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幾人退房，準備出發回N市。

陸微接到酒店前台電話，說傅雁寧房間有東西落下。

Shannon的行李比較多，傅雁寧正幫著她一起搬，陸微打了聲招呼便自己上樓幫他去取。

一踏進房間，陸微有些懵。

客房中心剛進門沒一會兒，短暫地開窗通風也未能讓房內的氣息散去。不是傅雁寧身上清冽的鬆柏香，而是……一場旖旎，似乎那場雲/雨不久之前才將將停歇。

陸微的五臟六腑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握住。

哪裡還能不明白，雖然這一世她還未經人事，可是前兩世無論與傅轍還是旁人，水乳交融之事已然並不陌生。

光是想象高挑迷人，玲瓏有致的Shannon被傅轍哥哥壓在身下，情難自禁地唇齒交纏，就讓陸微的心難以抑製地躥起一片遽痛。

這幾日兩人久彆重逢，夜夜歡好也說不定吧？

那天他在酒吧吻完自己，會不會又與Shannon……

心底升起細密的痛讓她後頸發麻。

她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怎麼又犯傻了。

這一世哪來的什麼傅轍，無論外表有多像，

傅雁寧都不是他。

那個日常帶著高冷的禁欲感的傅雁寧，確實像杜若說的那樣——怎麼可能快三十年還守身如玉。

他也有男人的欲/念。

哪怕他很會吻，會任由酒精驅使著回應她主動送來的吻，將她吻得身體發麻，將她理智的光吻得泯滅。

自己也不是他渴望得到的那個女人。

她隻是傅雁寧人生中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沒有任何一丁半點不高興的立場。

保潔遞來東西時，她仍在怔忡。

傅雁寧落下了那天他買的那盞紫色蓮花小燈。

愣怔地坐了幾分鐘等心中兵荒馬亂稍止，陸微才拿上蓮花燈起身下樓，

裝作一如往常。

“傅老師，你忘記拿這盞花燈了。”傅雁寧接過來。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你喜不喜歡？”

“嗯？”陸微仰頭。

“本想買回去給弟弟，突然覺得一個大男生也不會喜歡，就沒有拿。”他有些尷尬地找補，“你若喜歡就拿去玩吧。”

雖然不是特意給她買的，但這是他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

杏花眼眸有如明燈般被點亮起來。

她將那盞巴掌大、精致無比的小燈接過來，捧在手心端詳了一會兒，又鄭重其事地掛在包上，唇角翹著回饋了他一個飛快的明澈的微笑：“嗯，特彆喜歡！”

這笑足以交換世界上所有的蓮花燈了，傅雁寧偏過臉，心臟緊了一瞬。

他陡然念起女孩唇間的味道，想起那晚的事，又忍不住暗罵自己一聲。

一路上，傅雁寧還是那樣謙和有禮，細致而有界限感地將自己照顧得很好，陸微闔眼倚著車窗假寐。

旁邊兩人天南海北地輕聲閒聊，過一會沒了動靜。

陸微偷偷睜開一隙，看見Shannon開始靠著傅雁寧打瞌睡，傅雁寧失笑著扶正她歪歪倒倒的腦袋，幫她蓋好衣服。

神情溫暖。

原來，與真正渴望的人一起，他可以閒適放鬆、那般的眉目可愛。

不像在自己身邊那樣克製著，時時刻刻緊繃著一張弦。

三個小時的高鐵，怎會這般漫長，

漫長到陸微覺得，已把整整幾世的心情，全然整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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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N市，跟杜若約了個飯。

透著火鍋熱氣騰騰的白霧，杜若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這一趟跟男神出去不開心了？”

“沒有，學到好多知識，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陸微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杜若撮著筷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斟酌著措辭。

“不抱希望的時候，其實心態最放鬆……也不太容易失望。

比如我這次考古學導論，就是純粹的裸考，底褲都沒穿，沒想到傅老師還善心大發地撈了一把，拿到分數的時候彆提多驚喜。”

“我才不像你呢，我都認認真真複習。”陸微心不在焉，根本聽不出他話裡有話。

杜若無奈，毫不留情地直接撕開她的傷疤，

“你呢，就是心裡太誌在必得，才會備受打擊。是不是從小到大追人就沒失敗過？”

每一世一遇見傅轍，他的目光總是那般篤定地隻在自己身上，怎麼能不誌在必得呢。但是這一世，陸微不確定了。

“我以前沒追過彆人”，陸微眼神清澈又無辜。

杜若一邊上上下下地涮鴨腸，一邊翻了個碩大的白眼，“所以啊……”他一副果不其然地表情聳聳肩。

“你要知道，世界上千百萬種男人，喜好不儘相同，比如有些就喜歡無腦大胸妹好隨意拿捏，有些喜歡被智性禦姐牢牢掌控，當然，也有許多喜歡你這樣的純情美少女帶給他們初戀的感覺。”

杜若似乎未卜先知，截住了她的話頭，神秘兮兮地湊近，

“根據我豐富的經驗，男神這種禁欲係高嶺之花特彆容易被性感奔放的禦姐征服。”

陸微腦中嗡聲震天，

「性感……奔放……禦姐，全中！」

這下，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校園的林蔭路上，N大表白牆上，杜若的疑惑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以往沉默疏冷的傅雁寧跟迷人的Shannon並肩而行，與她說著什麼，那雙極漂亮又貫來沉靜的眉眼中蘊著溫柔，偶爾相視一笑如暖風拂麵。

