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蔡全無離開,偌大的小酒館就剩下兩個人的時候。
李茂這才開口詢問:
“我說牛同誌,您這唱的是哪一出?”
聽到李茂的問話,牛爺趕忙擺手:
“可彆,可彆,咱這家底自己知道,稱不上被您喊一聲同誌。
知道現在不準喊爺,您要是願意,喊一聲老牛就成。
就跟喊老蔡一樣,聽著也親近。”
到底是場麵人,跟街坊鄰居桀驁桀驁也就算了。
跟公家人,亦或者是李茂這樣有了職位的人,牛爺根本不敢托大。
應頭托大看似有麵子。
可要是得罪了人,牛爺可沒有裡子去扛事兒。
“哎,那就聽您一句勸,喊您一聲老牛。
您這又是費工費時的讓老蔡把我給喊過來,是有什麼事要交代?”
李茂眯了眯眼睛,不管真假,還是先應承著往下看一看。
“不是喊,不是喊,是請!是請!”
牛爺神色一淩,慌忙的開口糾正。
看著這般謹慎的牛爺,李茂敏銳的察覺,這裡麵好像有什麼事情。
“好吧,是請。
那牛爺您請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李茂笑了笑,舉起杯中的果酒,淺淺的碰了一下。
有了一杯酒暖場,讀懂了李茂意思的牛爺,總算是沒了之前的拘謹:
“李主任你也知道,我家根上不在這京都。
在京都裡住了那麼多年,不知道怎麼的,這年紀越大,心裡就越是想老家。
有些懷念那些棒打麅子瓢舀魚的時候。
正好趕上我小兒子到了外麵,手裡有些不夠,就想著賣個院子,稍微緩緩氣。”
“哦,這樣。”
李茂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直麵回答,隻是在心中反複的權衡。
借口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理由也還算正當。
目前來看,還看不出有什麼彆的想法。
“準備出手的院子,裡麵的人都請走了麼?”
李茂心中思肘著,嘴上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了解情況。
“請走了請走了。我那院子清淨的很,這些年就是租出去,也都是我自己找的租戶,住的還是最前麵的前院。
根本就沒有過街道的手。”
聽到李茂詢問,牛爺的心思立馬就活泛了起來。
“哦?沒有過街道的手?”
李茂詫異的看了牛爺一眼,心中多少有些好奇:
“按照您的說法,您家裡的是一個正當不帶跨院的三進院。
這麼多的房子,要是借給街道,怕是一個月也不少錢呢吧?”
“嗨,什麼錢不錢的。
咱們人活的就是那麼一口氣,錢這東西,隻要家裡還不斷炊,這房子我是萬萬不會交給彆人做主的。
自己租房子是租房子。
要是給了街道,我自己做不了主,決定不了租戶,這房子還能算是我的麼?
要是再碰上不開眼的跟我在這慪氣,我這心裡怕是得氣個半死。
您彆不信,我這人氣性大的很,要是真的被氣著了,得好多天緩不過來。”
牛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信誓旦旦的說著:
“說句實話,我這院子真想出手,那是不缺買家的。
就是之前範金有被人收拾了一頓,我自認為承了您一個情,這才把您給排到了頭裡。
眼下小兒子那邊急等著用錢,中間失了些禮數,您還請多擔待一下。
回頭要是院子看的上,這失的禮數,我真金白銀的給您抹了去。”
牛爺這話說的夠大氣。
跟謹小慎微的老蔡不同,牛爺說話,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譜子。
至於說牛爺之前的擔憂?
該說不說,有的人真不是癡長年歲。
往後再放個幾十年,真就是有人拿著房契都要不回自己的房子。
不過這事跟李茂沒有多少關係,他要是買房子,肯定把這些東西都給收拾的利落。
“您這話我信了,不知道您準備出手的房子,是哪個院的?”
李茂斟酌了一番,麵上很是輕鬆的笑了笑。
“這一次準備出手中院。”
牛爺點了點頭,給了李茂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中院?
這可是主人房。中院您都舍得賣?”
李茂拿著筷子,準備夾向茴香豆的手停留在半空,麵容很是詫異。
這可是主人房。
主人房都要賣,這是缺錢缺的很了啊。
“嗨,什麼主人房不主人房的。反正都是換錢,倒不如直接賣了了事。
等過段時間要回北麵老家了,後院和前院不還是一樣要出手。”
牛爺很是大氣的擺了擺手。
至於心裡有多心疼,這事隻有他自己知道。
“中院麼,那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李茂挑了挑嘴角,眼角的餘光有意無意的瞥了瞥窗外。
“那行,咱們就先走著。
老蔡,我這花生米還有酒你給我存一下,等會我再回來喝!”
