在意,琴音嫋嫋。

兩曲混雜,不分上下。

一麵是陽春白雪生機勃勃。

一麵是孤注一擲赴死前行。

一麵是貴族交杯歡慶春雪。

一麵是學琴十年隻求一刺。

王韻之師承高人,心智堅定,無論洛婉清琴音如何,她都能穩穩壓住陣腳。

交鋒不過兩段,洛婉清便知,若隻是琴技,她壓不過王韻之。

“若是琴技不佳,便用真心。”

謝恒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來。

洛婉清閉上眼睛。

韓王殺父,聶政衝冠而怒。

“你爹死了。就在昨夜,我給他的陶片。”

“如今的大夏,不會因為一個平民之死,就牽動一部尚書乃至皇子。”

“應君所願,血債血償。”

回憶開啟,就像是滾滾潮水,一瞬淹沒她。

她的琴不是琴,似如利劍,那些一直壓抑封閉的情緒一瞬間翻滾而出。

她接受張九然內力之疼,毀容之痛,塑骨之傷,喪友之悲,最終都化作利刃猛地割斷太子喉嚨。

血飛濺而出,灑白雪之上。

她琴音不斷加快,越發鏗鏘,李歸玉聽著那琴聲,便覺琴聲如刃,一刀一刀切割在他和他記憶中洛婉清身上。

將他淩遲碎屍,把洛婉清一刀一刀打磨成他眼前模樣。

那琴聲中明明殺意,可他卻聽出疼。

洛婉清是那麼怕疼一個人。

每次破了皮臉色都會白幾分,她喝藥嫌苦要吃糖,她連水都喝不了稍微燙一點的。

她其實是那麼嬌氣的小姐。

她……

李歸玉不敢多想。

眾人聽著琴音殺伐,逐漸聽著王韻之身後琴音一個個中斷,心誌不堅者早已經斷了節奏,根本彈不下去。

眼看人一個個走下去,鄭璧月突然起身,抱琴而下,坐在了王韻之麵前。

她抬手一拂長琴,起聲,卻是古琴中技藝最難的《瀟湘水雲》。

王韻之和她對視一眼,便降了音,開始配合鄭璧月。

《瀟湘水雲》描繪的是瀟、湘合流之處,望九凝山為雲水所蔽,水雲翻湧,大氣磅礴。

這一曲暗喻山河殘缺,時勢飄零。不僅要求的技法高於廣陵散,家國意境也會高上幾分。

鄭璧月一加入,洛婉清琴音頓時被壓上幾分。

洛婉清睜開眼睛,迎上鄭璧月冰冷的目光。

一瞬之間,她突然很想問。

洛家的案子,到底是誰提出來?

她做過什麼,她應當受到怎樣的懲罰。

她盯著鄭璧月,鄭璧月也沒有半分回避,殺意在鄭璧月眼中流淌。

起初不過是想讓這個商戶女難堪,她太像洛婉清。

她厭惡那個女人,厭惡到骨子裡,哪怕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然而此刻,她卻是真的動了殺意。

一個卑賤之女,同洛婉清一樣卑賤的女子——憑什麼同她爭?

李歸玉乃王家子嗣,又有盛名在身,身為皇室榮耀深得盛寵,如今再得她鄭氏扶持,未來高坐指日可待。

她沒有那麼在乎李歸玉,她也不愛任何男人,她隻是要這世上女子最尊貴的位置。

她願意垂憐李歸玉,那是李歸玉的福分,他竟然還想著其他女人?

她哪裡比不上那個商賈之女?

憑什麼她死了。他還要掛念?

但無所謂了,他念,她就把他所在意的人都殺了。

他愛一個她殺一個,直到他乖乖成為她的傀儡。

洛婉清如是。

這個趙氏亦如是。

鄭璧月殺意藏在琴中,雲水崩騰而下,九凝山巍峨破雲。

山河展卷,一瞬廣陵散那些一人恩怨,顯得如此渺茫卑微。

論琴技,鄭璧月一直是東都一絕,除謝恒外無人出其左右。

洛婉清勉力跟了一段,便知繼續下去,她無勝算。

她隻有一首曲子有此技藝。

猶豫不過片刻,她撥響了音調。

是她江南,同那倚欄女子特意學會的《越王劍》。

這首曲子鮮少人知,但技藝極難,她曾無數次為李歸玉演奏,一遍一遍打磨。

這五年她不知彈奏多少次。

這音調一響,李歸玉便抬起頭來。

他愣愣仰望著台上女子,熟悉的曲調,卻是完全不同的曲風。

當年她不懂《越王劍》。

她不懂什麼是滅國之恨,什麼是臥薪嘗膽,是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時候她隻是因為他喜歡,她就學。

如今她終於懂了。

洛婉清回望台下李歸玉,一眼之間,卻是數年。

國恨家仇,殺伐不休,馬蹄踩過瀟湘江水,長槍斬破雲水長河。

不同於聶政匹夫一怒血濺尺,越王劍以王道劍指江山,金戈鐵馬,不死不休。

洛婉清閉上眼睛,手指撥弄飛快,曲調越發激昂,她在這被壓抑著的絕望琴聲之中,突然理解了李歸玉。

仇人帳下羞辱十餘年,還有什麼不可舍?

