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你 彆想誘惑我,我不吃這套。(1 / 1)

小苦瓜竟是真瓜主 留枝 4309 字 12個月前

轉過幾道宮門,兜兜轉轉又踏進了禦花園。

蟬鳴躁耳,隱匿在柳葉長梢,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灌木叢裡點綴了幾朵花,偌大的湖麵,偶有魚躍泛起漣漪。

我沒敢耽擱太久,順著湖邊滑濕的泥路,抄了條近路回去。

弄玉小築似乎還是老樣子,但遠遠看過去發現門口的兩隻燈籠改成了墨玉做台。

我還沒來及蹭掉鞋子上的泥土,就被人猛地一拽。

急促的呼吸擦過我的耳畔,掌心灼熱甚至還帶了些水氣。

“怎麼跑得這般急?”

我的額頭抵在他的胸口,熟悉的烏沉香順著鼻腔,竄進五臟六腑,我笑著打趣道。

他用力又抱緊了些,好像一鬆手我就會飄走一樣。

我蜷了蜷手指,隨後拽了拽他腰間墜著的金鑲玉飾,撒嬌道:“我剛同皇上說殿下有急事出府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會兒你眼巴巴地來尋我,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我可沒有第二個腦袋可以砍。”

謝晚聞言,高挺的鼻梁蹭過我的耳畔,溫熱的呼吸打在耳後,等了半晌,他才輕輕“嗯”了一聲。

無趣!

我又拽了拽他的玉飾,額頭偏過來尋他的唇,直到冰涼的唇印在我的額頭上才肯罷休:“月黑風高夜,你我在這裡,不合規矩。”

“嗯。”

“你鬆開些,勒得我肩膀疼。”

“嗯。”

“腿軟,走不動路了。”

我渾身上下似乎連每一根骨頭都不想使勁,索性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嗯。”

我根本來不及指責他,就覺得天旋地轉,趕忙攀上他的脖子。

他抱著我,從陰影裡走到燈光下。

我望過去,正好望著他清晰的喉結和繃緊的下頜線。

他的額發有些亂,玉冠有些歪斜,一縷長發從發冠裡偷跑出來,順著他的脖子,溜進他的衣服裡。

他的眼睫顫了顫,卻沒理會我的驚詫,一腳踢開弄玉小築的門,抱著我穿過幾道走廊。

我發脾氣耍賴,在他懷裡做亂,不得安生。

他不得已,隻得把我放在走廊轉角的美人靠上。

“彆去。”

他俯身過來,遮住我眼前的光亮,月牙色的長袍被我揉皺,奔鹿紋擠作一團。

我看著他,突然什麼情緒都沒有了,抬手放在他的心口,想要替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卻被他一把捉住。

他的手掌寬大,微涼的指尖貼在我的手心,我抬著手臂沒再動作:“你瘋了。”

“彆去。”

他又重複了一遍,頭略微低了幾寸,溫熱的呼吸撫過我的眼睫。

我眼裡好像起霧了。

“不好。”

我垂著眼睛,小指勾住他的拇指,摩挲纏繞。

有人說紅線繞指,姻緣天定。

風輕柔化作鳥語蟬鳴,朦朧清香。庭中槐樹矗立,垂枝槐花如落雪,淋漓雪落也被風送過來些。

一夜白頭。

我仰頭去夠吻他的眉心,學著他,又重複一遍,“不好。”

“我們說好的,要讓那些過去堂堂正正地活著。”

“一個我而已,不算什麼的。”

他的身體猛然一僵,下一瞬,下巴就抵住我的,細密的吻如落雨落在我的頸側。

身體被迫後仰,他的手環繞過來,貼上我的後背,我甚至能從手心處感受到他頓跳如撞鐘的心跳。

“停舟。”

“謝停舟!”

眼前的霧,好像化做雨。迷離的眼前人,眼前景,在霧散後,同煙火燦爛一瞬消失沉寂般沉澱下來。

我的聲音細碎無常,就像是驚濤駭浪裡、急風驟雨下不得安穩的一葉扁舟。

我想拽著他的手,拉著他與我一同溺死在無邊欲海。

“不好。”

他的聲音喑啞,像是落下一個句號。

他的唇若即若離地貼在我的耳珠,若有似無的距離,更像是引誘人犯錯的魔音在我耳邊縈繞,

“不許去。”

我不甘示弱,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旋即跨坐在他身上,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我心悅你。”

我迫切地想在他身上留下隻屬於我的烙印,我應該才是瘋了。

我竟隻想做掌舵人,此刻我竟隻想與他糾纏在這方寸之地,糾纏在這夜晚清風,不死不休。

他一手把控著我的腿,隔著衣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燒得人理智儘褪。

輾轉、遊移、毫無章法地咬噬。

他隨著我動作傾身而下,另一隻手撈過我的腰,胸膛貼住我的。

呼吸因我淩亂、厚重、斷續。

好像是真的落雨了。

飛火霹靂,和驟雨一同墜下,驚得走廊燈籠搖晃,牆上人影憧憧。

如夢初醒。

我對上他的眼。

比夜色更深,比水墨更濃,比遠山層巒更難以捉摸。

“不許去。”

幾絲雨水打在他的臉頰上,順著滑落在我的胳膊上。他平靜地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捏在我腿側的手不知何時控住我的脖頸。

我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卻不能動彈,繾綣的笑意漾開,他的眼神落在了我的唇上,

“彆想誘惑我。”

“我不吃這套。”

——

天殺的!

