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了，但餘韻悠長。

程雪漫成了舉牌女神，照片被人發在論壇裡，一星期過去了，還在不斷有人頂帖子。

樊淩宇則成了扛旗男神，新貼子不斷冒出來，不管他去哪，都有人偷拍下來。

不過因為樊淩宇有了女朋友，大家都很收斂，都隻在默默地點讚收圖。

程雪漫也是其中一員。

她每天晚上都會默默打開論壇，看有關於他的帖子。

但也隻是止步於此。

她不是自我多情的人，哪怕那天，樊淩宇親口告訴她，他沒有談戀愛，那又說明什麼？

樊淩宇不想讓她誤會？可為什麼？

她發現，自作多情去想這些事兒，很浪費腦細胞，於是就放棄了。

就像把看不懂的一頁書翻過去那樣。

沒準哪天就能搞懂了。但不能停留在此頁，她目前的主線任務是學習，她絕對不會偏離這個軌道。

*

樊淩宇第一次覺得，人生是不可控的。

本來他覺得，假扮一下堂姐男朋友，教訓那個跟蹤狂，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他低估了事情的走向。那天，堂姐上體育課，隻是過來和他打聲招呼，卻沒想到，周圍的人都在起哄，他這才發現，原來人們都知道了。

“他們怎麼知道的？”

樊盛：“當晚就傳開了。”

“怎麼傳開的？”

“論壇啊。書呆子，你不會連學校都不知道吧。”繁盛很無奈，在她眼裡，樊淩宇就是一個長得還行學習不錯一電線杆子。

她歎口氣：“我好像害到你了老弟。你自己想辦法把誤會說清楚吧，不然耽誤你處對象啊。”

當晚，樊淩宇花了兩個小時瀏覽校網論壇，看完之後，臉色鐵青。

年輕的男孩，根本沒有想到，自以為是的仗義之舉，能帶來這麼大的連鎖反應。

他以為把事情處理得很好了，看到她來圖書館，特意把堂姐引到她身後，雖然是圖書館，他卻故意大聲聊天，她當時又沒帶耳機，怎麼可能沒聽清。

後來，在操場上被女孩打趣，他心生疑惑，然而卻還是當麵說了。

樊淩宇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要沒被她誤會就行。

現在的局麵是，她應該沒有誤會，但全世界都誤會了。

堂姐說得對，得想辦法把誤會說清楚，不然太耽誤事了。

*

大一課程不多。

詹懷寧整天缺課，晚上也不回來住，她的床鋪經常空著。唐嬌和學長發展飛速，每天早出晚歸。

所以每天，程雪漫都是和黃雨盛結伴而行，但到了課堂，卻分開坐。

程雪漫每次都坐在第一排，黃雨盛則坐在人群裡。

第一排通常是空的，坐在那裡很顯眼，而且，就算不坐在第一排，也能聽到老師在講什麼。

對於坐不坐第一排，程雪漫是經過一番掙紮的。

一開始，她和其他人一樣，坐在中間，一堆人擠在一起，做什麼老師都看不到。

但她後來發現效果不好，會分心。

前後左右，總有人在小聲聊天，看電影、玩遊戲……，手機那窄小的屏幕，即使看不清，那亂動人影也會偶爾分走她的注意力。

所以，要麼坐在同學中間，影響到學習；要麼脫離隊伍，去第一排坐著，雖然會被人說，看有個人坐在第一排，好愛學習啊……

程雪漫選擇後者。

她知道，即使不學習也能混畢業證，可她要獎學金，就得為成績使使勁兒。

理清這個思路後，再去教室時，她直接坐到了第一排。

階梯教室光線明亮，一麵牆的落地窗，陽光大麵積鋪在階梯上。程雪漫坐在第一排的中間位置。低頭整理著筆記，儘力忽略投在身上的目光。

她能感受到那種目光，是在尋找座位時，發現第一排坐著個“好好學生”，那種在她身上一點的目光。

她的頭更低了，遮住了身後的陽光，快速地寫下一行字。

“習慣就好了。”