最初定下之事已經付出這麼多,哪裡還有回頭可言?

什麼山河不可踐踏!

什麼性命不可枉顧!

什麼人,不可拋棄。

洛婉清呼吸漸急,一時竟是什麼都忘了。

隻放縱琴聲中的千軍萬馬覆國而下。

然後呢?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山河破碎的城牆之上,茫然看著天地。

她該去哪裡?

不顧一切報仇,拚儘一生,等到此刻,她該去哪裡?

她慌亂不知,走投無路。

琴聲越發狂亂,李歸玉呼吸微急。

王韻之琴聲率先亂下,抬手放在琴上止聲。

鄭璧月神色也難看起來,她勉力跟了片刻,然而洛婉清琴聲卻是完全沒有了束縛,殺伐之意壓頂而來,鄭璧月琴聲一亂,難以為繼,她撐著顏麵勉力收音,而這時,高台之處,卻是一首江南小調傳來。

再簡單不過的調子,卻一瞬將人帶到江南春日,泛舟湖上,楊柳依依。

所有人抬頭看去,卻見謝恒坐在高台,橫琴於膝。

夏日陽光從窗戶外落下,公子神色溫和,陽光落在白淨如玉的手指,似是帶了溫度。

琴音嫋嫋,外間賓客也都起身。

“是謝靈殊嗎?”

有擅琴者驚訝開口,謝毓書正端著酒杯閉眼聽音,聽到這話,立刻睜了眼,趕了回去,片刻後趕緊又跑回來,激動道:“是七郎!是他!”

“六年了。”有人震驚,“他終於碰琴了?”

“還廢什麼話,趕緊去看啊!”

其他院子的人聞得消息,紛紛趕來。

洛婉清琴聲正激昂狂亂,聽得這麼簡單的曲調,琵琶聲一頓。

也就是這停頓片刻,那琴音立刻裹挾而上,仿若溫柔春風,包裹在她指尖,親吻淺啄。

洛婉清不由自主放緩了音色,琵琶聲和琴音如兩條奔流流水,從不同地方而來,最後在一個音調上交彙纏繞,勾勒出江南山水意境。

洛婉清無意識露出笑容,也就那刻,清風徐來,她麵紗不知何時鬆動,隨風而下,露出她完整麵容。

周遭一瞬屏息,鄭璧月睜大了眼睛。

誰也不曾想,方才如此激昂之曲,是出自於這樣柔美女子之手。

李歸玉愣愣抬頭,見聖光之下,洛婉清抬眼看向高處謝恒。

她眼裡沒有他。

謝恒抬手壓住琴弦,也抬眸看來。

那一刻,洛婉清覺得似有秋水浮動,無聲流淌。

兩人好似第一次見麵,世家公子,小家碧玉。

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謝恒微微一笑,洛婉清才反應過來,抱著琵琶起身行禮。

掌聲雷動,洛婉清抱琴走到李歸玉身前,淡道:“多謝。”

說著便打算退場,李歸玉卻是一把抓住她的衣角。

洛婉清抬眸看他,李歸玉似乎在竭力壓製情緒,洛婉清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聲警告:“放手!”

眾目睽睽,李歸玉的行為已是失禮。

李歸玉不敢看她。

他怕多看一眼,他就放不了手。

他逼著自己放手,洛婉清果斷轉身,直接大步走出去。

鄭璧月愣愣看著她的背影。

王韻之咬牙起身,暗罵了李歸玉一句:“我看你是瘋了!”

說著便追了出去。

王韻之這種身份,輸了琴氣急敗壞,大家倒也理解。

謝恒掃了一眼出去二人,聽又鑽回來的謝毓書起哄:“七郎你再彈一首啊!”

謝恒轉眸看去,旁人趕緊拉謝毓書這個二愣子,壓低聲:“他現在什麼身份,你不要命了?!”

謝毓書麵色一僵,謝恒卻是破天荒點頭:“可。”

聽到這話,謝毓書立刻高興起來,同旁人道:“我們家七郎大方的!”

說著,謝毓書跑出去,高興道:“我去通知大家。”

謝毓書一通知,所有人便都趕過去湊熱鬨。

這倒給洛婉清行了方便,她急急往後院廂房趕去,剛走進後院,身後一陣淩厲掌風襲來,洛婉清側身一拽,便拉到一條白綾,她抬手將白綾狠狠一甩,王韻之順著她力道落到她身前,迎著她的臉一掌擊來!