牛爺一甩衣袖,臉上的喜悅怎麼遮都遮不住。
兩人來到牛爺的院子。
越過最前麵住了人的前院,來到單獨上了門鎖的中院。
轉身關上門,牛爺指著這寬敞的院子說著:
“怎麼樣?這院不錯吧。
回頭要是買下這院,兩頭的院子一封,從這邊開上一個門,直接就能到側麵的胡同。
比著門口的正路是窄了一些,但是也能並排走上兩輛車。
還有這院,回頭要是想封起來弄點彆的,那也都是很容易的事。”
牛爺開口介紹的同時,臉上自然而然的就帶上了一絲得意之色。
“院子是不錯,不知道這價格是怎麼算的?”
李茂抬手摸了摸下巴,對這個院子還是有些滿意的。
院裡的房子上來看,牛爺住的時候,也是有過維護。
布局考究,就連地磚的用料也都是有說法的。
特彆是三小間連在一起的正屋嗎,裡麵的地磚有點像是用手段才能弄來的東西。
這麼好的房子,也怪不得牛爺不舍得租給彆人家。
放到不愛惜的人手裡住著,那簡直就是糟蹋房子。
“價格嘛,我也就不玩高喊的那一套了。
跟您交個底,您要是不打算要的話,我對外麵的人喊價,那都是二百二一間。
您要是想要,我給您抹個零頭,二百一一間。
這中院的房子全部算上,一共是十二間。
你要是想要,莪留您兩千五百二。
當然,我賣的隻是院兒,那屋裡的老玩意可不包含在內的啊!”
牛爺半開玩笑,半是提點的說著。
平心而論,這麼大的一個院,還靠近前門那邊,二千五百二還真就不算貴。
“您說笑了,賣院子就是賣院子,怎麼能要您東西。
說實話,這院子我看著舒服,打心底裡是想買。
這錢也不算貴,我們家也還能掏的出來。
就是之前老蔡說,除了您家還有一家等著我去看。
這來都來了,要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落了主,多少有些掃人麵子了。
您要是能等,不妨等我去那一家看看再說。”
李茂拱了拱手,略微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你說說片兒爺,拉洋片的?”
牛爺麵色古怪,一副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模樣。
“對,就是那一位。
怎麼著?看您這臉色,這裡麵有門道?”
李茂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說著。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平日裡關係不錯是不錯,但是也不至於讓牛爺昧著良心說好話。
唉聲歎氣了幾句之後,牛爺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我背後說人是非。
拉洋片的院子就在我這院的隔壁。
他那院子雖然也是三進,但是比起我這院子,卻是小氣了不少。
價格不價格的暫且不說,想買他那房子,怕是要有不少問題出來。”
“問題?還不少?”
李茂抖了抖眉,那叫一個詫異:“您不說也就算了,您這一說,我這好奇勁兒還真就起來了。
要是不妨事,您不妨給說道說道。
打的交道不多,我還真不清楚這一位是什麼人。”
“哎,是得給您說道說道,老蔡那家夥估摸著跟您說了一些,但是肯定不全麵。
有些消息,也就是我這種人,才能打聽的到。”
牛爺點了點頭,拉著李茂進了屋,輕車熟路的從裡麵翻出一套茶具。
到底是前些年闊氣過的。
這不顯山不漏水的,家底還真不少。
“無酒不成宴,無茶不成席。家門敗落,弄不上什麼好茶葉,就這點高碎,咱們湊活著喝兩口。”
衝泡茶水,兩人對飲。
一邊喝,一邊說。
聽著聽著,李茂算是聽明白了前因後果。
“按照您的說法,是片兒爺家裡欠了這家姓周的人情。
現在人求上門,想讓片兒爺給幫幫忙。
片兒爺沒有門路,乾脆就用院子當抵還是吧?
三進的院,就算比不上您這院,那也得一千多。
平白無故的拿一千多塊錢出來讓人幫忙,這問題怕是不小啊。”
李茂滋溜了一口茶水,半是唏噓的說著。
“誰說不是呢,要說這拉洋片的也活泛。
不過這姓周的一家也是真的倔頭。
特彆是那個叫周誌剛的,好家夥,說話做事那叫一個倔。
也就是看他是外來的,又看著拉洋片的麵子。
要不然的話,這附近的街坊可不待見他們。還有那個叫周秉義的男孩。
真不是我背後說人閒話。
那小夥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看著就像是一個沽名釣譽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