習慣就好了，他人打量的目光難道能傷害你嗎？

忽然，連排椅晃動了一下，程雪漫抬頭，左手邊一個帶著厚鏡框的女生，向她投來含蓄一笑，程雪漫牽動嘴角，回應她。

她低下頭，笑意更深，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想坐在前麵。

確實不止她一個人想坐在前麵。

老師進來後，還有人陸陸續續進來。老教授看到有人坐在第一排，滿意地點點頭，打開電腦，準備講課。

程雪漫想著自己的計劃，拿到獎學金和勤工儉學，克服內心糾結坐到第一排，算是一個實際行動了，接下來就是找兼職工作了。

她拿出手機，翻看□□兼職群信息，這幾天，她一直在關注群裡消息，但卻沒能找到合適工作，不是太遠就是給的錢太少。

忽然，聯排椅子和書桌都重重地往下一沉。

又有人坐在第一排了，程雪漫想，你看，愛學習的人很多呀，那獎學金競爭一定很激烈了。

她向左看去，呼吸滯了一瞬，立刻把臉轉向黑板，眼睛不自然地眨了兩下。

是樊淩宇。

沒有看錯。

他長手長腳，把自己擠進了座位裡。因為腿太長，不得不向外側伸出去。

他就那麼朝向講台，偏著身子，腿往程雪漫這邊伸著，又長又直的一條腿，程雪漫搭下眼皮就可以看見。

腿真瘦，程雪漫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兩人隔著一個座位，那姿勢，好像下一秒，他們就要一起討論問題似的。

他怎麼坐這裡？他不是一直坐在最後一排嗎？

進教室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掃視教室，找到合適的位置。

程雪漫每次也會掃視一下。她采用的方法很高效，目光在每個人頭頂掃過去，略過最高的，定在第二高的那個，運氣好的話，那個腦袋就是屬於樊淩宇的，她模糊地看他一眼，心跳就會加速。

看到一眼，就算賺到了。

但他怎麼坐到第一排了？

那麼大個的一個人，存在感太強了。

老師那邊已經開始講課。

老教授今天興致特彆高，嗓門特彆洪亮。因為怕同學們覺得專業課無聊，老教授偶爾會講一些自己的事情。

比如說兒子的戀愛問題，自己年輕時怎麼把老婆追到手的等等。

每到這個時候，那些低頭看手機的同學，都會抬起頭來。

程雪漫平時也會抬起頭，可是今天，當教授講到彆的事，放鬆氛圍的時候，她卻低頭看起了手機。

教授頭發花白，一邊說追老婆經驗，一邊發現，前排的女生居然在低頭玩手機。

彆人都是在他講課的時候玩手機，在他扯閒篇的時候看他。

眼前的小姑娘卻反其道，也是有趣。

“那我問問啊，咱們係，現在有脫單的嗎？”老教授每天都上網，對於年輕人的詞運用得非常熟練。

“有。”騷動的人群中，魯鈞超的聲音特彆明顯。

“哦呦，速度這麼快呀，誰呀？”老教授手抬著眼鏡，看向魯鈞超。

魯鈞超站了起來，手指著左下方，“那個，樊淩宇，和一個大三學姐。”

“呦，姐弟戀，小夥子有魄力，可以可以。”

“噴噴香黃燜雞米飯招兼職，時薪20元，地址東門水墨胡同，有意私聊。”

時薪20元？程雪漫眼睛盯著最新跳出來的信息，心裡一動，立刻加了對方好友。

很快，那邊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程雪漫詢問了工作時間，覺得還行，而地點在東門，那裡離女寢特彆近，走著也不遠。

那邊老板強調，工資之所以高是因為，這邊生意特彆好，雖然隻忙兩個小時，但是工作強度特彆大，很辛苦，讓程雪漫考慮好。

程雪漫根本都不考慮，立刻定好這周末去試工。

忽然，椅子大幅度地晃動，樊淩宇起身站了起來。

他走到講台。

程雪漫從手機上抬起頭，看著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樊淩宇先是朝老師鞠了個躬，然後站定，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看到程雪漫看他，他目光與她對視，帶了幾分堅定意味。

然後開口說話：“首先，要和大家道歉。我沒想到，大家這麼關心我個人的感情問題，這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和你們以為的那個女生，根本不是戀愛關係。”

眾人嘩然，程雪漫察覺到男孩□□的注視，低下了頭。

老教授站在一旁，完全是蒙楞狀態。

“但我也無意隱瞞或者欺騙。她其實是我堂姐，她叫繁盛，因為被那個變態跟蹤，所以叫我去解決一下，沒想到事情被這麼多人知道。”

“哦。”老教授聽懂了，“你假扮你堂姐對象，去教訓跟蹤狂。”

“嗯。”樊淩宇點頭，聲音比方才平靜了不少。

“挺好的，很仗義。不過啊，這種方法，對付變態不是明智之舉，因為他們是很難纏的，你們啊，還是想簡單了。”

“是。”樊淩宇頭微垂。

“沒關係，教你堂姐趕快找個對象，每天護送她就好了。那你呢？你其實是單身咯？”

偌大的階梯教室，原本是七嘴八舌沸騰狀態，忽然之間，靜得像高考考場似的。

“對，我單身。”

有女生的尖叫聲音和男生的噓聲，教室內再次喧嘩，有人舉起手機拍照，準備把這個炸裂消息發到論壇。

混亂中，樊淩宇淩厲的聲線響起：“不過，我已經有喜歡人了。”

一片哀嚎與尖叫，程雪漫低著頭，根本不敢看講台，怕暴露她的自作多情。