洛婉清抽出令牌翻手一壓,將令牌壓到王韻之麵前,冷聲道:“監察司辦案,王小姐休要自找麻煩。”

“那你把我拿下!”

王韻之一腳踢向令牌。

她不可能在沒有搜查令也沒有實證的情況下,把王韻之在鄭家拿下,洛婉清不想與她糾纏,直接躍走。

王韻之立刻跟上,兩人且戰且行,剛入院中,就聽內院打鬥之聲。

洛婉清一躍跳入院子,便見裡麵人打成一片,一人持刀正砍向星靈,星靈眼見躲避不急,洛婉清連忙趕到,抓著星靈領子一退,一腳踹開麵前這個叫紫棠的侍衛,同時回身一刀,斬在王韻之追來白綾之上。

白綾看似柔軟,卻格外堅韌,仿佛蛇一般纏上刀刃。

星靈趕緊截住紫棠的刀,同洛婉清道:“人在井裡!”

聽到這話,王韻之和洛婉清同時奔向井邊。

井上蓋著個木蓋,正“咚咚”作響,盧令蟬在裡麵焦急求救:“救我!是我爹的人嗎?救救我!”

洛婉清一揭木蓋,王韻之立刻按住,洛婉清一拳砸去,兩人當即在井邊過招,誰也不讓誰。

洛婉清揭蓋子王韻之按住,王韻之揭蓋子洛婉清按住,兩邊人馬不分上下,在這個狹小的院子打得難舍難分。

遠處謝恒琴音鏗鏘,院中越戰越烈。

洛婉清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現下所有人是被謝恒吸引集中在前院,等謝恒彈完曲子,怕後院就要有人。

她和王韻之相差無幾,不出奇招根本無法。

左思右想,她突然抬頭,高興驚呼:“公子?!”

王韻之下意識防守回身,洛婉清直接打開井蓋,把王韻之一把按了下去,死死壓住,隨後大喝:“方直,拿石頭來!”

方直是這裡力氣最大的,一聽這話,毫不猶豫搬了塊巨石,被人追砍著衝來,他將巨石砸在井上瞬間,洛婉清一腳踹開追砍之人,隨後旋刀向前,一刀鞘砸暈一個。

紫棠見狀,毫不猶豫,低喝:“撤!”

洛婉清來,沒有王韻之壓製,他們贏不了。

王韻之是王氏嫡女死不了,他們可不一樣。

頃刻之間,院子便安靜下來,洛婉清舒了口氣,扶在巨石上,隨後感覺巨石一震,王韻之大喝出聲:“柳惜娘你放我出去!”

“這是鄭錦心住所?”

洛婉清完全不搭理王韻之,回頭看了一眼周邊。

方圓喘著粗氣,點頭道:“是,我們剛找到人,剛才那些人就來了,搶了半天。要是司使再晚些,我怕撐不住了。”

“星靈,把鄭錦心給我引過來。”

洛婉清直接吩咐星靈。

星靈沒有多問,從地上昏迷的丫鬟身上取了衣服換上,直接推門出去。

鄭錦心在鄭府住得偏遠,獨門獨院,明顯不受重視。

王韻之還在井裡叫罵,洛婉清回頭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方圓立刻進屋找了張床單和繩子。

方直立刻將手搭在巨石上,咬牙搬起巨石。

巨石挪開瞬間,王韻之一躍而出,方圓將床單一撒遮住王韻之視線,所有人一擁而上,抱的抱抓的抓,洛婉清狠狠一個手刀,直接把人劈暈。

劈暈之後,洛婉清揮了揮手,冉荷趕緊上來把人捆上,堵上嘴塞進了旁邊柴房。

隨後洛婉清低頭看向井裡滿臉驚恐的盧令蟬,淡道:“自己爬上來還是我讓人接你?”

盧令蟬不敢說話,洛婉清直接讓人把他抓出來綁上,按進了屋子。

隨後她便在屋中坐下,靜靜等待。

等了一會兒,鄭錦心匆匆忙忙回來,一進院子,她立刻想跑。

洛婉清低著頭,平靜出聲:“來都來了,跑什麼呢?”

鄭錦心壓抑著惶恐,洛婉清抬眼看她:“我既然叫你回來,便沒打算害你,進來吧。”

鄭錦心不敢動,她房中坐著的洛婉清,洛婉清穿著水藍色籠紗長裙,看上去倒是普通閨秀模樣,但她姿態極為閒適,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放在扶手之上。

她手上有一串檀木珠串,豎手撐額時,便將珠串暴露出來,這珠串眼色過於深沉,與她周身格格不入,帶了一種沉穩的殺氣,看得人心發慌。

鄭錦心牙關輕顫,忍不住開口:“你……你是誰?”

“我?”

洛婉清抬眸,看向門口緊張的女子。

“監察司,柳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