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磚引玉 自然是想求長公主心軟。……(1 / 1)

小苦瓜竟是真瓜主 留枝 3899 字 12個月前

頭疼得厲害,像是血液栓塞無處可去,隻能胡亂衝撞在當陽穴。

赫連喻時想將我困在這裡,等著我向他俯首稱臣。

我總歸要拿到最有力的籌碼,才有資格和他談條件。

我索性披上外衣,剛打開窗子,窗邊就掠過一道虛影。

“流箏。”

那道虛影,不一會兒就出現在我麵前。

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額心那塊水晶墜有些歪斜,在晚間好像比她眼眸更亮。

此時是深夜,白日剛下完一場大雨,泥土的鹹腥氣味更甚。

風有些涼,我緊了緊領口,也掩去了脖頸處的異動,“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我笑看著她,伸手替她撥正額心的墜飾,“你,是誰的人?”

流箏抿著唇,那雙眼眸躲閃,可能是我現在的模樣平靜地有些駭人,她掙紮了許久才說出話來。

“娘娘,你逃不掉的。”

她的聲音輕顫,像雪水蕩滌山脈溝壑激發出的尾音,那雙眼眸好像也隨之有了更多的神采。

“逃……”指尖夾著的那個物件被我攏進袖裡,接著伸手就想把窗戶闔上,“睡吧,明日不會再下雨了。”

熄了燈的暗室連一絲光都透不進,房間裡香樟木的味道好像更濃了。

明日,不會再下雨了。

——

“出來吧。”

我把足尖的濕泥蹭在灰岩上,打開了那道暗門。

暗門厚重,推起來卻沒費多發力氣,風裹挾著細小的塵埃竄進鼻腔,有些癢。

這間宮殿背依青山,前靠月湖,粼粼水光透過窗在屋子裡分割晝夜。

她就站在那片水光裡,白衣烏發,仿若羽化登仙的仙人。

“你很聰明。”她俯身往棋盤上落下一子,好像是在同我說話,“但聰明的人都是活不長的。”

我走過去,捕捉到她唇邊稍縱即逝的一眸笑意。

這盤棋和那日在湖心亭幾乎見到的一樣,就連我順手牽羊拿走的那枚黑子的位置,也被另一枚替代。而她剛剛落下一點白,隱約有了一絲起勢。

“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她將棋盤推至一旁,側過身去逗弄豢養的鸚鵡,羽翼顏色黑白相間,鳥腹淺灰藍色在晚上並不顯眼。

密道昏暗潮濕,連帶著我的衣服都沾染了揮之不去的冷意,和她的聲音比起來,好像也沒有更甚一籌。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到了。”

那隻鸚鵡飛跳上她的肩頭,腦袋左右搖擺,圓溜溜的眼睛似乎通人性。

“長公主,想做什麼呢?”我把手心的那枚黑子落在棋盤上,啪嗒一聲,毫不留情地把她另謀的生路堵死了,“被自己養的鷹啄了眼睛,就真的甘心了嗎?”

她神色未改,隻是揮手把那隻鸚鵡驅走,眼底滋生出的倦意就像是蛛網,把她曾經的不甘大膽包裹得不見天日。

她那雙眼眸子平靜的像是無波湖麵,隻能瞧見屋外水光:“我能做什麼?”

“迎送瘟神嗎?”她憑白生出玩笑的心思,整個人有了幾分靈動的笑意。

青絲如瀑,更像是上好的綢緞料子,她左臉有一顆紅色的凸起,恰似一顆紅豆。

“隻是希望長公主心腸軟一些,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

脖頸上的異動此刻落在心口處,隨著呼吸心跳一點點蠶食著我的理智。

“菩薩心腸的是我阿姐,佛口蛇心的是我阿兄,我呢……”她笑著轉過身來,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塊木質吊墜。

方形,約寸長,紅木質地,黑色油墨封邊。

“最是黑心肝。”

眉眼含笑,說的話都像是沁了蜜,她隨意拂亂棋局,棋子碰撞迸發的叮嚀給這抹柔和添了幾分激蕩。

“雩卿說你不好掌控,早些了結最好,我卻不覺得……”眼底的疲態卷至眉角,她打了個嗬欠,抓了一把棋子灑進棋盒,“你這樣的人,閒暇拿來解悶是最好不過。”

心口的異動慢慢鑽進心臟,漸漸和心跳融為一體,我長舒一口氣,自顧自地坐在長椅上同她說話:“我這樣的人,長公主不喜歡?”

“是不喜歡我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總是仗著自己是澧朝前來和親的郡主橫行無忌?還是不喜歡我住在長公主曾住過的宮殿,卻是因為有人相護?”