一對璧人那般情同意洽，無情地擊碎了圍觀的少男/少女們一顆顆脆弱的心。

表白牆上一張偷拍照片下哀嚎一片：

「牆，她，她怎麼敢……」

「我的少女時代今天徹底結束了」

「牆，性彆男，剛剛我失戀了，匿了」

「給你一分鐘，我要那個女人的全部資料」……

半分鐘後，一條消息讓眾人徹底噤了聲，

「N大首席男神被金發碧眼、膚白貌美的——全球top 2大學教授拿下」

……好吧，天才果然隻喜歡天才。

杜若左思右想，沒招了，發了條微信，

“寧啊，忘了他，20天後咱又是一條好漢～”

“？”

“那2天後？”

“？”

“那2小時後？”

“等我，2小時後！給你介紹個比他更好的！”

陸微好似失重一般倒在床上，

“……o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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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無疑是個極為靠譜的男閨蜜，2小時後，刷刷刷發來十多張照片，

“看中哪個就告訴爸爸。”

陸微失笑，想起前世陸禹瑤相看人家時，陸二奶奶拿回家的京中青年才俊的畫冊，傅轍亦在冊中，才學相貌都是其中佼佼。

那時她與姐姐眼裡都隻有傅轍，旁的人便是連翻也不想去翻。

現在想想，好像如今也是。

她意興索然地手指劃動瀏覽了一番，挑了一個還算順眼的。

“有眼光，985金融學霸，帥氣多金，跟男神難分伯仲吧。”杜若王婆賣瓜。

陸微心下輕嗤一聲。

杜若火速籌劃上，“正好他寒假從S市回來了，明天就安排你們見一麵～打扮美一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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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N市迎來了第一場冬雪，萬物都披上了一層雪白的薄毯，陸微透過窗抬頭望著天空中打著旋兒落下的雪花，柔和而緩慢。

第一世，她和傅轍的初吻便在一場冬雪之中。

那時傅轍剛及冠不久，她也才近二八年華，兩人同乘一騎，在策馬中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冬雪，傅轍勒馬緩步停下。

暮雪飛花，兩人也不避，十指交纏便那樣在馬上相擁著。少男少女稚嫩的愛如柔順的初雪，稀稀散散地融化在兩人的心頭。

自己將頭靠在傅轍的頸窩，合眼微微仰頭，

長睫上悄然落上幾片形狀完美的雪花。

身後的懷抱開始變得滾燙，傅轍冰涼的鼻尖與自己的麵頰若有似無地輕觸，她聽見輕微而克製的歎息越來越近，直到她的唇被不留餘地地封住。

意識空白，雪片和時間在半空中凝滯，

心臟在鼓膜處造反。

“願我如星卿如月。”

滾燙的唇、冰涼的雪花與傅轍那時的這句話一起被織進她的記憶裡，一切醺然如春。

陸微幡然醒悟。

彆老回頭看，該重新出發了。

她套上杏色的厚毛衣和淺色半裙，黑色羽絨外套，隨意圍上一條紅色圍巾。修長的雙腿僅靠一層薄薄的打底和過膝的長靴抵禦著冬日的嚴寒。

沒有過多的修飾，但整個人還是明豔的不容忽視。

傅雁寧正陪Shannon走回學校，Shannon所在的城市鮮少下雪，是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雪花也讓她覺得驚喜萬分。

在大草坪上蹲著拍一個小雪人的陸微站起身，與兩人「撞」個正著。

“Winnie～”

Shannon看到陸微總是格外熱情，張開手把她抱了個滿懷。

“打扮得這麼漂亮，是不是跟男朋友去約會？”Shannon表情誇張地霎了霎眼。

“不，還不是男朋友。”

陸微講起英文無比老實，大腦忙著處理語言便忘了思考和掩飾。

等意識到時倏地紅了臉，目光不受控製地投向傅雁寧。

傅雁寧雙手插兜，視線垂著正瞧著陸微剛剛拍的雪人，還是一波無瀾的模樣，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也沒有感受到她的視線。

見他沒有什麼反應，陸微鬆一口氣，有些沮喪地訥訥，

“朋友還等我，Shannon，傅老師我先走了。”

“哦～玩得愉快！年輕真是浪漫美好，”Shannon回身跟傅雁寧感歎，“我們都老了～”

看著陸微漸漸遠去的背影，Shannon突然回頭有些興奮，“Ian，我敢說，這個小女孩徹底愛上了你，之前有什麼故事？你知道我對愛情故事一向來者不拒。”她神秘兮兮地湊上前去。

“她隻是我一個學生，恐怕你想錯了。”

如果傅雁寧的視線有溫度，被他凝視的那尊小雪人早就化成水了。

等陸微走遠，他才收回了視線，忍不住去看那個身影，太瘦削，原本垂順的直長發被卷成柔軟的大波浪披散下，他想起撫在掌心的觸感。

“沒有故事，也不會有故事。”

後半句比前半句堅定，似乎把自己又說服一遍。

“當然～不過，我相信任何人看了這個都會覺得有故事的。”Shannon掏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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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中心的咖啡館，杜若帶著一幫朋友來了。陸微見到了方繼夏，985學霸，樣貌很是瀟灑俊朗，非典型的學霸模樣，穿衣時尚，比想象中高大健碩，像個體育生。說話談吐倒是斯文紳士，性格也很溫柔。

肌肉太壯碩了，陸微想。

她還是喜歡傅轍哥哥那樣修長緊實又充滿力量的肌肉，肩膀寬闊，線條清晰，她腦中冷不丁浮現起某些令人麵紅耳赤的畫麵，趕緊按下可怕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