他有病吧!

我一把扯下頭上的珠花摔在桌子上,氣不過又轉頭瞪了他一眼。

他竟還有心情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倚在窗邊看。

許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頭都沒抬一下:“你還有兩個時辰。”

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我憤恨地又埋下頭,支離破碎的信才拚了一個角,那些文字就像是第一天認識一樣,陌生的讓我心和他們一樣破碎。

這破信皇上要是想看,我再寫一份算了。

反正他也不能砍了我。

人一旦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就會有放任自流的行為,比如我身體力行地栽在了床上。

雨打窗欞,淅淅瀝瀝落進耳朵裡,我卻沒有絲毫睡意,睜著眼睛看著床榻上的鏤空雕花。

“有心事?”

他應是翻了一頁書。

我懶得搭理他。

“同我說說?”

他支開一扇窗,落雨聲就從窗外滑溜進來,他的聲音被雨聲浸染地遙遠了幾分,可是他的人卻早已走到我麵前。

“說什麼?”

我半闔著眼,正好能看見他月白色的長衫袖口有些潮濕,顏色深了一大塊,

“李家的院牆比你家的稍矮些,旁邊栽了幾棵柏樹,綠油油的,紮得人可疼了。”

“哦對了,他家的酒聞起來還不錯。”

“你要不要去討杯給我嘗嘗?”

我睨著眼看他,隻見他眼眸含笑,忍了許久還是笑出聲來:“當真?”

……

當真你個大頭鬼!

我忿恨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學著他的模樣,慢悠悠地開口道:“你在等什麼?”

“等等看,西境的鐵騎能否傳到這帝京的太和殿。”

風雨將歇,難成氣候。

等到第一縷天光從縫隙裡擠進來,窗外樹影婆娑。

我睜著眼,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謝晚坐在桌前,在替我拚那封信。

我無來由地問了一句:“恨嗎?”

他頭也沒抬,甚至連手都沒停頓一下。

“可我還是想不通。”

“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歹毒到如此地步?”

“想不通這種人的結局,為什麼比旁人都要好些?”

他捏著一塊碎片,細細抹了一層漿糊:“阿滿,想知道答案嗎?”

我搖搖頭,也不去管他看不看得見。

禦花園遇到的小宮女,銀娥,曾在弄玉小築當過差。

彼時,春秧喜歡纏著她做女紅。喬姑姑偶有時間會在宮牆腳下等她,見了我也沒躲過。

春秧同我說,銀娥是在貴妃宮裡當差,臨時抽調過來的。她還說,銀娥晚上還忙著給貴妃新裁的衣服上加些彩珠。

我那時候裝得一副不諳世事,沒心沒肺的模樣,弄玉小築的宮人們大多對我都不設防。

銀娥和皇後娘娘宮裡的一個小太監走得近,總是晚間私會,小太監有時候會送她不起眼的絨布珠花,她有時候會塞給小太監自己繡的香囊。

後來銀娥弄臟了我的一塊鵝黃色的絲帕,局促地說日後洗乾淨了還我,我那時不甚在意,說一塊帕子罷了。

但她還繡了塊彆的還給我,栩栩如生的蝶戲牡丹,我那時隻覺得好看。

那時的銀娥,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再後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恨過。”

他終於舍得放下手裡的物件,側過身來同我講話,

“恨過母後,恨過父皇,恨過你父親。”

“恨過這世間所有牽扯進舊案裡的人和事。”

很長時間,我一直覺得他就該是這幅矜貴淡漠的樣子,那些陰鷙狠戾欲念妄念,都是不屬於他的氣息。

後來他把自己的麵具扯開,露出裡麵隱藏許久的真實。

他說怕我會不喜歡。我想我是喜歡的。

我這樣的人,吃軟怕硬又貪生怕死,就該有個人強勢地摁住我,逼迫我去正視自己的心。

我做的所有選擇,從來不敢舍棄了自己,也從來不敢隻為了自己。

“好在,我遇到了師傅,遇到了南知,遇到了宴初。”

他近來總喜歡用這樣帶著調笑,濕漉漉的眼神看我,看得我心慌,才會接著說出下一句,

“遇到了你。”

我就知道,男人說起情話來,那嘴巴比吃了蜂蜜還要甜上千倍萬倍。可我偏偏就是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