瑤池宮,是太妃曾經的居所。

一個他國公主總是會遭人忌憚些,上一任金梧王把她安置在那處也在情理之中。

身子漸漸沒了力氣,背倚著牆,卻也不想失了氣勢,“長公主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呢?我自然不甘心被人囚做籠中鳥,可我也不是非要撞得頭破血流才舍得低頭。”

她指尖捏著一枚棋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棋盒邊緣,卻帶著像是在敲木魚一般的虔誠。她眉心微動,聽了我的話,敲棋子的動作落了一拍,卻也沒說話。

我索性趁著這會兒功夫多講了幾句,“「金梧王庭,虎狼之穴」,若如無根浮萍被人拿捏,倒不如成為好心人手裡的彎刀,哪怕隻能換得一時自由也是值得。”

“我今日來,自然是想求長公主心軟。”

我手裡的那隻金蟬終究還是被我丟擲出去,哐當一聲正好落進另一隻棋盒裡。

她終於舍得把棋子丟進棋盒,抬起頭來看我。周身水光縈繞,和她疏離淡漠的眼色相襯,好似賦予了她一些悲天憫人的神性。她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平和,更嗅不出一絲人情味兒。

像是熱火遊走渾身筋脈,一瞬間衝破所有禁錮直衝進心臟,所帶來的窒息疼痛快到讓我來不及反應,就先被鼻腔裡湧流出來的鮮血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鮮血流進嘴巴,腥甜的味道嘗出苦澀,眼裡迷朦一層血霧,凝成淚也落了下來。

我伸手胡亂去抹,黏膩的沾了滿手,強撐著笑問:“長公主當真隻想要一個傀儡皇帝嗎?”

“你養的那隻鷹已經做不到你想做的事情了,長公主真的不能考慮考慮我麼?”

她起身朝我走來,潔白無瑕的衣袖掠撫過我的臉頰,指尖冰涼的溫度和陣陣花香氣味都像是給我漲痛的大腦下了一劑猛烈的止痛藥。

她的中指順著我的下頜線一直往上,最終停留在我的耳後。那和心跳混為一體的異動也好像找到了目的地,從心口逃離直逼到她的指間。

“你想在這裡翻了天去,也得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的聲音,她的臉色都在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她的舉動足夠輕柔憐惜,好像這就是她為數不多的心軟,“你以為我如你一般隻會耍小聰明?你是誰?以為我當真不知道?”

異動停在耳際,像是即將破土而出的樹苗,像是被隱藏在黑暗期待重見天日那般熱烈生長,燙到呼吸停滯,燙到心跳加速,燙到幾乎聽不見聲音。

“趙諼。”

她輕輕吐出我的名字,指間摁在那處,霎時就能平息一切,“你的這雙眼睛,能騙得了誰?”

“冒用她人身份遠嫁和親,還敢來我這兒胡吹亂嗙,這一點倒真是隨了你母親。”她終於找到感興趣的故事,語調也變得輕快起來,“對了,你母親入宮為妃,父親流放嶺南,兄長傷重未愈……所以你,還有什麼能為我所用?”

空氣裡殘留的血腥氣味和她身上的花香味道碰撞,一半清醒一半迷惘。平靜的湖麵掀開,露出底下深藏的暗湧,不經意間就能奪人性命。

她的脈搏通過指尖傳遞過來,和我的心跳頻率一樣,我強忍著酸痛,騰出一隻手去抓她的手腕:“不是我想選擇長公主,是長公主選擇了我,不是嗎?”

她唇邊蕩漾開一抹笑,我身上的痛感如潮般褪去,臉頰上的血漬不能凝固,好像也被她的衣袖儘數抹了去。

“殺了她,算作你的投名狀。”

水光搖曳如寒光,比月輝更盛更碎,少見的歡愉從她眼底跑出來,輕飄飄的幾個字就想用我的手取他人性命。

我不願意。

“小孩子而已,長公主容不下?”

我這人自小就不愛聽話,總喜歡和人對著乾,現下好不容易恢複了些力氣,抓住她手腕的手鬆開,對上她的眼,話說得坦然,“長公主以為我是如何尋到這條密道,又是如何避開她的窺探走過來的?”

“再說了,我的性命不也是通過她的手,才交到長公主手上的。這樣的一個小丫鬟,殺就殺了,算不上什麼投名狀。”

囂張傲慢的性子,從來都不討人喜歡。可自從父親入獄後,我就喜歡用這樣的態度說話。她眉心微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摁在我耳後的手也加重了力道,試圖想通過這些讓我服軟。

我偏不依。

“我自有一份大禮想要送給長公主殿下,三日後……”

她的手一下子捏住我的脖頸,拽著我從長椅上站起來,眼底好像又蒸騰起霧氣,我識相地把話咽回肚子裡。

安靜的好像隻有風聲,想要撞破窗前來窺探,不得法隻能留下拍打窗紙的響動。那隻鸚鵡又落在她的肩頭,好像想要來啄我的眼睛。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她鬆開了手,把肩頭那隻鸚鵡捉在手裡把玩。

我許久沒有應聲,她也並不意外。我看著她眼眸裡的殺意化作虛無,看著她手裡的那隻鸚鵡漸漸沒了聲息。

“不然今日我也可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